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年,是一个时间。
1888年,亦是一个时间。
时间和空间的纠缠,形成了我们的世界。然,形成的又不只是我们的世界。
第九十三话雾都魅影
黑色中,弥漫着白色。空气中,黑白交杂。
黑色,是夜。白色,是雾。两种颜色,造就了这个城市的基调。在那个时代,人们从天涯海角聚集到这座黑白的城市里,追逐各自的梦。工业革命,使这里成为了世界的中心:蒸汽火车于城市上空呼啸而过;泰晤士河边不时传来的觥筹交错,是上流社会沉浸在小夜曲中的酒会,也是手拄文明棍的绅士们杯中优雅的红茶;大本钟每日鸣响,不断述说着这极致的繁华。是的,这里是黑白的,这里也是最五彩斑斓的。但,这却并非是这个城市的全部。当夜幕降临,阴暗的角落里,黑色势力在用他们的匕首写诗;吸食鸦片者在用他们的烟管筑梦;民族主义者在用他们的粉笔涂鸦;妓|女,也在用她们的身体,谱写着最糜烂的乐章。零点看书这里,是受上帝庇佑的帝国之都,同时,也是肉|欲横流的娼妓之城。
“1888年”·雾都“伦敦”
“嘿,婊子,多少钱一次?”“5便士。”中年妓|女扔掉手中的烟卷,倚在墙沿,向面前的醉汉抛去一个媚眼。她的乳|沟呼之欲出,她的红唇热情似火,虽然已经过岁月的打磨,但她的肌肤仍不失光泽。色|欲,是人最本能的渴求,男人更无法抵抗这样的诱惑。二人脱下裤子,在小巷中纠缠于一起,用液体交易着金钱。少顷,醉汉蹒跚地步回街道。妓|女,则满意地拾起了地上的几个硬币。“恩,今天收获不小。再做一单,就可以回去了。”她哼着小曲,朝汉伯宁街走去。
汉伯宁街,并非一条流莺之街。这里,主要住着一些中产阶级的老人。但老人同样也会寂寞,他们又比一般的醉鬼有钱。零点看书若是在这里碰上一个饥渴的夜归者,从他那儿榨点钱来填饱肚子,以完成今天的最后一单生意,就再快意不过了。“和这里的老头儿们比起来,我还算是非常年轻啊!”妓|女继续前行,不多久,就有一辆黑蓬马车朝她迎面驶来。“女士,可以邀请您陪我喝一杯么?”马车停下,一个中年男人的声音从蓬中传出。“啊,生意这么快就上门了,比想象中年轻。”妓|女心下无比高兴,她朝车蓬探着头,想看看这位言辞优雅的顾客长什么模样。但夜雾实在太浓,她只能看清车内之人的衣着和轮廓:一顶高礼帽配一条白色围巾。“戴礼帽还坐车的人,应该会很有钱吧?”妓|女心中暗想。这时,男人的手从车中伸出,拿出了一串葡萄。“如果您肯陪我喝一杯,可以给你这个。”“果然是有钱人,今天钓到大鱼了!”妓|女喜出望外,三两步就爬上了马车。1888年的伦敦,葡萄是一种非常昂贵的水果,不是底层人士轻易能吃到的。
马车慢行了几分钟,妓|女已两杯酒下肚,狼吞虎咽地啃完了一串葡萄。“可以开始了吗?我们在哪里做?”醉意下,妓|女浪荡的本性表现了出来,“在车里就可以了吗?”“恩。”男人看了看车外,路边的篱笆,轻声应道。妓|女迫不及待的开始脱衣服,这时,她看见了男人座旁的一个黑色提箱。男人注意到她的视线,微笑着说:“这里面的东西,是待会儿要用到的。”“哦,看你的样子还以为你是正经人,原来喜欢玩虐待啊!”妓|女心想。她工作时,总会对顾客暗持嘲讽的态度,这是所有伦敦妓|女的通习。“可以让我打开看看吗?”“可以。”经过同意,妓|女俯下身子,打开了箱子。霎时,一道强烈的白光夺入她的眼帘。
是手术刀!提箱里整齐的排列着十数把大小不一,种类各异的手术刀。白光,很快变成了红光。一声尖叫在夜幕中响起,几只乌鸦从马车上空飞过。一丝不挂的妓|女被从马车中抛出,一串被染红了的葡萄梗压于其身下。她睁大的瞳孔中,倒映着飞驰而去的车尾。
夜,从天幕中褪去。雾,却不肯飘散。
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雾都的第二天到来了。此刻是清晨5点45分。一个老人从公寓中走出,他发现前面的篱笆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待他走上前去,昨晚吃的菜羹顿时从胃中翻滚了出来。他看到了不应属于这人间的惨象一具中年女性的裸尸横躺在篱笆内,其咽喉被从右到左割破,腹部也被剖开,肠子被从中扯出,甩在其右肩上。血肉模糊的下腹处,几已被完全捅烂,子|宫的一部分也不翼而飞。
