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期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当他从长长的梦里醒来,面对着一室寂静,有些茫然,不知道身在何处。
停顿了好一会儿,他才侧过身子,伸手抚向身旁的位置,那里,冷冷的。
他将脸贴了过去,慢慢的闭了眼睛。
忽然听到门外脚步声响起,那是他熟悉的,她的节奏。
他听见她推开了门,走到了床边,床铺下沉,是她坐了上来。
然后,她拉高了被子,将他刚才露出来的肩膀,轻轻的盖住。
她坐了很久,他没有睁开眼睛,可是他知道,她在看他。
过了好一会儿,她动了一动,似乎要站起身来,手的反应快过大脑,子期一把抓住她的衣服下摆。
“子期,你醒了?”她的声音,带着喜悦。
子期睁开眼来,看见她满溢着心疼的神情,她俯下身,手指抚上他的脸,“怎么这么傻呢?”
子期怔怔的看着她,稍倾,嘴角弯起,“这是你第一次让我帮你做事,以前,都是我自己要帮你的。我不想让你失望。”
他的手,放开了她的衣服,收回来,盖到她的手上,“长歌,你看了吗,我全都记下来了。”
“是,你真了不起!”长歌将他连人带被子拥进怀里,抱得紧紧的。
子期听着她怦怦的心跳声,一动也不动,只希望时光就此停止,让这一刻,成为永恒。
“子期?”怀里的人半天没有声音,长歌低下头来。
“嗯!”子期应了一声。
长歌放松了双臂,要将他放回床上去,结果她才一动,子期的手便跟着抱了过来,牢牢的环在她的腰上。
长歌失笑,他这个样子,挺像耍赖的时候的末梢,“子期,你还要喝药,我去端过来。”
“叫别人去。”反正他不肯放手,难得长歌有这般任他亲近的时候,傻瓜才会放手。
赵苇很快将药端了过来,目不斜视的样子。
长歌扶子期半坐起来,懒懒的靠在她身上,慢慢的将药喝了下去。
“子期,这药不苦?”
“苦。”
“那你还喝得这么慢?”按照道理,不是应该一口气喝完好漱口吗。
“因为苦,所以喝不下去,才要慢慢喝。”某人理直气壮。
“……”
喝了药,长歌又拿来了早已经准备好的糖制梅子,酸酸甜甜的含在嘴里,很快的便冲淡了嘴里的苦味。
“没那么苦了吧?”长歌担心的看着他。
子期抬起脸来,冲她笑了一下,摇了摇头。
他不是嫌苦,他只是不由自主的想着,她的种种体贴和细心,都是在面对长蓝的时候锻炼出来的。
这样长达十几年的爱和呵护,最终却选择了成全。她的心,要比他的,更苦吧?
终究是有些精神不济,秦子期喝了药,吃了饭,和长歌说了一会儿话,便又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长歌等他睡安稳后,径直去了书房,孟秋早已经等在那里。
“阿秋,你亲自去一趟京城,告诉逢单,详查长蓝的死因。”
孟秋一惊,迅的看向长歌,“不是秦子蓉?”
长歌揉了揉眉心,“我也不知道,这件事情,一直都有很多疑团,我之前太过伤心,而且再多的真相都换不回长蓝,所以没想着要追究到底,可是目前看来,似乎是需要搞清楚了。”
孟秋看着她,没有说话。
长歌挑眉,“怎么了?”
孟秋笑了,“小姐,你对主君动心了,是不是?”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急想要搞清楚事情的真相。
长歌敲了她一下,“别在这贫嘴了,这件事情透着古怪,阿布酒后说了那么一句,虽然他很快说是开玩笑,但是以我对他的了解,绝对没有这么简单,问题是,如果真的是阿布和平王所为,秦子蓉又为什么要替她们遮掩,如果秦子蓉真的是替她们遮掩,那么意味着她都知道了,子期又怎么会毫不知情!”
孟秋只觉得心跳乱了一下,她有些迟疑的问出口,“小姐,如果,如果公子的死,主君不止是有延误消息的错,你会怎么样?”
