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0章 绝不能死,流落成乞
作者:南叔      更新:2019-09-14 12:29      字数:12120

心中掀起了一片惊涛骇浪,到底是谁绑架了我和公孙颖?

我脑海里立刻想到了夏侯尊,前日夏侯尊才来了一趟神勇王府,试探了夏侯冽的意思,现在夏侯尊自封摄政王,最要防范的人便是夏侯冽,因为夏侯冽手里握有兵权!

装睡时,身后的士兵在低声讨论:“她们这群人要什么时候醒来?”

一位士兵回道:“放心吧,我给她们下了两倍的迷药,就算是一个壮汉,都得睡上一天。ziyouge”

我努力放松自己的面部表情,不露出丝毫异样,一天……可我半天不到就醒了,难道我那碗放的迷药比较少,还是……

“走了,子黑大人叫我们过去了!”耳边传来一阵敲锣声,伸手站着的时候把我给扛了起来,向远处的草丛走去。

我闭上了眼睛,失去了视线,听觉变得尤其敏感,我听到他们的身体在草丛间走动响起的“沙沙”声,听见了刀从鞘里拔出的摩擦声,走了一会儿,我被重重地扔到了一个地方。

我竭力放松着自己紧绷的身体,在地上滚了两圈。

周围忽然变得一片寂静,就像是死一般的寂静,我的心脏开始迅速跳动了起来,心悸感非常强烈,全身的汗毛都悄无声息地竖立了起来!

气氛压抑的就像是一把被拉满的弓,绷的很紧,只差轻轻一弹,弦就会咔嚓断掉!

一阵男声在某一刻打破了沉默:“将军,思危王才是天下正统,皇上病危前已经让思危王代为摄政了,您又何苦调集军队与思危王作对呢?”

我呼吸一窒,这个男声我认得,就是在同州提出以血水浇灌的庄稼那个谋士!

子黑……士兵叫他子黑大人……我想起来了,夏侯冽也跟我提过他,说子黑性情暴虐,当过山匪,打过战,做过将领……

他是夏侯冽的谋士,什么时候跟夏侯尊混在一起了?!

思绪纷乱间,夏侯冽清冷的嗓音传来:“子黑,文慧王是皇上立的太子,现在皇上病危,天下正统是太子夏侯明,而不是夏侯尊。”

子黑的声音有些愤怒:“神勇王,当初我跟随你,你有勇有谋,敢作敢为,杀入万千士兵中取得敌首!可你现在变了,你变得懦弱,你变得犹豫,你不是我之前认识的神勇王!”

“若是您现在愿意接杆起义,反抗夏侯尊,我子黑,愿追随王爷一同把这个天下打下来!可你连反抗都没反抗,就算现在集结军队,也只不过是为了太子!”

“王爷,您变了!”子黑重重叹道。

藏在袖间的拳头被我狠狠握紧,我努力放松脸上的表情,心里一片惊骇。

夏侯冽竟然不要这个皇位?

听这子黑的意思,夏侯冽集结军队,只不过是为了肃清夏侯尊,等待太子归来,而不是想要跟夏侯尊夺上一夺?

这不可能,我不相信……

夏侯冽声音微冷,警告道:“子黑。皇上只是病危,并没有死去,何况太子已立,越国边疆战乱不断,太子继承大统对越国是最好的。”

“迂腐!”

子黑的声音无比气愤,高声道:“你不是我追随的王爷,我追随的王爷雄心壮志,是天下雄主,而不是被国家礼仪框框束缚住的懦弱者!”

“神勇王,这天下合久必分,分久必合,你身为皇子,生来地位尊崇,既然能争一争那个位置,为何不争?子黑最后一次问王爷,您到底争不争!”

争不争……我死死地咬着后槽牙,不明白夏侯冽为什么不争,他从来没在我面前掩饰过自己的野心!

我知道,他也知道,如果夏侯尊真坐上了皇位,第一个开刀的便是夏侯冽!

现在子黑明显在逼迫夏侯冽做出一个选择,若是他选择争,子黑会助他一臂之力;若是他选择不争。子黑就会倒戈相向,助夏侯尊坐上那位子!

气氛又像死一般的寂静,我全身一片绷紧,急的额头都要冒汗了。

我死死地握着手,在心里不停地催眠自己放松,媚烟,不要怕,夏侯冽在这里,不要怕……

一阵大风忽然刮来,吹得草丛飒飒响动,见我的短发也吹得随风飘舞,夏侯冽冷漠的声音传来:“子黑,皇位的正统继承人是太子。”

我闭着的右眼皮无可抑制地跳了跳,夏侯冽拒绝了,他选择拒绝,就意味着……

子黑长啸一声,呵道:“既然神勇王选择了这条路,与子黑道不同不相谋,就不要怪子黑翻脸无情了!”

