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阳如血。
眼前人神色木然地看着我,他身上披的玄黑大氅被晚风掀得噗喇喇作响,殷红的衬里忽隐忽现,犹如未燃尽的暗火乍明乍灭。
沉默片刻,他僵硬地牵起嘴角,笑声嘲哳:“嘿嘿,小娘子聪明得紧,某自认若不开口,天衣无缝,却不知何处露了破绽?倒要请教。”语声怪异,带着额外的卷舌音。
原来是这厮!!
我冷哼,“你这脸弄得倒是挺蒙人的,你故意穿这大氅也是为了掩饰身材吧,旁晚天色暗,塔里又没点灯,大家先入为主,知道荣哥哥肯定来救我,所以才都被你骗了!刚才太乱,连我一时都没识破,直到闻到你身上的气味……”
“气味?”对面的人抬起袖子在自己鼻子边闻闻,“有甚异味?”
“就是因为没有任何气味才可疑!他身上永远有种非兰非麝的木香,你身上没有,而且,哼,很显然你不知道,丁寻还没娶妻呢!”
他一愣,讪讪干笑着,“小娘子这鼻子倒是好使!你起了疑,便用为他妻儿讨封试探于我,我无论应与不应都入了你的彀!中原女子恁地狡黠!”他伸手到下颌的位置去除化装物,“如此也好,某又何尝愿以他人面目与你共赴巫山……”
悚然一惊!我不等他说完已提气远遁,当他说到“共赴巫山”时……
这厮不是小玄!小玄为了回护我可以禁止别人接近我,但这辽人是个好色之徒,我绝不能落在他的手里!!
慌不择路!
我回望身后不远不近跟着的人。我已经竭尽全力了,他似乎还游刃有余!
这厮似乎是在消耗我地体力。
后悔,居然没沉住气,操之过急了。
冲动是魔鬼,我应该把他骗到对我最有利的地方啊!比如楚州周营附近。可刚才那么迫不及待地揭穿他,实在有悖我一贯自诩的冷静沉着,一时的冲动直接导致自己陷入险恶的境地。
悔之晚矣!
可是……我实在无法忍受别人装成荣哥地样子,实在无法忍受被装成荣哥的人抱在怀里……
青山迢渺,苍莽千里,眼前的荒野无边无际,而身后那人,如影随形。暮鸦低徊。水声隐隐,我完全不知跑到了何处,忽然视野里现出一片黑影,是个村子?我向那边跑过去,离近些才看清,原来是一片树林。
逢林莫入吧,我正要转个方向,猛听身后传来一声唿哨,尖利刺耳,随着这声唿哨。一条条黑影从树林里蹿出,手中持了兵刃,寒光闪烁,这些人呈半月形向我包抄过来。再回身,那姓萧的辽人已到了跟前。
他竟然在这埋伏了帮手!
可恨!我以为自己在选择逃跑的方向,实际是被他赶着跑到了他希望我来的地方!
这些人渐渐围拢,虽然没紧逼到跟前,但各个方位都已被他们守住,无论我往那边跑都会遇到拦截,随着我的移动,他们的包围圈也在移动。我找了个略高些地位置停住脚步,四下张望,唯见暮色苍凉,浩野旷荡,渺无人迹。
“哈哈哈哈,小娘子。”对面的辽人去了伪装。露出一张阴鸷的面孔,他得意地笑着。“你们中原人喜用成语,我赠你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八字,小娘子以为可还恰当?劝你乖乖顺从了,某自会好好疼你,这般标致的小娘子,待某尝了滋味再做他用,方为上策!”他叽里咕噜地对一众手下说了些什么,众辽人轰一下笑开。他边说边向我逼近,淫笑道:“你们汉人有句话说得妙,识时务者为俊杰,小美人,你就从了某家罢!”