手指握紧,长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道,“先去办事吧,阿秋。”
孟秋走出房门来,叹了一口气。
但愿主君真的没有做出更大的错事,撕心裂肺的伤痛,小姐已经承受过一次,她实在不希望小姐再受伤。
第二日,子期醒来,只觉得神清气爽,他侧过头去,忍不住眉眼弯弯。
长歌躺在他的身边,睡得正香。
他小心翼翼的蹭了过去,感受着她的气息浅浅喷在脸上,满心欢喜。
“子期,你醒了?”他才一动,长歌便醒了,顺手将他搂住,声音低柔。
“长歌,你昨晚陪我睡的?”笑容在嘴角,想藏也藏不住。
“嗯!”
“长歌,你昨晚用内力帮我调息了,是不是?”怪不得今晨起来,浑身舒爽。
“是,这样你好得快点。”
“长歌,你对我真好!”子期仰起脸来,眼里点点涟漪,如水荡漾。
长歌看着他,心头一软。
他原是国色天香迎风怒放的牡丹,出身高贵,骄傲自信,神采飞扬,为何在她的面前,变成了这般小心翼翼,委屈求全?
她哪里是对他好,娶了他这么多年来,从来不闻不问,甚至连场面上的虚伪套话都没有讲过。
年复一年,他一人独自守着那没有女主人的将军府,背负了多少个日日夜夜的寂寞,低头忍受了多少闲言碎语;
他一人,独坐于大年夜皇室的家宴上,而那个时候,她眼里,只有长蓝的灿烂笑颜,何曾分神去关注过他的黯然他的寂寞。
往事,一幕幕,从眼前闪过,原来觉得不过如此的事,在今时今日,他慢慢走近的此刻,变成了心里太多太多的愧疚难安。
“子期!”她的声音,因为太多情绪涌来而显得有些不稳。
“怎么了?”他听出了异常,紧张的问道。
“你闭上眼睛。”
“好!”没有问为什么,他就闭上了双眼,只有那睫毛在微微颤动。
怀里的木棉花已经捂得烫,长歌将它掏了出来,然后,将它塞进子期手里,“送给你的。”
她已经雕好很多天了,却一直犹豫着没敢送,总觉得,送了这份礼物,就像是种咒语,打开她已经凝固很久的某此情绪。
“送给我的?”子期睁开眼睛,将手抬起来,然后,愣住了。
朦胧晨光里,并蒂而开的木棉花,闪着温润的光泽,优雅而灿烂的绽放。
“你不喜欢?”长歌怎么也没有预料到他是这种表情,不,应该说是僵直了身体,完全没有表情。
手轻轻的抖着,眼泪,扑漱漱的掉落,子期大大的咧开了嘴,又哭又笑,“喜欢,长歌,我很喜欢。”
他扑到长歌身上,响亮的亲了她两下,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就已经坐起身,抱着木棉花跳下床来,打开窗户,细细的看着。
在明亮的光线下,象牙白的光晕淡淡流转,璀粲晶莹。
眼泪模糊了视线,他擦了一把,贪婪的看着,眼睛一眨不眨。
长歌看着他欢喜的样子,轻笑出声,早知道他这么高兴,她应该早一点送给他的。
她翻身下床,拿了他的外衣,走过来披到他身上,“可以等穿好衣服再看啊,它又不会跑掉。”
子期双手捧着,抱在怀里,“长歌,你送给我的,对不对?专门为我雕的,对吗?”
“是啊!”长歌帮他把衣服系上,轻笑道,“你翻过来,看看背面,靠底部的地方。”
子期翻了过来,果真在底部找到了一行字,他看着,然后,眼泪混着喜悦,再一次流出。
他转过身来,紧紧的搂着长歌的脖子,不知道要说些什么,只能一连声的唤着,“长歌,长歌……。”
只要唤着这个名字,便可以将他万千情思,全都带过。
那底座上,刻着极小极细的八个字,“春风催绿,花有归期!”
秦子期是何等聪明的一个人,他当即便了解了长歌的意思。
“长歌,长歌!”他喃喃的唤着,他终于,等到她了吗?
