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夕何夕
作者:星无言      更新:2017-12-19 12:26      字数:6112

林决和林氏对秦子期千恩万谢,非要请他去渔村家里坐坐,聊表感激之情。

长歌抱着林源,牵着林双坐在一旁的石凳上,一声不吭。

秦子期慢慢垂下眼去,长长的睫毛投射出一片颤抖的阴影,“多谢林公子,只是子期还有要事在身,需要赶回京城,就此别过。”微微弯腰一礼,便要转身离去。

“秦公子,你等一等嘛!”林决追着上去喊道,秦子期却是埋着头往前走,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

林决一急,转身跑到长歌身边,摇着她的胳膊,“你快想想办法啊!”

长歌看了看那人的背影,没有说话。

林决气极,伸手就拧上她的耳朵,“你快点想办法留住秦公子啊,人家救了我们的命,要是就这样走了,我会愧疚一辈子的。”

这个男人,怎么手劲这么大!长歌呲牙咧齿的偏着头,“好好,我想办法,你快放手。”

“不放,你快点。”林决捏着她的耳朵又转了一下。

眼看着秦子期已经快步走到院门,长歌连忙捂着耳朵喊了一声,“秦子期,你回来。”

秦子期脚步一顿,僵在原处,却听得长歌倒吸了一口冷气,“林决,我耳朵快被你扯下来了。”

“活该,谁让你对秦公子不礼貌的,有你这样连名带姓叫人的么。”林决跺跺脚,还以为她能有什么好办法呢,结果对人家公子这么粗鲁,直接就叫人家回来。放开了她,一路小跑到秦子期身边,“秦公子,你别生气啊,她就是这样的,没见过世面不懂礼貌。秦公子,你去我家吧,一定要吃一顿饭再走。”

秦子期死死的低着头,任林决抓着他的衣袖,也不应声,只安静的站在那里。

长歌一手抱着林源,一手揉着耳朵,慢腾腾的走了过来,“你们后边来吧,我去前面带路。”

秦子期猛地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眶微红。

长歌略略移开视线,“你的侍卫要全部带着么?”

秦子期的眼里,慢慢有了光芒,闪亮若水之粼波,“不用,他们在客栈里等我就行了。”

长歌点点头,率先一步走了出去。

林决欢天喜地的拉着秦子期的手,“走吧,秦公子。”

到了门外,看着侍卫已经准备好的大马车,秦子期回头道,“林公子,叫上伯父和令弟过来一起坐马车过去吧?”

林决摸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好啊,我先扶我爹过来。”

“不要!”林源抱着长歌的脖子,一副绝不肯撒手的样子,“我要常姐姐抱。”

林双也在旁边点着头,拉着长歌的衣衫,“嗯,我是女人,也不和你们坐马车。”哼哼,别以为她没有听到,刚刚源儿咬着常姐姐的耳朵,说了要买小泥人。

林决扶着林氏走了过来,瞪了这两个小家伙一眼,才对秦子期道,“秦公子,从这里过去没多远,不用管他们的。”

秦子期的目光从长歌被拧得通红的耳朵上掠过,应了一声,“好。”

马夫驾着车,从身边驶过。

长歌先带着林源林双,去买了两人喜欢的小泥人,想想家里似乎什么都没有,等会林决找不到东西做菜,不知道会不会又找她想办法。

暗暗的叹了一口气,林决似乎当她是无所不能的,什么事情都找她想办法就对了。

于是顺便的,买了些肉和菜,回来的路上,又看见个卖鸡的,于是,一咬牙也买了,权当是给几个人压压惊吧。

只是,最后摸了摸荷包,有些自嘲的扯了一下嘴角,什么时候,她孟长歌也会为几文钱皱眉了!

果然是,风水轮流转,今夕不同往日!

才走到院门口,林决就冲了出来,沮丧的说道,“常歌,家里好像没有什么菜了。”然后,期待的望着她。

长歌只差没有无语望天了,看吧,她就知道。

“哥哥!”林双从她身后冒出个脑袋来,“常姐姐已经买了菜了,放在向敏家的车里载回来的,你去拿吧。”

“啊!真的啊!”小脸一下子阴转晴,林决跳了起来,抓着长歌的手使劲摇,“常歌,你太好了,等会你多吃点。”抓起林双,便向村头跑去。

长歌摇摇头,对怀里正捂嘴偷笑的林源道,“看见吧,源儿,你以后得比你哥哥细心点。”

“嗯!”林源抿嘴点头,“还有,源儿也不会拧常姐姐的耳朵。”

长歌好笑,拍拍他的脑袋,“源儿最乖了。”

两人有说有笑的进了门,秦子期正站在台阶上看着她,见她进来,才缓缓的移开了目光。

长歌将林源放下来,走了过去,“怎么不在屋里坐?”

秦子期微低着头,“四处走走看看。”

“嗯!”长歌点点头,便也站在一边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林氏端了碗水出来,双手捧给了秦子期,“秦公子,请喝水。”林春也跟着提了个凳子出来,拿袖子擦了又擦,放到他面前,“秦公子,您不想在屋里坐,便在这坐吧。”

秦子期道过谢,接过水,小口小口的喝着。

长歌抬眼望去,只能看到他的侧影,风吹起丝,在他胸前轻轻飘动。

两人自结为夫妻,她还从来没有好好看过他,对他的印象,还停留在赐婚那日的谈话里,只是,此刻看来,他似乎比印象里更瘦了。浅蓝的衣衫,像是空荡荡的挂在身上,衣袍的华丽,只显得他的脸,愈加苍白。

当年曾名冠京华的无双皇子,该是被人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疼宠吧,又怎么会孤伶伶的那凄清的将军府中,虚度年华。

秦子蓉负了长蓝,她何尝不是,耽误了另外一个男人的青春?