我一抬手,一点寒芒抵在我的喉间,他见状一怔,停了脚步。
匕给了丁寻,现在我身上没有利器,刚才我一边跑,一边从荷包里掏了块大点的银子,凝内力于指尖,把银子一边捏出尖锐的锋面,原打算找机会把它当暗器打出去的,我知道我和这厮的功夫相差太多,得手的几率恐怕不大,但无论如何也不能坐以待毙,我只是想,有了锋利尖角地银子应该比普通浑圆的银块更有杀伤力,结果还没找到一击制敌的机会,就派上了这个用场。
尽管和真正的利刃没法比,但如果我用力刺下去……用力地刺……大约还是可以割开颈动脉吧……
对面那辽人眉头皱起,可能是怕我就这么死了,他一番心机白费,周围环伺地他的帮手,持了刀剑,虎视眈眈,一时倒也没敢轻举妄动。
紫霞漫过苍穹,晚风吹得身后林叶沙沙作响,迢邈的水声铮淙拍岸。
簪早已不知去向,我的长凌风乱舞,我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那姓萧的辽人脸上,轻蔑冷笑,“你这厮只知识时务者为俊杰?我们还有一句话,想来你这茹毛饮血的胡虏也该听说过,士可杀不可辱想让我做你的禁脔?想用我去威胁荣哥?你、做、梦!!”
手上微一用力,尖锐地边缘已割开肌肤……
就这样死了,遗憾吗?自己一个人,没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在朋友们找不到的不知名的地方,就这样无声地死去了,怎么能一点遗憾都没有呢……可我看着周围那一张张惊愕、惶惑、惋惜的面孔,听到他们惊呼、叹惋、抽气的声音——
开颜微笑。
我就是死,也不能落在你们手里!
说什么“千古艰难唯一死”,事实上“人生自古谁无死”。任是什么英雄豪杰,倾城美色,到头来不都是一掊青冢,一堆白骨……
不过如此。魅般近到我身前,一抬手攥住我地腕子。他眼中喷火,怒喝道:“当真要刺?!小女子恁般狠辣!!某费尽心思,与张家竖子虚与委蛇,为地就是……眼见此番大功告成,岂能让你这般轻巧地死了?哼,想坏我大计?端地可恶!!”他把我地手腕掰离我的脖子,狠命攥住,几乎要把它捏碎。我紧紧咬住下唇,不让呼痛声溢出喉咙,目光不示弱地狠狠扎进他眼睛里去。
他浑浊的眼珠盯牢我,阴恻笑道:“看来不让你吃些苦头,你便不知某家的厉害……”忽地神色一凝,急转头,望向旁边。
我顺着他地目光看去,眼前,天高地迥,风吹草低。耳中,枝叶簌簌,流水淙淙……
轰然间有马蹄声传来!一人一骑突现在视野里!
沉晦的暮色掩了他的容貌,遥远的距离模糊了他的身形。我的心疯狂乱跳,嘭嘭大响!眼泪呼地涌上来,视线一片迷离!
因为我听到心里一个声音在说,来的人,是他。
他策马疾奔,眨眼功夫已到了跟前,周围的辽人纷纷上前堵截,我朦胧地视线追随着他矫健的身影。只见他在马上拔身跃起,越过一众辽人的刀丛剑林,如大鹏般凌空扑下,我耳边只闻呼喝对掌之声,眼一花,一双坚实的手臂抱住我。我但觉身子腾空。再缓过神来,已稳稳坐到马上。他的身前。
周围的景物瞬间消匿,天地间似乎只剩下我们两人,我伸出手,轻抚上他的脸,那温软的触感令我泪如雨下,我把头埋在他胸前,紧紧抱住他,泣不成声:“荣哥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低声道:“傻丫头……”他的双臂收得这样紧,紧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但他温暖的身躯充盈在我地手臂间,这真实存在的感觉,让我忘了其他一切。
一声轻嗤把我拉回现实,四外的厌物们现出形迹,那姓萧的辽人卷了舌头聒噪着:“某久闻尊驾大名,如雷贯耳,早就想要当面拜见,今日有缘,实乃三生有幸!某不才,奉我家狼主之命,有请二位同往上京盘桓几日,还望俯允。”
我擦擦眼泪,环顾四周,那些辽人已经散开,重又把我们围在当中,姓萧地负着手,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荣哥沉了脸,冷冷道:“魑魅魍魉,也想拦住朕么?”