“啪!”一阵刀从鞘中拔出来的声音响起,那抹尖锐刺耳声让我不由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谅王爷与我相识一场,只要你肯束手就擒,子黑能保你不死!”

夏侯冽的声音冷如寒冰:“那就是刀上见吧。”

他话音一落,周围就响起了一阵喊打喊杀的声音,刀与刀互相碰撞发出“叮”的一声,我还能听到刀划破身体的撕拉声,那么的响,那么的清晰……

后腰被人重重地踢了一下,我就着力道在地面上滚了好几圈,身后不一会儿就传来了刀与地面碰撞的声音,我全身都忍不住抖了起来。

如果没有刚才那一滚,我可能就会被杀死……

不,我不甘心,我不愿就这么死去!

我悄悄地睁开了眼睛,四周围都是混乱的打斗,夏侯冽的士兵和子黑带来的士兵打在了一起。

这里面全是夏侯冽的军队,哪知关键时刻竟然会有一部分跟着子黑反了起来!

士兵打斗的很认真,一时之间没有注意到地面上的我,我咬了咬牙,将自己翻了一个身,变成脸朝上,手朝下,暗地里的手动了动绑着的绳索。

绑的不是很紧,只是粗略的绑了一下,那些士兵都以为下了就迷药万事大吉了。

我没有动用藏在袖子里一直挂着的匕首,手就这么使劲摩着,绳子一点点被我摩松了。

在绳子已经松开时。我立刻停下了动作,让绳子就这么挂在手上,脑海里急剧想着逃亡的办法。

身体一不留神被人提了起来,我心脏仿佛都要蹦出了胸口,是谁抓住了我……

子黑的声音从我耳边很近传来,残忍暴戾:“神勇王,你还是束手就擒吧,若再挣扎反抗,我就把你最心爱的妾侍给杀掉!”

脖子紧接着贴上了一个冰冷的东西,锋锐的仿佛要划破我的皮肤,我一下认出了这是一把匕首,缩在袖子里的手微微收紧,一点点摸索着挂在袖子里的匕首。

夏侯冽声音清冷:“将她放开。”

子黑狞笑一声:“这是你最心爱的妾侍,神勇王,你舍得让她去死吗?”

夏侯冽的语气淡漠至极:“我只是疼惜她肚子里的孩儿罢了,你要杀便杀了,本王不缺女人。”

子黑笑了声,匕首往前一伸,我能感觉脖子间传来一股刺痛,脖子一定是被划破了,流血了。

“神勇王,你何必自欺欺人,在同州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你什么时候会听一个女人的话了?你什么时候会怜悯百姓了?全都是因为这个女人!”

子黑语气森冷:“你爱上她了,是她让你变得仁慈,是她让你变得懦弱,孩子总会有的,但这个女人绝对不能留!”

“我杀了她,若是能让你重新变回以前那位神勇王,子黑就算冒着被你嫉恨的危险,将来会被你抓到处死,也无怨无悔!”

我手刚好摸到了匕首,正灵敏地将匕首从鞘里一点点抽了出来,听到他这话,手不由狠狠一捏,被匕首给划破了点皮肤!

子黑就算已经与夏侯冽刀戎相见,但直到现在他还妄图让夏侯冽改变想法,真是一个疯子!

脖子传来的疼痛感越来越强,脑海的思绪却很清晰。

我和子黑第一次见面就反驳了他的意见,这个男人很有可能会怀恨在心报复我,我不能依靠夏侯冽,就算他愿意为了我放下武器,这个疯子没准也是要杀了我的……

接下来又是一片沉寂,双方的士兵不知何时起停下了动作,等待夏侯冽做出抉择。

过了许久,夏侯冽冷漠道:“你把她给放了,我愿意放下武器。”

心里无端划过了一抹暖流,我焦躁不安的心瞬间冷静了下来,身旁传来子黑疯狂的大笑声,我咬着牙,就是这一刻!