尸体很快被送到了警方的验尸官处,视其死状,几乎无人不吐。伦敦的夜晚,总是充满了犯罪和血腥,作为专业的验尸官,理应对此见怪不怪了。但,他们终还是无法忍受眼前所看到的这具尸体。这哪里还是人?简直像是一只从地狱中爬出的女鬼。零点看书上个月,验尸处也收到了两具类似的尸体:她们和这一具一样,皆是中年女性,经调查后得知她们是活动于白教堂一带的妓|女。其中一具,身中三十九刀,有九刀划过喉咙,浑身上下都布满了长短、深浅各不一的刀痕,给人感觉其死前仿佛是被卡在了绞肉机中;另一具虽然颈部只被割了两刀,但面部被严重殴伤,口中牙齿大部分脱落,已无法辨认其相貌,她的腹部被剖开,肠子脱出,阴|部也被彻底戳烂。加上今天这具,短时间内三具如此骇人的尸体依次呈现在眼前,使得验尸官们的精神陷于崩溃。伦敦虽命案不绝,但这种诡异而扭曲的画面,确是首次出现在这个城市的历史上。
“您认为这三启案件是同一人所为?”“是的,犯案时间如此接近,手法也极其相似。”伦敦警署内,署长正在与部下商讨案情。“可是,这三个妓|女间似乎并没有共通点,她们死时,身上的财物也并未丢失,如果是同一人所为,他的动机是什么呢?”“谁说没有共通点,最大的共通点就是她们都是深夜活动的妓|女!”“这么说。零点看书……您认为是无差别杀人?”“恩,案件已发生了三启,已可断定这不是一般的谋杀了。凶手想必是个极端的女性贬抑者,所以他的目标才固定在这一区域内的妓|女群体上。”署长指着桌上的伦敦街区地图,说。“而且,从尸体的检验报告看,凶手如果不是非常熟悉解剖学,就一定是个深谙外科手术的人。”“难道您认为这个凶手受过高等教育?”警员的脸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当时的伦敦,人群的阶层界分甚是鲜明,人们普遍认为,只有未开化的下等人或外来人才会作奸犯科,受过高等教育的上流人士是绝不会犯罪的。“恩,我甚至觉得,这个人会不会是个外科医生。”“署长,这话可不能乱说!万一被那些医学会的人听到就不好了!这个凶手……难道就不能是屠夫或裁缝么?”“屠夫或裁缝……他们虽然也是以刀为业的人,但屠夫和裁缝能做到精确的切除子|宫么?这点,恐只有医学会里的资深医生才能做到。零点看书”“长官,难道你真的打算去调查皇家医学会的人?”“是,若不早日锁定嫌犯,恐怕还会有更多牺牲者。我绝不容许这个恶魔在维多利亚女王制下逍遥法外!”“可是……医学会的后台很大啊,万一调查方向出了错,我们警方恐会……对了!”警员似是忽然得到灵感,想到了什么,叫道,“没错,这一定是爱尔兰人做的!这是爱尔兰人的谋反!”话题,突然从医学会转移到了爱尔兰人身上。听着这荒谬的言辞,署长不禁长叹了一口气。明明是一启凶杀案,又怎会和政治有关。
这句话在署长听来很是滑稽,但其他人却并不这么认为。人,是一种喜好追求神秘的动物,同时又无不对政治充满了兴趣。一件单纯的谋杀,为了迎合市民的胃口,一旦被铺展和渲染开来,就会和许多社会现象或政治领域扯上莫大的关系。不多日,各大报社就纷纷刊登出了对白教堂连环凶杀案的种种猜测:有人认为这是爱尔兰人的谋反;有人认为这是社会主义者反对君主制而引起的社会骚乱;有人认为这是犹太人所为;更甚者有人认为,这或与皇室有关。在遥远的将来,有人还编出了一套煞有其事的阴谋论:英皇储君艾迪王子与一名妓|女有染,并生下一子,艾迪王子也不幸患上了梅毒。维多利亚女王为免皇室受到丑闻的污染,秘密将与王子有染的妓|女做了脑部切除手术,并命令其私人医生扮做变态杀手,将所有知情的妓|女逐一残忍杀害。