我看看他,他今天只穿了箭袖便服,没披铠甲,得胜钩上也没挂他的偃月刀,总算腰上悬了长剑,再看周围的人,各个兵刃在手,功夫不知深浅,人数倒是不少,那姓萧的头目,虽然武功比我高,但比荣哥哥,哼,肯定是不如的,否则刚才他们对掌也不会让荣哥把我抢回来了。
“我家狼主有言,如若相请不动,就地格杀也是无妨的……在下一番好意,只因敬尊驾是位英雄,故此相邀,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嗤笑出声,他游说谁都用这句话?
姓萧的面不改色,悠悠道:“试想,我等便是拦不住尊驾,难道还拦不下……”故意吞了后半句,目光在我面上转转,做意味深长状。
想起刚才被这厮逼得差点自尽,我心头火起,对他怒目而视,这厮哪来地自信?!即便他们人多,也不见得稳操胜券吧,难道……我向四外眺望,好像也没有其他接应啊,还是说,这些人各个都是顶尖高手?
荣哥冷笑道:“拦不拦的下,一试便知!尔等有甚么招数,尽管使来!”
话音未落,就见几人扑身一滚,舞动大刀来斩马腿,另有几人挽了剑花,来攻荣哥!
原来如此!这些人显见是平素练熟了的,各有分工,轮番上阵,类似戚继光的船拳阵法,以团队组合来攻击敌人。
荣哥宝剑出鞘,在我耳边低声道:“抱紧我!”一手挥舞长剑接住辽人的攻势。另一手提了缰绳,驱策战马躲避脚下攻击,他的坐骑明显也是久经沙场地战马,灵巧躲着敌人削马腿地刀剑,抽冷子还在敌人身上腿上踩踏几下……
我想。如果荣哥带了趁手的长兵器,对付这些人一定不在话下,或者他下马,在步下与他们交手估计也很轻松,但他现在要护着我,又要防着下面地人砍马腿,手里的宝剑还是短兵刃,马上交锋讲究地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想来他为了赴小玄的“单人独骑”之约,只带了长剑,虽然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可俯身砍杀马下的敌人总是有些不便,何况对方人多,分工明确,又用车轮战术,所以一时竟让他们逼了个平手。
“荣哥哥!不用管我。如果你觉得在马下杀他们方便不如就下去……”
“莫要胡说!”
“我是说,宝剑太短,你不如……”
“不用!”他不待我说完,一提缰绳。胯下坐骑一声长嘶,纵蹄腾跃,我就觉身子腾云般飞起,战马已驮着我们向圈外跃去。
是啊,即便这次不能把这些人都干掉,至少也是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的。
忽听有人叽里咕噜喊了几句辽语,我心中一动,从荣哥怀里探出头去。就见一众辽人对着我们站定,左臂指向我们,嗤嗤声不绝,竟是他们袖中都藏有袖箭,此时他们按动机括,一蓬蓬短箭密密麻麻地飞出来。我惊叫:“当心!袖箭!!”
此时战马正跃在半空。荣哥哼一声,舞动长剑拨打雕翎。只是毕竟剑身长度有限,护了人护不得马,我眼睁睁看见一篷短箭打在马身上,惊叫还没出口,就觉腰上一紧,荣哥抱起我从马鞍上纵身跃起,腾在空中仍不忘把我护在怀里,他以自己的身子隔在箭雨和我之间,挥舞长剑拨开乱箭。
待到落地,已离开那些人有些距离了,我问他“要跑吗?”
