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阿骨朵弯刀所指,凶残勇猛的蒙族骑兵就如潮水般压了过来,那战马刚提起度,就见前方五十米的泥土中猛得升起一面面铜色的盾牌,在昏黄的阳光折射下反映出一片刺目的金光,最前方的战马被金光一晃,顿时人立而起,身后的马匹收势不住,一时间就有数百匹战马翻身倒下。而正在此时,又见泥土中突兀的显现出一排排明晃晃的尖刀,凄厉的惨叫与马匹的悲嘶声不绝与耳,还未见月氐动用一兵一卒,阿骨朵就损失了几百人马。
水月面色有些白,血淋淋的场面如此鲜活的在她面前上演,使她竟忍不住干呕起来,紧抿淡色的粉唇,她一脸淡莫的望着血腥残忍的画面,她强迫自己端正自如,因为自己已成为一面旗帜,是月氐战士为之战斗的精神。
身旁的夜星实在忍不住,踏前一步握住了她的手。“夜星,快挥那面红色的旗!”水盈盈的眸子缓缓轻阖,冷凉苍白的小手上满是汗珠。
夜星飞快的拿起案几上的红旗用力舞动起来,不足片刻,战垒前端便伸出数个垛口,粗壮的弩机破空而出,天空中宛若多出一片极快的黑云往蒙族大军压去,一支箭羽至少贯穿两人以上,刹那间便瓦解了阿骨朵第一波强攻。
那阿骨朵也不愧为蒙族名将,最初的震憾过去,长刀突变,就见前方的骑兵有序退下,从后面飞快的涌上由几百盾牌手组成的盾阵,战车紧随其后,那上面安置的连弩机不断出‘铮铮’声,立时将月氐的攻势压了下去。
“停,用黑泥,上火箭!”水月的话语很轻,却让身边所有人立即行动起来,弩机上瞬间燃烧着火箭,投掷机扔出大桶大桶的黑泥,终是让阿骨朵变了脸色:“又是这泥!”他几乎咆哮着大叫出声,血红的眸中闪烁着凶光,对着身侧的黑衣怒吼起来:“你还呆在这儿做什么?不是说要亲自去抓了那女人么?还要让我损失多少人马?”
黑色的斗蓬遮住了黑衣的脸,没人知道他在想起什么,只是阿骨朵话还未说完,他便提气飞身而起,身后披风挥舞起一道劲风,生生撕开扑面而来的火箭,直往水月所在的箭楼飘去。
夜星早就觉这股强大的杀意,他将水月往身后一扯,便也跳将起来,在空中抽出烈焰剑,炙热的阳刚之气随着长剑翻腾起一片红云,与那越来越近的黑气浑为一体。天空中仿佛有闷雷炸响,夜星全力一击落回箭楼,不受控制的往后退出好几步,脸色青。而黑衣则票飘落回马背上,眼里满意惊骇之色,喃喃道:“她身旁怎会有玉宵宫的人守护?玄机神功中的炙阳剑法,难道说玉宵宫在身后帮着三皇子?不行,我要将这消息尽快通知主子,他的行动要提前才好。”
水月担心的扶着摇摇欲坠的夜星,美目中满是关切之色,急急说道:“你没事吧?脸色这么难看,是不是受伤了?阿骨朵人多势重,虽然我们抵的住他一时,却也支持不了太长时间。我已叫孙离准备,等入夜后从女神峰突围出去!”
夜星胸口涌动的血气还未停止,他不断调息着内息,好半天才开口说道:“这人真是厉害,从身手来年不像是蒙族人,你说的对,久战下去必会吃亏,我们等不了轩辕子尧了。”
见她脸上黯然之色一闪而过,刚想出声安慰,就听得托答儿雄厚急燥的嗓音响起,“太子妃,太子妃,大事不好了!”
水月豁然站起,就见托答儿浓眉紧锁,这个铁塔样的汉子连手都在颤抖。“不要急,托答儿!”淡定的眼神止住了他就要冲口而出的话语,水月知道,无论这消息怎样不好,都不宜此时高声喧扬,若是乱了军心,则败的更快。她尽量浅淡的笑着,轻声道:“不可高声,若乱了军心,我军危矣!”
