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底在哪里?”云景本就心急如焚,现在根本没有心思按捺住内心的焦急静坐在这里等待。
沈梨却是端起桌上的茶盏轻抿了一口,沉默地看他一眼,没有出声。
云景冷冷一笑,神色略显讽刺,“难道你来就是为了让我看你喝茶?”
“你果然很喜欢她。”沈梨并未在意,放下手中的茶盏,含笑说起,“上次我们一起喝茶的时候,我就已经看出来了,只是没想到你竟会对她如此用情至深?”
她朝着云景浅浅一笑,眼中流露出一丝艳羡之意,“她真的很幸运,能够得你真心相对。”
“我现在不想听你说这些。”云景收起戾气,眸中带着一抹恳求之意,“你能不能告诉我,她在哪里?”
“好,我告诉你。”沈梨轻叹一声,看向他的目光微沉,眸色黯然,语气却是坚定无比,“她死了。”
“啪”一声,青花白瓷的茶盏在她脚边碎开,裂成几瓣。
沈梨大惊失色,忙起身站到别处,不可置信的看向云景,“你疯了?”
“疯的人是你。”
云景瞥她一眼,冷冷吐出一句,随即甩袖准备离开,“少辛,送客。”
“云景,你站住。”沈梨大声喊着,提步匆匆上前阻拦他。
“你以为我说的都是假的,你以为我在骗你对吗?”
她嘲讽一笑,神色带了些悲痛,“但是我告诉你,我说的话全部都是真的,言轻暖她的确死了,我没有理由去欺骗你。”
“看来你确实疯的不轻。”云景轻笑一声,垂下头去不再看她。
“你走吧,我不想听你说话,你不告诉我,我就自己去找。”
“我知道你一定觉得我是在胡说八道,我也知道你不会相信我说的话。”
沈梨向后退了几步,视线移到他脸上,叹了口气,“我只问你,你安排在她身边的那个侍女诗织,是不是也找不到了?”
听闻此言,云景才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神色凝重,却是没有出声反驳她的话。
沈梨心下一松,垂在袖间的双手早已不自觉的握紧,掌心汗湿一片。她暗暗吐出一口气来,口中缓缓道出早就想好的说辞。
“几天之前,言姑娘来过一趟沈府,她受了很重的伤,身上全都是血。我请了好多大夫为她诊治,可是他们都说……都说言姑娘已经命不久矣……”
她闭了闭眼,似是有些于心不忍,却还是狠了狠心说出口,“她的尸体被诗织带走了,她走之前托我转告你,让你好好活着。她说这世间有太多美好的女子,总有一个,是值得你倾心相付的。”
说完,沈梨上前几步,伸手扶住他的肩膀,眼底流露出一抹哀痛,“云景,我知道你心里难受,可是人死是不能复生的。言姑娘她说的对,而且,她这么做,就是不希望你为了她伤心难过。”
“我知道了。”云景一把将她推开,朝她摆摆手,缓缓朝后退去。
“你还是不肯相信我是吗?”他的反应太过平静,让她总觉得有些不安。
云景淡淡瞥她一眼,面色无波,“我说我已经知道了,你可以离开了。”
话落,转身大步走出花厅。
“也不知道他会不会相信我的话。”沈梨叹了口气,颇有些懊恼的自言自语。
她刚刚确实是在撒谎,可是上次见到言轻暖的时候她已经伤成那样了,那么多大夫都束手无策,根本就不会有活着的可能。
与其给他大海捞针一般渺茫的希望,倒不如让他彻底死心。
她神色惋惜的摇了摇头,却在转过身来的那瞬间,身子一僵,脸色更是犹如蜡纸一般刷白,好一会才缓过神来。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轮椅上的云峥静默不语,他旁边的少樊忍不住小声提醒她,“公子来了很久了,四少爷都看到了。”
沈梨闻言心下一惊,咬唇支吾着,“你……你是来……找我的吗?”
“没错。”云峥淡淡应声,看向沈梨,目光幽深,“不知你可否告诉我,你给我的药引子到底是什么东西?”
沈梨神色一慌,勉强笑了两声,却还是努力保持平静,“就……就是一种很……很名贵的药材,对,是药材,很名贵的。”
“很名贵的药材?”云峥淡笑一声,唇角勾起一抹深意,“那你可否告诉我什么样的药材会有一股血腥味?”
