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与星夜兼程赶来的北静王爷水靖方在房中谈了许久,当水靖方挑帘而出之时,他已经是双眼通红满面悲容。黛玉大惊,也顾不上问什么,提着裙子冲到林海的身边,见林海虽然紧闭着双眼,可胸口还在起伏着,黛玉这才松了一口气,无力的在床边绣墩上坐了下来。
北静王水靖方走到林义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说道:“如海都和我说了,林义兄弟,你是个忠义的,如海认你为弟,你便也是本王的弟弟,日后但凡遇到难处,便只管来找我,不论有什么事,本王都能替你担着。”
林义低声道:“王爷,小人并没有什么,只是我们小姐,不能再让她去贾府了。”
水靖方无奈的摇了摇头道:“如海适才说了,若是贾家来接,还得让玉儿去住上一阵子。本王也不知如海是何用意,不过如海素来睿智,他如此决定必有深意的。你也不用担心,边关战事将宁,用不上半年本王就能班师回朝,到时本王便长砖城,看谁敢委屈了玉儿。”林义应声称是,心中想道:“还好当年在京城里开了几家铺子,若是小姐又被接去贾府,便一家子跟了去,在京里总是照顾起来方便些。”
林义正想着,一个小厮从外面跑了过来,急促说道:“林大爷,门上来了个道人,非要进来看老爷。”
北静王水靖方闻得此言忙道:“是我请的大夫,快快请他进来。”
林义一听忙亲自去接,片刻之后他便引着一位仙风道骨的方外之士走了进来。水靖方降阶相迎,躬身道:“有劳仙长千里奔波,小王感激不尽。”
那道士面目谦和,含笑温言道:“王爷太客气了,治踩人是贫道份内之事,王爷休要言谢。”
水靖方亲自引着这位道长进了林海的房间,那道长一进房间便眉头锁起,人之将亡,房中必有死气,这道士医道极精,自是辩得出。黛玉此时已避到岁寒三友紫檀大插屏后面,她根本看不到道士的表情,可是水靖方看得真切,一颗心彻底沉了下去,最后一丝希望也消失了。水靖方双手紧握成拳,屏住呼吸等候道长的诊脉结果。
道士细细的察看了林海的气色,又用心切了脉,只轻轻摇了摇头,叹口气缓步走了出去。水靖方忙跟了上前,低声问道:“仙长,我兄弟可还有救?”
那道士摇了摇头,黯然道:“林大人生机已绝,非药石能救。”
这一句话如同千斤巨锤砸在水靖方的胸口,更砸在了快步追出来的黛玉心中,她面色一白身子一晃脚下一软,便倒了下来,慧云原就是寸步不离黛玉,正将她抱到怀中,急切低声叫道:“小姐,小姐!小姐你快醒醒!”
水靖方和那道长急忙回头,水靖方飞掠上前,可是那道长速度比北静王更快,他抢上前一把抓住黛玉的手腕,然后飞快的翻了翻黛玉的眼皮,紧接着取出一丸清香沁人莲子大小的药丸塞到黛玉的口中,又扯下身边的葫芦硬生生灌了黛玉一口烈酒,将那丸药送了下去。道长又一指点上黛玉的额心,将黛玉唤醒过来。
这位道长速度委实太快,等水靖方赶到黛玉身边,慧云反应过来之时,他已经将黛玉救醒了。水靖方忙躬身道:“多谢道长救了侄女儿。”
这道长看着黛玉的眼神有些儿怪,让慧云有种直觉,这道长断断不是第一次见到黛玉,他的眼中有喜悦,有伤感,还有怜惜。
烈酒将黛玉呛的剧烈咳嗽起来,慧云忙为黛玉拍背,那知黛玉越咳越猛,竟然咳出一口暗黑色的瘀血,在将明未明的晨曦之中,显得分外的让人惊心。所有的人都惊呆了,除了那位道长。他轻出一口气道:“总算来得及。”
水靖方自小生在皇家,虽然是以武立身,可是心思却与一般武人不同,极为细致的。他一把抓住道长的手腕,沉声道:“玉儿小小年纪,怎会咳出这般瘀血?道长,请您明示。”
“王爷,这位小姐中毒多年了,所幸这毒性缓慢,十年之内是不会发作的,可是却会消耗小姐的体力,让小姐在十年后衰弱而死。刚才贫道用药引出小姐体内已经开始凝集的毒素,至少能为小姐多争取十年的时间,可以再慢慢解毒。贫道有把握在七年之中将小姐体内之毒全部清除。”
听了道长之方,水靖方松了口气,可怒火却熊熊燃烧起来,他怒吼道:“贾家,定是贾家加害玉儿,好个国公府,竟做出这般下作之事,本王决饶不了他们。”
黛玉缓缓醒来,她并没有听到道长的话,只是泪眼婆娑的哭道:“道长,求您救救爹爹!”黛玉推开慧云,跪在道长脚边,重重的磕下头去。道长忙将黛玉扶起来,温言道:“林小姐,不是贫道不尽力,实在是治得病治不得命呀,令尊大限已至,他生机已断,只是因为心中有放不下之事,才苦撑至此……”
黛玉无力的哭倒在地,如同被人抽去了所有的精气神,水靖方上前劝道:“玉儿,去陪如海最后一程吧,他将和令堂团圆,对他也算是安慰。”
黛玉恍惚的站了起来,飘飘荡荡的走入房中,慧云要去扶她,却被她推开。慧云掩面而泣,却又不敢哭出声来,水靖方看着黛玉瘦弱的背影,唯有摇头叹息。
林义上前哽咽着说道:“王爷,道长,请前厅用茶。”
水靖方低声道:“道长,小王还有事情请教于您,您请。”
那道长点了点头,与水靖方到前厅去了。他二人在厅中说了很久的话,直到林海房中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这二人才停了下来,两个人都脸色沉沉,林海总算是硬撑着交代完所有的事情,带着对黛玉的不舍,与贾敏团聚去了。
各色用品都是早备下的,林海气绝的消息传遍林府,所有的仆人们都眼中含泪,悲痛的做着自己应该做的工作,一丝一毫都不乱。贾琏正眠花宿柳,忽听林海故去,不禁大惊,心中后悔不已,早知如此,他昨日说什么也要讨得林海的话,也好在处理后事的事上插手插的名正言顺。
贾琏急急换上丧服,打马冲回林府,林府上下俱是稿素,看到贾琏回来,没有人能给他一个好脸色,贾琏自知理亏,掩面大哭着跑进灵堂,跪行着爬到灵前,一边哭一边磕头不止。黛玉一身粗麻丧服,正跪在一旁哀哀痛哭,贾琏哭了一阵子,林义走上前来沉声道:“二爷请起,先去后面歇着吧。”
贾琏站起身,忙道:“这可不行,姑夫这一去,撇下妹妹一个人孤苦无依,我这做表哥的不能不管,林管家,便由我来主理姑夫的后事吧!”
“哼哼,真真是可笑!”贾琏话声刚落,一声冷笑便传了进来,贾琏抬头一看,见一个长须白衣男子大步走了进来,他面上的表情极为愤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