雄伟壮阔的伦克山脉连绵起伏长达数千公里,挺拔的女神峰下是一座用大石和木桩修筑的战垒,四角突起的尖利弩机上全部装满了银色的粗状箭弩。飘飞的弯月旗帜在寒冷的晨风中吹得咧咧作响。
水月默默站在最高的箭楼处远眺极远的大黑河,漆黑的眸中流动着淡淡的光波。她依稀可以看到黑河岸边星罗棋布的点点火光,回报的探子说,阿骨朵的前锋军已到达大黑河,目前正在河岸边集结。他们仿佛是在等待着什么,迟迟不见大军行动。
心中不由掠过一丝浅浅的不安,她抬手抚上冰凉的弩机越握越紧。定下如此计谋其实是非常冒险的,她深知拓拔寒带领的军队人困马乏,若是先回宁城休整再行攻敌才是最万无一失的办法。只是,只是她怎么也做不到让子尧独自面对阿骨朵的大军,她知道他生性孤傲,若是让拓拔寒直接去说怕是说他不动,那就只能出此下策。让拓拔寒守住断涯谷,而自己却来到这一马平川的神女峰下,她早就让夜星去通知子尧,若他能领兵回缓,那这个赌局就不见得会全部输掉。其实,她还不是在赌子尧对她的那颗心而已。
思及此处她不由得浅浅一叹,站在身后的古丽忙往前靠了靠,轻声道:“娘娘可是觉得冷?要不回大帐中休息。”缓缓摇头,她的目光如一泓清水,一弯朗月,轻抬琼扫过澄澈如洗的蓝天,直至里面也映入了整个苍穹。
她想起拓拔寒对她说过的话,他说他只与心中有他的女子欢.爱,而就为了她的那声叹息,这个男人竟真得——放过了她!不仅如此,他还让她带走了一万精锐,包括孙离,托答儿,苏尔萨在内的大将。他说只是不想让她受到伤害而已,他说会等到她心中有他的那一天。
“真是个傻瓜!”她喃喃的轻呤着,唇边带着淡淡的苦涩:“你不知道我这么做其实是为了子尧么?我只是怕他留在苏特沙太久会遇到阿骨朵的大军,无奈中只想到这个法子而已。虽然他一点儿都不在意我,可是我却做不到放开手!就如你对月儿一样,你这么相信我,还让身边的得力亲将追随于我,拓拔寒,月儿只能说造化弄人,我们都被命运摆布着无法自拔……我注定要欠你的了。”一滴晶莹的泪水顺着面颊滑落腮边,任冷风吹拂着一头飘荡的乌,月黄色的衣裙翻转飞扬宛若月神。古丽痴痴凝望着面前这个宛若神仙般的太子妃,在她以为,这个女子应是这世界上最幸福的人儿了,可为何却时常流露出忧伤?
正在她胡思乱想之际,身后忽有人扯了扯她的衣袖,回过神来时就有一个月氐兵士在她耳边轻语了几句退下。古丽不忍心破坏水月独思的感觉,犹豫了半会儿,终还是轻声开口道:“娘娘,几位将军已到了大帐,就等您了!”