“这……”沈梨顿时语塞,支支吾吾的解释不清楚。
“早就听闻沈家小姐至情至性,为人仗义,平生最不善撒谎骗人。今日看来,倒是一点也不假。”
“好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沈梨叹了口气,闭了闭眼睛一鼓作气说了出来,“能够清除你身体里毒素的药引子,便是言姑娘的心头血一滴。”
“什么,心头血?这……这……”少樊大惊失色,忙侧身看向自家公子。
云峥搭在轮椅一侧的手缓缓握紧,指节发白,眸中似有一层漩涡卷起,晦暗不明。
“所以,我想你也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很明显,他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取人心头一滴血,就相当于取她的性命。即便言轻暖没有受伤,此番过后怕也会香消玉殒。
不料,云峥却是垂眸淡淡一笑,复又抬起头来,看着沈梨说了句,“你刚才说的那番话,别说四弟不会信,就是我,也不会相信。”
话落,转动着轮椅缓缓离开。
还处于震惊中的少樊这才回过神来,忙抬脚跟了上去。
沈梨皱了皱眉头,神色诧异,总觉得云峥刚刚一瞬间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像是……难过?
……
夜朗风清,明月高悬。
玉王府院中的各色兰花开的正盛,微风淡淡,花香怡人。
玉子骞独自一人坐在凉亭里喝酒,一杯接着一杯,像是永远也不会醉似的。
玉襄思已经在凉亭外面站了很久,只是她不敢上前去。这几天哥哥一直都是这样,和她一句话也没有说过,陌生的让她有些害怕。
“咳咳……”玉子骞被酒呛到,猛咳几声,又继续倒起酒来。
玉襄思却是看不下去了,直冲到他跟前,抢过他手中的酒杯,“哥哥,你不能再喝了,你已经醉了。”
他抬起头来瞥她一眼,神色淡淡,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拿来。”
“我不给。”她站起身来,将酒杯藏在身后,开始劝说,“哥哥,你真的不能再喝了,你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就不能告诉我吗?”
“呵……”玉子骞轻笑一声,“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哥哥,你喝醉了。”她上前几步试图将他搀扶起来,“我带你回房吧,已经很晚了。”
“你让开。”他一把将她推开,摇摇晃晃的站起身来,手指着石桌说语无伦次的说着,“要么……你将它放下……自己回房。要么……从今以后就不……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玉襄思身子一颤,脸色立刻变得刷白,“哥哥,你到底怎么了?”
“郡主,王爷现在喝醉了,他也不知道您是谁,所以才会这样说。”
小环从身后拉住她,安慰,“您这样下去身子会受不了的,王爷知道了也会担心。奴婢还是先带您回房吧,一会儿奴婢会来照看王爷的。”
“嗯。”玉襄思无法只得点点头,叮嘱她,“一定不能让哥哥再喝酒了。”
“奴婢知道了。”
她这才在小环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的走出了凉亭,心里却是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像是有什么事要发生……
亭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玉子骞颇有些不耐的喊了句,“不是让你回房了吗?”
“王爷,是小的。”胡子花白的季大夫快步走了进来,站在一旁颤颤的开口,“王爷,小的有件事情要向您坦白。”
“是你?”玉子骞笑了一声,仰头又灌下一杯酒,不以为意,“说吧。”
季大夫上前几步,悔恨道:“王爷,其实是小的骗了您,小的做了这么多年大夫还从未害人性命,可是这次……这次却……”
他“噗通”一声跪在地上,“王爷,其实是郡主要小的这么做的,是她让小的告诉王爷言姑娘的心头血可以治好她的心疾。”
“也是郡主要小的告诉王爷,如果没有言姑娘的心头血,她就活不过二十岁。其实郡主的心疾只要好好将养着,是不会危及性命的……”
季大夫接下去还说了什么,玉子骞已经没有心思去听了。
他只是自嘲的笑了一阵,之后就开始一杯接着一杯的灌起酒来。
真真假假已经不重要了,他只知道,从他将别的女孩子带回府中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错了。
他的相思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受尽磨难,他在王府的沉香居里宠着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