人都喜欢猎奇,所以,故事也总是千奇百怪。不出几日,伦敦的街头巷尾都开始流传有关凶手身份各种版本的传闻,一个比一个离奇。最神奇的地方则在于,几乎没有一个人认为凶手只是一个患有心理疾病的单纯的变态杀人狂。造成这种怪异现象的根本原因,或是由于凶手娴熟而精准的刀法,又或是凶手无懈可击的做案手法。如果是一般的变态者,警方应该早就能抓住他了,可是在发生了这么多启案件后,警方依然毫无斩获,可见这个凶手的背后一定有某个巨大阴谋存在,人们都如是想着。在时代的桎梏下,世人的思维全都被引到了一个方向。而这个方向,却是离真相最遥远的。
这些天来,警察署长实在伤透了脑筋。他不仅要紧跟案件的调查,还要承受多方舆论的压力以及来自皇室的指责。短短一月,他已消瘦了不少。9月29日,一封送到署长面前的信件,使得整个事件的关注度再次到达了沸点。这是一封用红色墨水写成,并盖有指纹的信,写信人自称是三启案件的凶手,详细描述了他的一系列作案经过,用戏谑的口吻对警方以及整个社会做出了挑衅,并预告他还会杀死更多的妓|女。在最后,写信人标出了一个署名。从此刻开始,这个署名也正式开始了他在犯罪界永不磨灭的神话
“开膛手杰克”!
之前,人们只把该凶杀案当做一般新闻谈论,权作下午茶时的谈资。但,当这封信出现,当开膛手杰克之名出现之后,当人们意识到警方对案件一筹莫展之后,一切都改变了。伦敦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阴云,妓|女不敢出门,男人不敢招妓,甚至没人再敢单独在夜间的街道上行走,每个做过亏心事的人都噤若寒蝉、如履薄冰。开膛手杰克,做为一个与其他任何人都并无二致的普通人类,却将世界的中心帝都·伦敦完全改变。其头顶上被冠以了“幽灵”的光环,此刻,他已成为了全伦敦人心中挥之不去的魅影。
“9月29日·夜”“某建筑物地下室内”
“喂,还没画好吗?”一个的女人侧卧在床榻上,有些不耐烦的催促道。“马上好。”女人的对面,坐着一个中年男人,他的嘴边长有一些细碎的胡渣,一道深邃的伤疤烙印在他的双眼之间、鼻梁之上。尽管外貌如此,他的神态和举止却非常儒雅,并不给人凶恶之感。他面前摆着一个画架,他似乎正以这个裸女为模特,用画笔在进行创作。“好了。”约过了几分钟后,男人放下手中的笔,轻声说道。“啊,总算画好了。一个姿势叫我摆了这么长时间,快累死了!让我看看,我在您笔下是什么样吧!”裸女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便要走上前来看画。男人却把画板放下,拦住了她,“快把衣服穿上吧,当心着凉。”“哎,我就知道,席格大师的画在正式问世之前不会给任何人看,即使是模特本人也不例外。”裸女显得有些沮丧,但很快又露出了一副笑脸,“时间还早,不如我们来做点什么吧。大师给我的价钱,除了让我做模特之外,还可以做点别的事哦!”说着,她便扭捏着身姿,向男人靠过来。“不必了,这东西,你拿去吃吧。”男人并未受她诱惑,只是随手拿了一串葡萄,递给了她。“啊,您地下室里还有这东西啊!以后请您常找我当模特吧!”接过葡萄,裸女开心地吃了起来。“不过,你也知道,因为那个开膛手杰克,姐妹们都不敢上街,我们现在的生意不好做。我都几天没开工了,下面直痒痒。好不容易现在有机会出来了,席格大师,就让我陪您玩玩吧!”“女士,你既然知道我的名字,就应该听说过,我是个无性主义者。请自重。”男人冷冷地说罢,拿起外套披在女人身上。“哼,何必装出一副道貌岸然的样子,不就是个性无能么!”女人在心中暗骂了一句,便转身离开了。
待女人走后,席格坐回椅子上,将画板重新举起,默默凝视着自己刚画的这副油画:一如华特·席格往常的绘画风格,此画的色调非常阴暗。画上的是一个狭小的房间,房间里一个神色忧郁的男人坐在床榻上,其身边有一个的女人躺倒在鲜红的血泊中,腹部被剖开,肠子和内脏流滚而出。
看着眼前的画,席格不由自语起来:“爱尔兰人?犹太人?医生?呵……”他轻笑了一声,但他面上依旧是那张冷峻的脸孔,没有丝毫笑容。
本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