他摇摇头,目光沉沉地盯着不远处追过来的辽人,低声道:“莫怕,有我,待在此处莫动。”说罢转身向前走两步,迎着那些人,挡在我身前。
辽人尽管也有伤亡,但这时见我们没了坐骑,不免士气大涨,他们呐喊着冲过来,荣哥稳稳站住,泰然渊,晚风把他的袍襟吹得翻飞激荡,他只岿然不动。待到那些人冲到五步开外,猛听他一声暴喝!好似霹雳雷霆,丘峦崩摧!辽人们脚步一顿,神色立时没了刚才的自信,荣哥怒喝一声,杀进敌人丛中,但见他身法飘忽,走位灵动,敌人再也组织不起团队进攻,他一口长剑舞地凛凛生风,剑气纵横,白光到处,敌人风声鹤唳,血肉横飞。
我从地上捡了石子,有人冲过来,我就打石子过去,只需阻缓一下,等待他的就是穿过他身躯的荣哥的长剑。
辽人一个一个倒下,直到最后一人遁入旁边的树林,拼死逃得命去,战斗终于结束。
荣哥绕开满地尸体大步向我走过来,我上下打量他,“荣哥哥,你没受伤吧?”
他摇头,目光落在我的颈上,蹙额道:“这是怎地了?!他们伤到你了?!”
“没有,就是刚才想自尽来着……扎的不深,嗯,现在伤口已经凝固了,我的血小板……很好的……”
他仔细看了我的伤口,又确定我周身没有其他伤处,才点点头,转了视线……
他地战马卧在远处,我们走过去,马看到主人过来,勉强抬起头,低低地嘶鸣,又无力地落下,荣哥蹲下身,大手伸出,摸摸它的颈项,它身上多处中箭,疼痛使它的身子微微抽搐,身下流出的血颜色黑紫……诶?黑紫?袖箭上竟然有毒?!难怪刚才那辽人那么自信,原来有这样歹毒地后招,只不过,他们心机费劲,倒底不是荣哥的对手。
荣哥拔了些草送到他的战马嘴边,那马吃力抬起头,只用嘴蹭蹭主人的手,却并没有吃草,它的长睫毛软软垂着,大眼睛里蒙了一层水润。看着荣哥的目光似痛苦,似悲伤。
荣哥地手缓缓抚过它的颊,他地颈,他漂亮的黑色鬃毛,极缓极轻……然后他一把揽过我。把我的头按进他怀里,我地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耳畔划过宝剑出鞘的声音,而后是……利刃进入**地声音……
泪水无声地溢出眼眶。
他还剑入鞘,站起身,搂住我地肩膀,不让我回头,他只说了一句:“走。”
暮色苍茫。
是我的错觉吗。他倚着我,身子似乎越来越重,心里一惊,刚才地战斗消耗体力太大了吗,还是……他受伤了?!!
这念头让我心慌不已,“荣哥哥,你……是不是受伤了??”
他不出声,只揽着我默默往前走,他这样让我越慌张起来,我紧紧抓住他。目光在他身上乱转,是内伤还是外伤?他今天穿的是玄色箭袖,暗红地颜色浸在墨黑的纤维里,要细看才可分辨。何况衣服上的血迹,也有可能是沾了敌人的血,我想看得更仔细些,可他的手臂固定着我的身体不让我乱动,我只好说,“荣哥哥,咱们歇会再走吧?让我看看你的伤,就到……”咦?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一路走过来。不见人烟,刚绕过一座土山,乍见到眼前的景象,我惊得说不出话。遍野尸横,有完整的,也有残碎的。七零八落地堆在地上。这是哪里?是没来得及打扫地战场?还是临时的乱葬岗子?