“是安木,安木他、、、”还未说完,托答儿钢铁般坚毅的脸上竟溢出痛苦之色,强忍的泪水兀自在眼眶里打着转。水月心中忽得一痛,强烈的不安让她没来由的害怕起来,有些激动的握住他按剑的粗糙大手,她缓缓道:“安木在哪儿?”
将指挥的重任暂交给苏尔萨,水月风一样下了箭楼,脑子里全是嗡鸣之声,安木,安木不是与拓拔寒在一起吗?他们不是在断涯谷设伏吗?那里应该很安全才对?她尽量梳理着散乱的心绪,仿佛只有这样才会压下那就要跳出脑海的糟糕想法。
安木浑身欲血半躺在软榻上,空寂的眸子里全是悲凄之色,半边脸庞的血迹早已凝固,整个脸再看不见本色,只突显出眼里的青白。他的左肩胛处有一条深可见骨的刀伤,雪白的骨头支出皮肉,凌乱的丝无力的贴在头皮上,被血凝结成块。
“安木”?水月半跪在他的身旁,不知要将自己的手放在何处,她眼前的情像仿佛有些模糊,她只能拉住了他的手,低低唤他:“你怎么会伤成这样?告诉我,都生了什么?拓拔寒呢?他……”
安木的眼睛动了动,最终停留在那张艳丽的脸上,他认真的看她,直到眼里渐渐蓄满泪水,他忽然直起身子,‘扑通’一声跌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完了、、、太子妃,完了,六万兵马、、、是野狼军,……”
水月失控的搂住他满是血污的脸,颤抖道:“安木,安木,慢慢说,你现在安全了!”决堤的泪水猛得涌出,心却渐渐沉了下去。
“奴才随太子到断涯谷时,却不想阿骨朵的野狼军早已在此设伏,从两侧山坳中滚落无数巨石,又有几千射手埋伏于山顶。太子深知中计,忙命令撤离山谷,没想到山谷口早就埋伏重兵,一时间,伤亡惨重!”他断断续续,抽咽着道:“奴才与国师誓死都要保的太子平安离去,无奈对方人多势重,我们根本突不出去。最为可恨的还是那轩辕子尧……”他停住,漆黑的眼中跳跃着点点星火,咬牙切齿:“他……这个可恶的逆贼居然与阿骨朵狼狈这奸,他叫太子束手就擒,否则便不留一个活口!”
“你说什么?怎么会是子尧?不、、、安木,你是不是看错了?”水月只觉得嘴里异常干涩,安木的脸变得模糊一片,连自己说出的话都不再清晰。
“看错?”安木浮起一丝嘲讽之色,凛冽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半晌,刚毅的脸部线条无情得冷硬异常。他看着她,干涸的嗓音犹如钝锯撕裂她的耳膜:“他的样子奴才怎么可能认错?他手中的金枪又怎会认错?国师怒急之下与他拼命,却不想被他一枪挑破了头颅。就是那把枪,就是那把枪啊……”眼里的泪早已流干,安木颓然的干嚎着,嘶叫着,让水月再也无法呼吸:“最后,他,他掷出的金枪贯穿了太子的胸膛!”
“贯穿了?……”水月痴痴的呓语着,呆滞的脸上竟露出诡异的笑容,她瞪着一双空茫茫的眸子,仿佛一株正被狂风摧折的娇美花朵,渐渐飘零枯萎。
所有的景像都在疯狂的旋转,她默默的站起来,月白的罗裙上沾满血污。她有些恍惚的抬起自己的手,那是安木的血吗?不,是拓拔寒的血!她想要移动僵硬的腿,那脚步倦怠的仿佛每走一步都累得心力交瘁;扬起脸,惨淡的笑容像是在宣泄一种无奈的凄冷。伸手向天,血色的手掌上宛若有一把绝世金枪,而她正是那个执枪的人,刺入了拓拔寒的胸堂。
微微张开口,那空气中就会凝结成那张绝世俊逸的脸正对着她残忍的笑,她看着他,喃喃痴道:“子、尧,为什么?为什么……”四周归于黑暗,她最后只听到夜星焦急而凄厉的大吼:“水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