“噗!”刀插入身体里的声音响起,我睁开了眼睛,看见提着我衣服的男人眼睛瞪大地看着我。

他的眼神就像是一个凶狠的猛兽,残忍阴冷,我立刻放开了手中的匕首,怔怔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子黑刚一开口,身体就倏地向后倒去。

我回过神来,立刻连滚带爬地跑到夏侯冽身边,夏侯冽一把提起了我,身子一跃,就跳到屋檐上去。

夏侯冽带着我飞跃了好几步,还在对峙的士兵才恍然回神,一阵喊打喊杀声从身后猛地爆发了出来。

我死死地抱着夏侯冽,只是身体很快就一阵酸软无力,我被下过迷药,虽然很早就清醒了过来,但刚刚的那一记刺杀仿佛耗尽了我全身积蓄的力气。

夏侯冽紧紧地抱着我,抬起一只手咬破了手指,将手里冒着的血放入到我口中,我下意识地吸了吸。

不一会儿,身体的昏沉感退去,我怔愣地想,夏侯冽的血能解百毒,我这么快的醒来,是不是以前曾经喝过他的血有关系……

“咻!”一阵破风声传来,我转头一看,就看见了一只箭矢!

夏侯冽带我转了一个身子,躲过了这支箭,只是不一会儿,越来越多的箭向我射来。

我紧紧地抱着夏侯冽,将身子贴在他的胸膛上,死死咬着唇,就算有多害怕,也不发出一丝声响,怕影响到他的躲避。

然而,不仅后面射来了箭,就连前面也射来了一支箭矢!

夏侯冽躲不过两支箭矢,“噗嗤!”一声,箭射入了身体里的声音响起。

我瞪大了眼睛,夏侯冽的手臂中箭了!

前面和后面不断有箭射来,夏侯冽转了一个方向逃走。

身后遥遥有追兵在喊:“神勇王,束手就擒吧,你中箭了,怀里还抱着一个人,迟早会体力不支被我们追上的!”

我抬起头看着夏侯冽,他脸上一片坚毅,完全不顾身后追兵如何叫喊,手臂插着一把箭,他又要抱着我,手上的血不停地流……

我眨了眨眼睛,将眼眶中的湿意给逼了回去,夏侯冽现在体力还好,但他不停地流血,终有体力不支的时候,我一直跟着他,只会连累他……

“夏侯冽。”我声音沙哑地开口:“你将我给放下来吧,我们分开逃走。”

夏侯冽眸子动了动,觑了我一眼,淡淡道:“我能带着你一起逃。”

这就是我爱的男人啊……就算遇到了生死危机,也照样面不改色,未见丝毫惊慌……

我睁大着眼睛,眼眶不由自主往外冒出泪水,有些模糊了我的视线,这样子一定很丑。我心想。

手脚被他死死地抱着,我动不了分毫,也就息了擦擦泪水的心思,脸上扬起一抹笑脸,绽放出一个美丽的微笑。

“夏侯冽,我们是要做一对亡命鸳鸯吗?”

没等他回答,我继续道:“可是我不想要做亡命鸳鸯,我不想死,我一定会活的好好的。”

我的声音软糯又沙哑,带着点点撒娇:“夏侯冽,你将我放下来好不好,你将我给放下来,我们分开逃,才有一线希望活下去。”

夏侯冽死死地抱着我不松手,语气淡漠:“我能带着你一起逃。”

堆积在眼眶中的泪水越掉越多,我哽咽道:“可是我不想跟你一起逃了,你答应过我的,你不会死,我不要你死……”

哭相很丑,我在心里提醒着自己,深呼吸一口气,脸上再次扬起微笑,“乖。听我的话,找个地方把我放了,活下去,你一定要活下去!”

我不愿成为夏侯冽的累赘,其实我有想过,跟夏侯冽一起死也好,起码死的时候是跟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

但我做不到这么自私,夏侯冽放开了我,以他的身手肯定能逃走的,他能活下去,为什么要跟我一起去死?

他手臂上流着的血真多,打湿了我的衣衫,在这么流下去,他会死的……

夏侯冽仍是抱着我不松手,他看也不看我一眼,仿佛是没听到我说的话。

我咬了咬唇,哽咽道:“夏侯冽,你放开我吧,算我求你了。我要你活下去,好好地活下去,我不要你死,如果你死了,我会把你的尸体拿来泄愤。你千万不能死……”

夏侯冽抱着我的手臂更加紧了,他嘴角勾起一抹无可奈何的笑容,耳边划过一抹叹息:“媚烟,你别哭了。”

哭……我哪里有哭……我明明是笑着,开心的笑着的……

“你把我放下去,我就不哭了。”

“好。”