被他的喜悦感染,长歌噙着笑,唇顺着他的眼睛,滑了下去,落到他的唇上,浅浅含住。
他的心怦怦的跳着,满脸烫得像要烧起来,却大胆的轻启双唇,迎合她的到来。
长歌一顿,随即便毫不客气的探了进去,细细流连,火热的纠缠。
两人的呼吸渐渐急促,子期身上刚刚才被长歌系好的衣服,又在不知不觉间,脱了下来。
长歌的吻滑过他的喉咙,然后,轻轻咬了一口。
“啊!”他双手一紧,有些难耐的蹭着她的身体。
他的里衣已经散开,可以看到衣襟下面粉嫩的肌肤,闪着诱惑的光泽,长歌只觉得深身躁热难忍,一把将他打横抱起,向床上走去。
“木棉花!”迷离之中,子期还记得她送他的礼物。
“我放到桌上了。”长歌的声音,消失在他与她的唇齿之间。
帘幕落下,小小的空间里,只有她和他两个人。
子期的双手搭在她的双肩上,眸里点点光芒闪烁如星子,“将军,这是你欠了我的,欠了我八年的!”
他的心里,蕴着让他浑身都颤抖的狂喜,可是眼泪,却不听话的一颗接一颗滑了出来。
等待太久太久,他以为今生都等不到的!
可是此刻,两人肌肤相贴,她双颊如火,抱着他,一寸一寸吻过。
这个世界上,原来真的有一种喜悦和幸福,要眼泪才能表达!
长歌的唇,轻轻拂过他的眼睛,似要将他所有滚落的晶莹,都收藏在心里。
心跳得飞快,身子酥麻得几乎无力,可是子期仍然固执的坐了起来,笨拙而虔诚的寻找着她,将自己的印记一点点留在她身上。
长歌纵容着他胡乱的撕了她的衣服,纵容他将眼泪一一涂在她的身上,纵容他哭着笑着咬着她的肩,咬着她的背……
长歌努力压抑着小腹积聚而来的快感,捏紧了双拳,躺在床上。
直到子期从她怀里抬起头来,无意识的紧贴着她,身体紧绷得像一张弓,“长歌,我难受,长歌!”
长歌这才抱着他换了一个方位,他在下,她在上,然后,一只手抚着他的背,慢慢的安慰着,一只手,则滑过他的下腹,继续往下。
“长歌!”他仰起头,喘息着,丝凌乱的铺在床上,有一种莫名的诱惑。
长歌终于俯下身去,吻住了他因为两人的结合而逸出的痛呼。
这是一场迟来了八年的欢爱,子期的笑容,是真实而喜悦的,可是怎么也抹不去,那等待了三千多个日夜的委屈,以前,他不可以哭,可是今日,他终于可以在自己的妻主面前,放肆的哭泣。
他缠着她,一次又一次,像是要证明这不是一场春梦,醒来便了无痕迹。
长歌,我就哭今天,以后,有了你的爱的我,是否永远再不会有眼泪?
许久之后,一切归于寂静,长歌将满脸潮红的子期拥入怀中,轻声道,“你,还好吧?”毕竟是第一次,她在想,是不是太过了一些?
子期两眼晶晶亮的望着她,“长歌,我是你的夫了,是不是?”
长歌顿了顿,心疼他满脸的倦意,却还要一脸执着的问着这个问题,是过去种种,才会让他如此不安吧?
长歌弯起嘴角,抓起他的手,凑到唇边吻了一下,“是,是我孟长歌的夫,此生唯一的。”
“是啊,我终于是你的夫,你不可以再赶我走了。”
“好!”她应道。
得到她的许诺,子期终于安心的将脸靠回她的身上,闭了眼睛,倦极睡去。
室内一片温情脉脉,长歌睁着眼睛,静静的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
忽地,巨大的敲门声打破了这一片静谥,段恒在门外吼道,“长歌你个小色女还不快起床,你们家赵苇和马易都已经在这儿守了一上午了,你还让不让人吃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