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歌到达安州的时候,正是华灯初上之时,城门紧闭,听不到一丝喧哗。
这寒风冷沙摧残下的古城,早失了江南灯火辉煌的温情,惟余千百年来被世人遗忘的沧桑。
长歌的箫,在手中扬起,夜空里,突然光华大涨,照亮了斑驳的城门。
几乎是立刻的,城门大开,守城士兵单腿跪地,掩不住眼中的激动和兴奋,“恭迎将军回城!”
长歌在城门前站定,风穿过厚实的城门,将她黑高高扬起。
她仰着头,凝目望着城墙上隽刻着的“安州”二字,久久不语。
这里,从今往后,就是她的家,要用余生守护和建设的家。
赵苇和马易护着子期安静的站在她身后,不敢打断这沉默得静乎神圣的时刻。
“怎么,近亲情怯了?”霜芜的声音响起,额上亮亮的全是汗珠,显然是匆忙间赶来的。绛夏和阿箫,纵身跃了过来,一左一右的站在她身边,脸上,尽是盈盈笑意。
长歌忍不住的,柔了脸上神色,一挥手,“进城!”
街道上,商铺并不多,也没有大都市里见惯的喧嚣繁华。
可是道路两旁密密麻麻的跪着一大片人,有些,甚至还抱着孩子,看那装束,明明是平民衣着。
长歌跳下马来,“霜芜?”安州荒废已久,何来这么多的人百姓!
霜芜当然知道她心头所想,缓步走上前来,“你在安州,所以安州便是她们心头最为安全的所在。”
自长歌坐镇安州的消息传了出去之后,便66续续有人赶来投奔,有已经归田的兵士,有江湖的侠客,甚至,普通的老百姓。
长歌,她往这里一站,便站成一道让人仰望的风景。
“将军,欢迎回来!”人群里,这样的声音此起彼伏。
“将军!”有很多人,甚至没有见过长歌,可是叫出口的这声声呼唤,似乎就是心头最真的期盼。
深深的拜伏于地之后,人们抬起头来,望着这位远行归来的将军,带着急切,带着渴望,带着寄托。
长歌走了几步之后,扶起离她最近的一位老人,“各位请先起来,这样,实在折煞我了。”
老人眼里有泪光闪动,顺着长歌的手劲站起来,捧着手里的馒头,“将军,您赶了远路,该饿了吧。这馒头是刚刚蒸好的,还没端上桌呢,就听说您回来了,赶快趁热吃吧。”
在这样殷切的目光里,长歌如何说得出拒绝的话,近乎虔诚的从老人手里接过还冒着热气的馒头,“谢谢!”
“将军,还有我家的咸菜,就着馒头可好吃了!”
“我媳妇刚好炖着汤来,将军再喝一口汤就更好了。”
…….
一看长歌接了馒头,像是突然点燃了人们的热情和欢欣,迅的围了过来,七嘴八舌的说着。
长歌站在人群中,目光扫过那一张张混合着激动和兴奋的脸庞,有些哽咽,“保家卫国,是我职责所在,担不起各位如此深情厚意。”
她深深的弯下腰来,“长歌实在愧不敢当。”
人群有一瞬间的静默,然后,先前的那个老人,颤巍巍的挤了过来,“将军,世上当兵的有那么多,可是并不是每一个都如同您这样!”
他拉过偎在旁边的小孙子,“将军,这是我的孙儿,您还记得吗?”
长歌仔细的看了那孩子半响,实在是没什么印象,摇了摇头。
老人却笑了,连脸上的皱纹都慢慢舒展开来,“将军恐怕是做了太多的这样的事,所以不记得了吧?临瑞二年,将军抗敌于逸都,为保大伙儿安全撤出,将军亲自断后,我这小孙儿不慎中跌倒,从山上滑了下来,眼看追兵快到了,将军却毅然折返,将他救起,为这,将军手臂上受了一箭吧?”
长歌有点想起来了,就为这,她没少被霜芜责怪,说堂堂大将军,岂能为一小毛孩之命,弃自身安危于不顾,当真是因小失大了。
她苦笑,“老人家,这不过是举手之劳。”想了想,又补充道,“而且那时也是我冲动了,完全没有考虑到身为将领的职责。”
老人却是深深的一拜,“不经思虑的所为,才是将军心中至真的情义。小老儿不懂什么大局什么将领,只知道是将军救了我家仅此的血脉。”
“将军,还有我们呢?”几个人从人群里挤了出来,“将军,您还记得礼州之战吗?”
礼州守将王希自恃沙场老将,战功赫赫,从来不将长歌这个后生小辈放在眼里,所以二人向来不合。更甚者,王希多次在各种场合明嘲暗讽长歌依靠送弟入宫来换取功名,又曾经多次挑衅,破坏长歌的布防。
礼州后来被安瑞围困,长歌原本可以坐视王希兵败,失了这小小城池,对丰临并无影响,但在危急时刻,她却不计前嫌,命绛夏率孟家军最精锐的力量,解了礼州之困。
“将军如此胸襟,有何不敢当?”