林决很快拿着菜回来了,一边招呼着秦子期,一边进了厨房。

“常歌,常歌,你快来!”没进去一会儿,就听见林决的大呼小叫。长歌赶忙跑了过去,一进厨房,就被满屋子飞的鸡毛给呛到。

林决一手提着刀子,一手擦着脸上的血迹,蹬蹬蹬地跑过来,“常歌,那只鸡怎么杀都杀不死!”

还有杀不死的鸡?长歌愕然的看向那只跳到灶台上的鸡,脖子上有明显的伤口,还有鲜血流出,可是是依然神气活现的瞪视着林决。

“你不会杀鸡?”长歌终于想起来问这一句。

林决咬咬唇,委屈的说道,“我知道要在脖子上划一条口。”

林氏扒开脸上被那只鸡抓飞的菜叶,这才从灶后面站起来说,“我们家没有吃过鸡,阿决没有杀过。”

看看林决狠狈的样子,长歌想笑又不敢笑,只得清咳一声,拿过林决手里的刀,“我来杀,你们俩出去洗个脸,清理清理吧。”

“哦!”林决应了一声,拉着林氏往外走,边走边回头,半信半疑的看她。

等二人走出去之后,长歌才手一伸一抓,那鸡便被吸到手中,熟练的倒提着鸡,在脖子上又划了一下,然后飞快的按住那对翅膀,鸡扑腾了两下,等鲜血流尽,便不再动了。长歌满意的拍拍那鸡的脑袋,“我就说嘛,哪有杀不死的鸡。”

揭开锅盖,水已经是烧开了的,舀了水在盆里,将鸡整个放了进去,来回翻了几下,便蹲下身来要拔鸡毛。

袖子太长了有些不方便,长歌低头看了两眼,刚要站起身来,一个人走到了身边,“我帮你把衣袖挽起来吧?”

是秦子期,他拉高了衣裳,蹲到她身边。

长歌顿了一下,随即伸出手去,“有劳了。”

纤细的手指搭上她的衣袖,人体的温度隔着薄薄的布料传来,他专注的挽着她的衣袖,似乎在做着什么伟大的工程。

“你的衣服,很薄。”最后,他低声道。

“没事,习惯了。”长歌很快的扭过头,提起那只鸡,拔起鸡毛来。

秦子期蹲在旁边,鼻端有着那人的气息,慢慢的绽开了笑颜,这样,真好!

“你的头很黑!”视线移到她的丝上,长久以来的担忧也终于放下。

“对啊!”刚刚进来的林决接口道,“你不知道我刚看见她的时候,头都是白的,像个老太婆,幸好后来喝了我的药,就变好了。”一边拉起他,“秦公子,你去外面坐吧,这里脏。”

秦子期顺着他的手站了起来,又看看长歌的头,才回道,“那林公子的药还真灵!”眉头微微皱起,如果不是她自己恢复的,是不是意味着她的武功真的彻底废了。心里有些痛,有些酸,对她这样的人来讲,失了武功,该意味着比死还痛苦。

又或许,她其实真的当自己已经死了吧!

林决拉着他坐到屋外,又添了一回水,“秦公子你先坐着,我去做饭啊。”

林决进了厨房,很快的就把长歌赶出来了,只说厨房是男人的天下。长歌很是不以为然,没提醒他刚刚是谁在大呼小叫的喊她这个女人进来。

林氏进了厨房帮忙,林春又带着林双去借碗去了,只留下长歌,秦子期和林源三人在院里。

长歌倚在台阶边的柱子上,抬头看着,天空很蓝,偶尔有淡淡云彩飘过,“你怎么会到这里?”

秦子期仰头看她,“我是有事从这里经过。”

长歌轻笑,“是吗?”果然,是皇家的人,有几句话是真,有几句话是假?

看到她脸上的神情,秦子期惶然的站起身来,“我不是……,你不要生气。”

长歌没有看他,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我没有生气。”

秦子期低下头去,好一会儿,才慢慢的走到她身边,“是飞鹤收到消息,方家的三小姐要对付一个叫常歌的人,因为这个名字跟你的很像,所以四姐叫人告诉了我,我,我只是想来确定一下是不是你,看看你过得好不好,我不想打扰你的,我本来都要走了。我不是故意要骗你,只是不想让你觉得又多了负担。”

长歌闭上了眼睛,没有说话。

“你不要生我的气!”他的声音,带着小心翼翼的讨好。

“我没有生气。”长歌睁开眼来,静静的看着他,这是第一次,这么近的看他,这么近的看着,可以清清楚楚的看见,他的眼中,自己的影子,“对不起,错怪你了。”

她的声音,很温柔,是他多少次在梦里细细描绘过的,对他说话的语气,是对他说的。眼睛,忽然有些湿润,他摇着头,脸上却绽开了绝美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