空气里飘荡着腐尸的气息,我往他身边缩缩。“荣哥哥,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多尸体啊……”隐约听到他说了一句“丫头,莫怕。”正要再问,忽然他身子一沉,带得我也向旁边倒去,“啊!!荣哥哥!你怎么了?!”
他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推推他,没有动静,我喊他的名字,没有回答,我吓得大哭,用力摇他地身子,还是没有反应!
难道说……我细细察看他衣衫上每一处血迹,终于在他右肋下靠后的位置现了一处破损!我小心撕开那个破口……掩口惊呼!
一根短箭深深没入肌肤,只露了一点点箭尾在外面,周围是一圈凝固了的黑血……
毒箭!!
是什么时候?!看尺寸是袖箭……是不是他抱我从马上跃下来时中的箭??可他竟然忍着不说,还杀了那么多敌人,直到走到这里,再也支持不住……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忍住泪,小心握住那箭尾,轻声对他说“荣哥哥,你忍一下”,咬牙用力一拔!
创口崩裂,黑血涌出。
我俯下身,用嘴把他伤口里的黑血吸出来,吐掉,再吸出,再吐掉……
可是,可是……黑血为什么有这么多!好像永远吸不尽!
眼泪不停地流。
终于吐掉了最后一口黑血,我从荷包里取出老妖精给的金疮药,我现在只带了小包装的量,也不知够不够,我把金疮药尽数涂在他的伤口上,厚厚堆了一层。
撕了一幅衣襟衬里细细裹了他地伤口,我轻轻抚摸他的鬓,“荣哥哥,我已经把箭拔出来了,你不用再忍了……”忽然心里一动,刚才,似乎,他一动没动,无论是我给他拔箭还是吸血,他的身子颤都没颤一下……
恐惧瞬间包围了我,我小心摸摸他的手……好像比平时凉了许多……
我咬住下唇,犹豫半晌,手几次伸出,又缩回,终于还是哆嗦着把手指探到他的鼻下……
竟然,没有呼吸!!!!
血色残阳,阴风怒号。
我坐在他身旁,周围尸山血海,漫无边际。
天地间,只我一人,渺小而孤零。
寒风鞭笞我的身体,带走微弱地热量,冷,从心里到肌肤。
漫天洇开狰狞地红。
泪水凝在眼底,无法流出,悲泣噎在喉间,无法倾吐。
此情此景,熟悉得让人心悸,难道,我曾经来过?或是……它曾进入过我的梦里?
我地手轻柔地抚上他的脸颊,他的鬓,指尖划过英挺的剑眉,紧闭的凤目。
荣哥哥,你说过要护着我,你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可现在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把我一人仍下了?
荣哥哥,你不要睡在这儿,这里这么冷,这里有这么多死人,我们回家去好不好?
不要不理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
别睡了,别装了,我知道你是装的,你从不贪睡,你从来都比我起得早,这次,你想吓唬我是不是?
荣哥哥,一直以来都是你守护我,是你在我身边陪着我,现在你一个人躺在这儿,没人和你说话,你一定会寂寞吧……
我缓缓伏下身子,趴在他身上,寻找到我喜欢的位置,熟悉的木香萦绕鼻端,我伸出手臂抱住他不再温暖的身体,慢慢合上眼。
荣哥哥,如果,你一定要睡在这儿……
我留下陪你。
一声嗤笑传入耳中,“小娘子这般痴情!”额外的卷舌音啁哳刺耳。
大惊抬头!
烟霾千里,暮霭沉沉,一个人影出现在视野中,他踩着遍地尸体向我走过来,所到之处,天灰云黯。
赶紧坐起身,擦干眼泪。
这厮居然没死!刚才唯一逃掉的人是他!
他怎么出现在这儿?莫非,他一直跟着我们?
他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一双色眼在我身上转来转去,他摸摸下巴,淫笑道:“小娘子莫不是喜欢睡在野地里?嗯,四下无人,风凉的紧,共赴高唐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胭脂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