一股更加猛烈的劲风向我袭来,夏侯冽的速度比之前还要快了。

快速飞跃了好一会儿,我们在一处城池里落下。

他把我放在一处不起眼的小角落里,刚好有一个小女孩经过,夏侯冽冷冷一瞥,反手就将这个小女孩给抓住,点了她的穴位让她发不出丝毫声音。

夏侯冽开始剥这女孩的衣服,我愣了一会儿,很快就反应过来,也将身上的衣服给脱了,跟小女孩的衣服互换。

这个女孩应该是个乞丐,衣服破旧,不知从哪里捡来了男人穿的旧衣,我穿上去刚刚好。

夏侯冽终究有些不放心我,往我怀里塞了一瓶防身的毒药,提起小女孩就要飞跃到别的地方。

他要把这个小女孩当成是我,吸引追兵的注意力!

在他离去时,我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夏侯冽。你一定要活下去!”

夏侯冽脚步一顿,声音低沉沙哑,却异常清晰地传到我的耳边,“媚烟,你也要活下去。”

泪水又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哽咽了几声,看着夏侯冽一点点地从天边消失,用衣角狠狠地抹了一把眼泪。

我一定会活下去的,我还舍不得死!

假发一直被我塞入怀里,换衣服的时候我把假发给拿出来,随意用真发和假发顺在一起挽了一个发髻,变成了长发的模样。

随后我将藏在肚子里的棉花给抽了出来,用双手一点点地挖了一个坑把棉花给埋了。

一番折腾下来,我把自己弄得灰头土脸,比乞丐还要像乞丐。

夜色降临,我才敢踏出角落,融入到了繁华的坊肆。

这个城池没有京城那般热闹,但到底比同州繁华,灯红酒绿,一片歌舞升平。

夜风吹来,我抖了抖身子,真冷……

肚子很饿,我要寻找食物。

烛火明亮的地方我不敢去。我身上衣着是一个乞丐,去到那些富丽堂皇的地方只会被人暴打一顿然后赶出来。

我专挑阴暗的地方走,遇见过几个凶神恶煞的人,但我只是个小乞丐,浑身脏兮兮的,那些人看了我一眼就转移了目光。

忽然,我眼睛一亮,在不远处看到了一个馒头!

我赶紧跑过去,馒头有些冷,拿起馒头在空中甩了甩就迫不及待地吃了起来。

一阵打骂声这时传入到了我的耳朵里,“死乞丐,谁家东西不偷怎么偏偏来偷我家的馒头,我告诉你,那馒头我宁愿喂狗也不给你,狗还能看门呢,你能做什么……”

细碎的哀嚎声若隐若现,我站的地方很暗,她们的那边有点点烛火,让我隐隐看到了几个男孩围着一个倒在地上的孩子拳打脚踢。

手上的馒头忽然变得滚烫了起来,我看了看他们,又看了看来时的那条路,只要我现在跑走……

我咬了咬牙,发现不远处有一个堆满垃圾的木箱。便跑到了木箱那边,手使劲将木箱搬动起来撞墙上,沉重有力的“砰!”的一声。

我不敢停下来,使劲儿推着木箱,“砰!砰!砰!”一声跟着一声越来越响,越来越紧密急促,隐隐听到一个孩子说:“快走,有人来了!”

我又连续的撞了几声,才放下了手,浑身酸软无力地倒在了地上。

喘了好一会儿,我爬了起来,将怀中的馒头一分为二,走去了他们打人的地方。

天色很暗,烛火也很暗,我摸索着,看见了前面有一团黑漆漆的东西,便将馒头扔在了那团东西身上,很快就跑开了。

我这一生,放弃了很多东西,学会了狠,学会了恨,双手也沾满了鲜血。

但即使是这样,我也不想任由自己堕落下去。

我有自己的底线。我有良知,我不会成为一个为了恨而抛弃了一切的人……

我跑了许久,仿佛身后有什么洪水猛兽跟着,肺部升起一股火辣辣的疼,我才停了下来。

只有身体上传来的疼痛,才能让我不去想夏侯冽,不去想所谓的家国……

第二日醒来,我一睁开眼睛,就不由眯起了眼睛,阳光照射的真是猛烈,仿佛要灼瞎我的双目。

“哔——”一盆冷水忽然从天而降,我眨了眨眼睛,干渴的我不由伸出舌头舔了舔嘴上的水。

“晦气,还不赶紧给我走,死叫花子,赶紧走……”一阵气急败坏的女声传来,我抬头一看,那是一个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子。

她身材微胖,一脸嫌弃地看着我,一手拿着木桶一手捂着鼻子,“叫花子,就是你,赶紧给我走,给我走!”

