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漠去握酒壶的手，轻轻一顿，他扭过头来看着玄冥，目光变得像是柄出鞘的利剑，可是，这剑的锋芒却慢慢隐敛，锐光逐渐黯淡下去。他没有回答，只是重新转回头，缓缓的倒了一杯酒，缓缓的喝了下去，他仰脖饮酒的刹那，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主上，到底为什么？”

“玄冥，不要问了。”轩辕漠叹了一口气，唇边勾出一抹苦笑。玄冥忽然发现，这一刻的轩辕漠竟似苍老了许多。玄冥心中一酸，他知道，主上是动了真情，可是，他怎能眼睁睁看着主上，为了一个女人，走上一条不归路？主上越是如此袒护，说明那女人身份越是可疑，玄冥皱了皱眉，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夜翼带着小谷一路疾驰。因为害怕有意外，夜翼抄了近路，打算先回碧潭山庄躲一躲，和燕祈佑碰了面，再作打算。

太阳初上之时，已经到了一处小镇。

“夜翼，我们为什么赶路这么急？”小谷奔波这么几个时辰，早已疲惫不堪。

知道她是累了，揽住她纤腰的大手不由一紧，夜翼疼惜的回道：“妩儿，再忍一会，轩辕漠手下有十二使者，分别是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他们素来神出鬼没，个个身怀绝技，若是三五人，我们不怕，可是十二人一起来，我纵使三头六臂，也抵挡不住，还是早些赶回山庄为好！”

“喷香的牛肉板面！两文一大碗，好吃又便宜啦！”

小镇的路旁，卖面的摊主正在大声吆喝，招揽生意。

牛肉板面的香气一阵阵飘入鼻端，刺激着人的食欲，本来就饥肠辘辘的小谷，愈发的难受，她转头看着夜翼，可怜巴巴的眨巴眨巴大眼睛，用力咽了口唾沫，揉着肚子道：“夜翼，我好饿！吃碗面不会耽误太长时间，再说，这里这么多人，哪有那么巧，我们就会遇到那什么十二使者呢？！”

夜翼垂头，看她面色苍白，双眼无神，顿时心中一紧，从地牢出来之后，还水米未进，她受过伤，又有身孕，怎么受得了？！不管冒多大险，也要先给她买点吃的。

他翻身下马，牵着马朝面摊走过去。

“老板，来碗面！”

“好嘞！”

夜翼掏出一块银子，扔到桌子上，伸手去接老板递过来的热腾腾的碗。他先夹了一筷子送到嘴里，尝过之后，确定没有异常，转身走到小谷身边，把面吹凉了才递到小谷手里，温柔一笑：“吃吧！”

小谷吃了没几口，突然，传来一声公鸡长啼。说来奇怪，这条街道上，摆摊的不少，人来人往，吆喝声此起彼伏，可是这声公鸡啼叫却似乎将所有的喧嚣都压了下去，听起来颇为刺耳。

夜翼面色顿变，明锐的目光循着声音望去，只见小摊对面的屋檐上，站着一只大公鸡，它鸡冠瑰丽，羽毛多彩，在朝阳下闪着令人炫目的光泽。夜翼的神情更加严肃，他眉头紧蹙，目光梭巡，似乎在寻找什么来验证自己的猜测，果不其然，那面摊老板的桌子上，不知什么时候，竟是多了一只洁白可爱的小白兔。

难道酉卯就在附近？

夜翼心中大惊，却又不愿表露出来，让小谷担心，只是温柔道：“妩儿，别吃了，我们还要快些赶路。”

“？”小谷扬目，困惑不解，可是看夜翼面色严肃，便也不再多问。

然，就在此时，说时迟那时快，闪闪银光，突然不知从何处刺来，转眼之间，竟是到了小谷胸口。

啊！

小谷吓得失声大叫，“哐啷”一声，手里的碗落在地上，摔个粉碎。

夜翼俊眉一挑，凌空一个翻身，跃上马背将小谷紧紧拥在怀里。

“朋友，我们只是来取解药，与你无关，否则莫怪刀剑无情！”尖锐的声音突然刺入耳膜，眼前一闪，一个红衣男子突然出现在马前，拦住了去路。他脸上带着鸡冠形状的面具，衣服上满是鸡毛，穿得奇形怪状。他一手携着鸡爪形状的兵器，一手端着一只碗，纵身又朝小谷胸前袭去。

