雨终于停了,驱车数百米奔碧轩峰。
这栋四层的商务酒店迥异于东北的建筑风格。朱红的四根廊柱,琉瓦飞檐雕梁画栋,依旧四串儿火红硕大的灯笼垂挂,浓重的南方湿热气候色彩。站在回廊,俯身紫檀色木围栏,可俯视巨大庭院的一切。在如网般绿色藤蔓笼罩之下,卵石路在鱼塘假山草坪之间穿行,各色锦鲤在或长或方或椭圆的布满青苔的水塘中游弋,塘边竹摇椅在风中上下摇动,方桌上整套红泥茶具,一杯泛着茶香,人刚刚离去。四下里黑色铁艺围栏,栏边十数棵高大茂盛法桐。楼后暗红鳞脊檐盖之下是停泊二三十辆车的停车场。像极了富豪之家聚会的私人会所。
楼梯上,许姐被红酒烘焙的慵懒神色一点一点收敛。偶而在身边走过的人也悄声无语。许姐在帷帐四垂的圆床坐下,看着对面镜中的自己,叹了口气,说,不行。我也有同感,总觉得四周有无数窥视的眼睛。这种感觉与上回和达子同来享受的氛围截然不同——九分醉意后的迷乱,也是三十几年人生当中为数不多的荒唐往事之一。我揽着许夏树的腰说话儿。许姐落在我唇上的吻甜蜜却少了漏*点,想要拥有对方的感觉无可挽回的逝去了。
我是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对周围环境之中蕴含的涉及自身安全的不确定因素有着异乎寻常的敏感。即使身处祥和的阳光中,也有一根神经大睁了眼观察四周,这种警觉很可能来自于小鸣的枉死和与达子在街头争抢利益归属时形成于潜意识之中的戒备之心。我知道,越是利益巨大,处心积虑的谋划计算越是无处不在。我更愿意把自己放在社会的最底层,去面对生存当中最简单的求生技巧。也许眼前的一切都是凭空的想象,最好如此。可已踏足黑洞的边缘,纵使百般抗拒,也只能踌躇彷徨,无力远离。与达子千丝万缕的的挂连,岂容我独善其身?对不起三十几年的感情也完全违背我对仁义和手足之情的理解。我知道达子正慢慢向我展开一个我不曾涉足也不愿涉足的世界——不管他出于哪方面的考虑我只能接受,达子正给我一个逐渐接受的过程。置身这所豪园,许姐的恐惧感恐怕来自天生的直觉。所以当许姐说,我们回去吧。我说好,立即下楼交结了所有的消费。
微奔驶出大门,我回再次看了看灯火辉煌的建筑。
车行驶上明亮的滨海大道时,许姐的心情明显有了好转。不时摸我腿.肩,轻捏我的脸颊,最后干脆凑过来吻我的脸。
我两手扶方向盘,开玩笑,说,想殉情?
好啊,不过,有点儿可惜,还没好好地在一起过。
话说如此,我只有唏嘘再无其他**想。
电话响,开了免提。是二颖儿。
两天没见,死河里去了?
滨海大道上开车呢!
怎么跑那去了,自己?
还有个红颜知己。
长得怎么样啊?
高个,白净,有气质。
跟我比……?
不能比,两种审美。
好好玩啊!别累着,要不要我给你备点补品之类的?啊!二颖儿打哈欠。
呵呵,不用,咱这身体铁打的罡罡硬。
房子全租出去了,都是石头给联系的。
不错。
听说那一片儿一直是石头罩的地盘儿。
各种上不了台面的纠纷都由他解决,查钱的。
那得谢谢人家。
当然。
困了,睡觉。开车小心点儿啊!拜拜。
拜拜。
许姐问,是二颖儿吧?
嗯。
有结婚打算?
可能。
你应该算是博爱之人。
不是!我一直以为自己只会爱一个女人,现在才现,我会爱对我好的人。
你混淆一个概**,爱与喜欢——每个爱你的女人你都会爱她?
只有你而已。
大福源那个女的是谁?
共同打拼事业的伙伴。
不是吧?!那种亲密,默契我看得懂。
七年的同甘共苦所得,人家有老公,头两年离的婚,还有一个孩子呢。
呵呵呵。
喜欢与爱我分得清。
许姐就此不语,目光炯炯。过了好一阵,叹了口气,说,人最重要的是摆正自己的位置把握好距离。
我讶异侧头,说,不止一个人对我说过这句话,看来命里注定的缘分。
许姐一笑。
我说我想抱着你。
许姐说,好吧,咱们回家。
车带起风声,太阳能路灯一棵棵闪向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