“还有,还有我们呢,丰临四年……。”
霜芜等人站在人群外,看着长歌随着那些人的话语而一次又一次恍然大悟的神色,不由得摇头轻笑。
“这样的将军,有时候看起来,还挺可爱的。”
子期嘴角含笑,他从来都知道,他一眼便选定的女人,值得他用尽一生去争取和等待。
绛夏倒管不了这么多,双手叉腰,大喊,“好了好了,真想对将军表示感谢,来报名参军吧!”
一直热闹着回忆过去的众人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大嗓门打断,纷纷回头望着她。被这么多目光盯着,绛夏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颇有些艰难的继续道,“将军累了,应该回去休息了。”
长歌有些哭笑不得,她不知道原来绛夏的大噪门还有这样一个解围的功能。她正苦于陷入众人的热情和感激之中无法脱身,这下终于安静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向着众人扬声道,“各位的信任,长歌无以为报,惟愿所作所为,无愧天地,无愧人心。”
她牵着马,于人群中走过。
载着万千人的期待和信任,她一步步,缓慢而坚定的走过。
“长歌!”末梢一步三跳的冲了出来。
可怜长歌还是没能好好吃一顿饭喝一口水,便又重新沦落为某小皇子的厨娘。
“长歌,你欠我这么多顿饭!”末梢拿出一张纸来,上面密密的画了很多横杠,末梢得意非凡,“你欠我一顿,我就划了一下,你慢慢还吧。”
“好!”长歌叹气,含着宠溺的意味。
“长歌,你今晚要陪我睡。”他嘟着嘴,“这里好冷,屋子都透风的。”
“好!”长歌捏捏他的脸蛋。
一番折腾之后,长歌才将已经睡熟的末梢抱回屋里,轻轻盖好被子,这才转回去准备开始吃饭。
子期正坐在饭桌旁等她,长歌一愣,“我都叫你先吃了啊,怎么还等着?”
子期摇摇头,“我想等着你一起吃。”
长歌一笑,坐了下来,子期给她舀好了汤,她闻了闻,“很香啊!”的确是有些饿了,她喝完一碗汤后,才问道,“霜芜她们呢?”
“她们说你今天先休息一下,有事明天再说。”
长歌点点头,也不再多说,开始专心吃饭。吃了一会儿,才觉不对劲,抬起头来,子期正一瞬不瞬的看着她,长歌放下碗,轻声道,“怎么了?”
子期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想看看你。”
长歌失笑,“我有什么好看的。你也快吃吧,早点吃了,好好休息。”
子期抿着嘴笑了,看她挟了一筷子菜到自己碗里,便也端起碗来,陪着她慢慢吃着。
吃完饭,两人又在院中随意逛逛当消食。
“长歌,你真的很喜欢小孩子吗?”子期突然问道。
“是啊,很喜欢!”想着末梢撒娇的样子,她忍不住笑出声来,“不过可千万别个个都像末梢,不然我可招架不住。”
子期突然停住脚步,转身紧紧的抱住她。
“怎么了?”长歌有些疑惑。
他轻声道,“我也想要,想要一个你的孩子。”
长歌拥着他,“会有的,慢慢来。”
手臂一紧,子期抬起头来,“我不要慢慢来!”他瞪着她,很是不满。
“那是要怎么样?”孩子的事,不是只能顺其自然么?
长歌的疑惑没有持续太久,因为子期一口咬在她脖子上,咕哝道,“我现在就要。”
长歌吸了一口气,低低叫了一声,“子期?”
子期当听不见她的话,像小狗一样,或轻或重的咬着她的脖颈,锁骨,点起一团一团的火焰。
长歌一手搂着他,另外一只手,运掌如风,扫向不远处的树下。
“咕咚!”,“咕咚!”两声,绛夏和阿箫倒在地上,却不敢呼痛,只得摒住呼吸等那两人离开。
过了一会儿,两人才爬起来,阿箫一张脸微微红,绛夏则是用手扇了扇风,叹道,“主君原来这么主动?好厉害!”
阿箫咳了两声,努力做回面无表情。
绛夏又叹气,“早知道再是手痒也应该明天才来找将军了,都忘了将军是成了亲的人了。”
阿箫还是没说话。
绛夏奇道,“你在想什么?”
“我在想,明早末梢皇子又有得将军受的了。”
绛夏摸着脑袋,想了好一会儿才冒出一句,“阿箫,你说主君是不是在和小皇子抢将军?”
阿箫白了她一眼,转身走了。
“哎!我真的有这种感觉啊,阿箫你不觉得吗?”绛夏连忙追了上去。
明天要怎么样受末梢的折腾,长歌倒是暂时还没有想到。
只是情迷意乱之时,她勉强保留了一丝清醒,定住了子期的动作,“子期,你……?”
子期满身汗水的贴近她,“长歌,皇室之中传承血脉的秘法,我,我想要一个女儿。”忍不住满身躁热,他低泣道,“长歌!”
长歌放开了他,低叹一声,陪他陷入这迷乱的火热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