我抬头一看,前方“怡红院”大大的三个字印入我的眼帘。

我嘴角勾起一抹自嘲,媚烟啊媚烟,你怎么总是跟这些地方过不去,就连找到一个睡觉的地方,都是这些地方的门口……

我站起了身,声音沙哑道:“姐姐好,能不能给我碗水喝?我叫小一,你有什么需要我盯梢的尽管来找我,小一只想要一点吃的。”

微胖女子本来一脸厌恶,听到我这句话后眼睛溜溜一转。

我待过虞美人,太了解里面的斗争了,位于顶端的姑娘可以卖艺不卖身,因为她们是虞美人里的招牌,越是让人得不到,男人就越想得到。

但底端和中层的不一样,姑娘有自己的客源,要防止别的姑娘来争抢,我这个小乞丐身无分文,又那么的低调,微胖女子或许还能用的上我。

微胖女子沉吟了半晌,傲慢地哼了一声:“在这儿等着。”

没等多久,她就给我拿了一碗水,放在了地上,我立刻跑过去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

微胖女子盯着我,声音冷漠道:“我要你帮我盯着城西的顾大户,看他今天一天去了哪里。”

话一说完,女子觑了我一眼,又冷哼了一声:“算了,看你这小身板也跑不了几里路,你只需要帮我盯着他,看他什么时候出门回门就行了。”

我朝微胖女子鞠了一个躬,“是的姐姐,我得到了消息要怎么找你?”

“明天还是我守门,你只需要在这里过夜就行了。”女子打开了一个绣囊,从里摸出了几个铜板扔给我,用施舍的语气说:“拿着买馒头吃吧。”

我跪在地上捡起了铜板,也不废话,直接转身就跑。

我才刚来这个地方,城东城西根本分不清楚,就先跑去街边买了一个馒头,问了一下小贩在哪里。

卖馒头的小贩是个年轻人,他没有中年人那般看透世态炎凉的冷漠,怜悯地看了我一眼,给我指了一个地方。

我咧起了嘴,又放了一个铜板在桌上,“谢谢你。”

跑动间,隐约能听到小贩在说:“真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可怜……我扯了扯嘴角,眸底一片凉薄,我也曾试过体面的活着,然而承受的是世人的白眼和屈辱!

小时候我一到虞美人,就曾想过身无分文没有路引逃出去会是怎么一个下场,我自嘲的笑了笑,以前因为有夏侯冽,我没有踏上这条路。

没想到现在也是因为夏侯冽,我踏上了这条路。

知道了城西在哪里,顾大户就不难找了,因为城西就只有一家宅子比较体面,鎏金的字体写了顾府两字。

我找了一个角落默默蜷缩了起来,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顾府来往出入的人。

顾大户比想象中的还要好认,他从府门里出来,几个奴仆跟在他身边左右恭维。

“老爷,您今日比昨日还要更加容光焕发啊,手气一定会很旺,要不带上奴才一起?”

“老爷,小的会捶背揉肩,还能当板凳使,还是带上奴才吧。”

“老爷,我阅女无数,带上我,包你找到满意的女子。”……

冷清的城西因为这群奴才的点头哈腰而变得热闹了起来,顾大老爷左看看右看看,最终选了一个阅女无数的奴才。

顾大户上了马车,从我这条道上经过时,我将头低了下来。

等马车经过后,我又抬起了头,看见还在府门前鞠躬的奴才懒懒地直起了身子,朝地上啐了一口唾沫,才悠悠回府。

我将这一幕记了下来,看来这个顾大户平日并不得人心,一个奴才也就罢了,好几个奴才都对他走后表示不屑。

手在充满沙石的地方写了一个阿拉伯数字1,在旁边又写了上一世所用的时间。

太阳高悬,秋老虎的余温猛的厉害,还好我待着的地方有一棵大树,待在树下在遮阳,勉强能感受到一丝凉意。

身体的困倦感袭来,我想要睡觉,可是不能睡。

用手狠狠地掐了几把腿,用疼痛感与我的困意相对抗。

我睁大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顾府,从日升盯到了日落。

夜色昏沉。一辆马车从我面前经过,我打了一个激灵,顾大户肥胖的身躯从马车上跳了下来。

奴仆恭维道:“老爷,可要赶夜场?”