缓缓转身,水月澄澈的没有一丝杂质的眸光落到古丽身上,她的脸上已没有泪痕,全身散出的淡定与从容让箭楼上所有的月氐战士为之心折。这,才是他们的太子妃啊!拥有女神般的容颜,高贵的气度,无论面前是怎样的风雨,都无法憾动她看似纤弱的身姿。“还要有劳各位将士,若这阿骨一有异动,要即刻来报!”婉转悠扬的噪音宛若一剂强心针打在月氐战士的心上,所有人几乎异口同声对着她大声道:“我等誓与太子妃共进退!”坚定的目光,冷硬的表情,因激动而不断起伏的胸脯……水月露齿一笑,松了口气。
水月掀起帐帘踏入大帐时,两旁端坐着的几名亲将豁然起身对她恭敬行礼,每人眼中似乎并没有面对强敌时的紧张与不安,他们对这位太子妃早已佩服的五体投地。
“将军们坐下说话,”她含笑的样子让人如沐春风,步履优雅得宛如花间行走的清风,那样轻盈,那样从容。她的目光沉静如水,直到走到大帐上转身,轻启朱唇道:“请将军们来是想将明日的大战布署一下!”微微停了下,她缓缓扫过帐内所有人,淡淡开口:“太子垂爱,本来我并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马,但既然女神峰下兵马多出五千,那太子那边可用兵马便会少了许多。所以,我改变了这次计划!”她的话刚一落下,孙离等人无不动容。
“娘娘想到了什么,还请示下?这女神峰下一马平川,只易攻,不易守,若是阿骨朵铁骑真的冲将过来,这小小战垒怕是守不了多久!”忍了又忍,孙离终是忍不住将自己的担忧说了出来。
“大家听我说完,”只是用那双清澈的大眼望去,众人便回复了镇静:“我已派出心腹之人前往轩辕三皇子处,若是我所算不错,他定会从大黑河后方截断阿骨朵后路。我们要做的,就是疑敌!断涯谷有天险可守,阿骨朵必不会从那地方通过,但若他从这里过去,我们势必也有危险。所以,我想冒险试试,若阿骨朵真是多疑之人,我们便会有充足的时间等待轩辕子尧与我军的前后夹击,既便他强行从这里冲,我也有办法与他周旋。”
托答儿打雷般的大噪门猛得说道:“奴才还是没听明白,娘娘您让我们这一万士卒怎么打的过阿骨朵十几万人马啊?这与送死又有何异?”
水月心中略过异样,她见众人都是一副沉思不语的样子,叹了口气道:“托答儿的怀疑没错,我也是铤而走险。”眉间闪过极淡的痕迹,她继续道:“你派人前往阿骨朵驻军处,往他大军里射入锦囊,就说连胜他两次的月氐太子妃在女神峰下与他对决,我倒要看他来是不来。”
长长舒了口气,她移步到那悬挂着大幅地图的兽皮前驻足沉思,她原本想要用疑兵之计让阿骨朵转身从有天险的断涯谷通过,但拓拔寒对她的担心过重,竟不顾虚青子等人的反对,强行将他所领的一万亲兵交给了自己。这一万人是月氐精锐中的精锐,是太子身边的死士,所以,她犹豫了,她不能为了自己自私的愿望而让拓拔寒犯险。这一次,她只想让自己来承担!子尧啊,子尧,你还不离开么?只要你一离开苏特沙,自己便百无所虑了……
“众将听令!”猛得一甩轻舞飞扬的罗裙,她面上转冷,竟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神圣光辉在眼中流转:“孙离将军带一千人马从南门出,进入十里外的丘陵地带,即刻布上五行大阵,要在今夜之前完成。”
“末将领命!”孙离踏前一步,右手擂胸,坚定回道。水月点头,转而望向苏尔萨:“苏尔萨领兵三千,将我们一路带回的黑泥全部放于战垒高处,投掷机及强弩机主要安置于左右两边,弓手不得少于一千人。”她的声音轻缓如流水,苏尔萨精神一震,将胸口擂得咚咚作响。
不知为何,水月觉得脚下有些虚浮,有许真得是想的太多了吧!缓缓坐于红木大椅上,她有些疲惫的继续说道:“托答儿,你记得我刚才让你做的,然后带着五百人去设置排地障,地钉、拒马、绳索,一个也不要少!”
“奴才这就去!”托答儿是个急性子,行过礼后便如风样奔了出去。仿佛再无任何疑漏,水月唇边终于泛起一丝浅笑,回眸温婉瞥向一直站在她身侧的古丽,柔声道:“古丽,让你带的古琴你可带了?”古丽低声应了一声,她这才放心的往椅背处靠了靠,眼里带着浓浓的雾气,让人如坠星河。她嫣然的笑着,幽幽而美丽:“阿骨朵乃蒙族神将,就让我为其弹奏一曲《潇湘水云》,也不枉我们相识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