“你们休想伤她分毫！”

夜翼潭眸轻眯，杀气陡起。

“哼，那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红衣男子嘎嘎怪笑几声，他出手奇快，招式奇诡，几个来回，夜翼只能勉强和他平手。这才仅仅出现了一人，若是十二使者同时出现，岂不是凶多吉少？夜翼不敢恋战，他抱住小谷，在马臀上用力一拍，马儿吃痛，嘶叫一声，疾驰而去。

马儿狂奔之下，将小镇远远抛在了后面，踏上了一条山道。

夜翼勒住马，把小谷抱下来，他寻了一处仅供一人容身的小山洞，让小谷躲进去，又找了些草掩住洞口，“妩儿，我去把他们引开，你躲在这里，除非听到我的声音，否则绝对不能出来，知道吗？”

“不行！”小谷一把拉住夜翼的手，斩钉截铁地说：“我绝不能让你去冒险！”

“你放心，我没事，你在身边我顾虑太多，无法施展身手。等我甩掉他们，就来接你，别怕！”夜翼若无其事的笑了笑，身手揉了揉小谷的头发，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跳上马，朝来路疾驰而去。

时间不知不觉的过去，天色渐渐昏暗，仍然不见夜翼返回，小谷心中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就在她决定出去找他的时候，外面忽然传来微弱的声音，无比熟悉：“妩儿？妩儿？”

这声音如此无力，小谷的心顿时悬到了空中，她一把扯开洞口的草，冲了出去。

洞口不远处，夜翼四肢舒展，躺在那里，一把利剑洞穿了他的胸口，伤口仿佛一个窟窿，鲜红的血汩汩而出，将他黑色的衣衫染成了深红，连身下的草也被染成了红色。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夜翼，小谷双眸圆瞠，那种妖艳的红刺痛了她的眼睛，她突然觉得好冷，身体无法遏制的颤抖，不停的抖。

“妩儿……快……快走！”

看到目瞪口呆的小谷，夜翼灰白的脸上又有了一丝生气，他抬起鲜血淋漓的手臂，撑起身子，摇摇晃晃的走到小谷面前，又噗通摔倒在地，嘴里不停地说：“他们虽然被引开了，可是瞒不了多久。你快走！你快走！！”

急迫的声音是那般的低沉，仿佛是浑浊的风吹过破碎的风箱，带着拼尽了全力的沙哑。

“夜翼，你怎么了？”

小谷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她蹲下身，颤抖着手，去堵他胸前的伤口，源源不断的血液像是滚油，烫的她心丝丝的疼。

“快走！”

“要走一起走！”小谷固执的不肯走，她撕下衣服，一层一层的替他包扎，可是不管她如何努力，那些布却被止不住的血浸透。怎么办？怎么办？那么多的血，她好害怕！

“傻丫头，我活不了了。曾经，我想尽最大的能力保护你，一辈子，一辈子都守在你身边……”看着她抖着手，替他堵住伤口的血，夜翼淡淡一笑，他艰难的伸出手想碰触她的手，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刚刚抬起的手又无力垂了下去，他顿了顿，又道：

“可惜，却不能了。”

他从未奢望她会爱上他，只想这么默默的一直守在她身边，给她温暖，哪怕她爱上别人，哪怕她只是把他看做朋友，可是不管如何，只要能看到她，他已经心满意足。

可是，如今，不能了。

他望着她，眼神里有不舍，有难过，有担忧，可是他却将这千万种眼神以及所有的爱意，全都化成了缄默，只是安静的望着她，安静的望着她，似乎眼睛稍微一眨，他和她便会阴阳相隔。

他不想死，不想。

“答应我，好好活着！”妩儿，你带着那么多人的希望，一定要快乐的活下去。

小谷眼泪夺眶而出，她喉咙里含着浓烈的酸楚，让她哽咽着说不出话，只能使劲点头。

忽然，夜翼眉心微微蹙起，似乎又想到了一件事，他张了张嘴，用力吐出两个音节：“轩辕……”他想告诉小谷，这些人不是轩辕漠派来的，让她不要误会，不要误会一个因深爱而放弃的男人，他也是那么无奈而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