接着朦胧的烛光,我看见顾大户摇了摇头,走着八字步一副官老爷的架势进入了顾府。

我用手撑在墙上一点点地站起了身,用手揉了揉发麻的双腿,打算离开。

忽然顾府旁的巷道里又传来了一阵打骂声,我愣了愣,好奇心驱使我悄悄地走了过去。

“死叫花子,又来偷我家的馒头,我告诉你,除非你给我当狗爬,不然今天这馒头你就别想要吃!”

几个男孩围着地上一个骨瘦如柴的男孩拳打脚踢,烛火刚刚升起,让我看清了他们打架的样子。

我怔了一下,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四处看了看,发现了不远处装着垃圾的木箱,原来……我昨天来到的地方是这里……

“打,给我狠狠地打,往死里打!”男孩愤怒的声音从耳边飘来,拉回了我的思绪。

我抿了抿唇,昨日好歹吃了这个男孩偷来的半个馒头……左右看了看,我偷偷地返回了顾府大门,用力敲响了门。

“砰砰砰!”的声音在夜间回荡的异常清晰,我听到了府邸里有奴仆在喊:“来了来了,是谁啊,来顾府有什么事?”

我立刻跑去了另外一条巷道,伸出了个头悄悄地看着。

顾府的门被打了开来,一位奴仆走出来看了看,就被另一条巷子里的殴打声给吸引了,走过去就看到孩子在打架。

“去去去,你们全都给我走,要是在这里打死人了,我全都报官把你们给抓进去,还不快点给我走!”

奴仆驱赶了男孩,很快就返了回来,我缩了缩头,立刻头也不回地往巷子深处跑,怕奴仆会过来查看我待着的这条巷子。

两条巷子一左一右都是连通的,跑着跑着我就拐到了另一条巷子,跑到了被打的小男孩身边。

那位男孩头倒在地上,浑身一动不动,看样子像是死了一样。

我犹豫了一会儿,继续往前走,不想要多管闲事。

走没两步,脚腕就被一个冰凉的东西给抓住了,惊的我差点要尖叫出声!

低头一看,就见脚腕被一只手给抓住了。

一阵异常沙哑艰涩的声音响起:“救我。”

我心重重一跳,忍不住看向了男孩的面容,这个声音……很明显,这个男孩的声带被人给毁了!

男孩的脸一片漆黑,全身比我还要脏,但唯有那双眼睛,晦涩深沉,让我瞬间就想到了夏侯冽。

他的这双眸子,跟夏侯冽长得真像,一下就令我心软了。

我搀扶着他起来,发现他瘦的真是厉害,就像是一个骷髅架子,然儿就算是一个骷髅架子,他长得也比我高。

我想了想,身子蹲下把他给背起来,走没几步,就看见了地上有个脏兮兮的馒头。

我身子一顿,将馒头给拿了起来,将小男孩从城西一点点地背向了城东,跨越了一整座城。

出乎意料的,我并没有感觉很疲惫,人在精神紧绷下总得要找一个念想,我这么想着,对男孩也不怎么排斥了。

等走到了怡红院正门,夜色之深,连怡红院都关门了。

早上我待着的地方放了有一桶水,很可能是那位微胖女子留给我的。

我将男孩放了下来,把怀里的馒头取出来就着水洗去了上面的灰尘,和昨天那样撕成两半。

男孩一半,我一半。

小男孩躺在地上,盯着手中的馒头半晌,一言不发地慢慢吃了起来。

一夜无话,第二日,太阳第一缕光辉升起,我再一次被晒得双目灼热。

“砰!”远处传来门被打开的声音,我眯了眯眼睛,看见一个微胖女子从门口里出来,便跑了过去,一五一十地将昨天顾大户的行程告诉给了她听。

微胖女子眼眸微闪,“知道他第一次去的是什么地方吗?”

我摇了摇头,声音故意装的沙哑干涩,将所听到的话全都说了出来。

女子眉头一挑,脸上一片怒容,啐道:“我就知道这个死相还藏了有钱,敢跑去赌坊竟然还赊我的账!”

我低垂着头,眉头轻轻挑起,我也是第一次听见有人上怡红院这种地方会赊账的……

女子气愤地甩了甩手上的帕子,那帕子刚好甩到了我的脸上,劣质浓郁的脂粉味扑面而来,熏得我有些想咳,被我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女子嫌弃地看了手帕一眼,将它随手扔在了地上,又从怀里掏出了绣囊,从里拿了几枚铜板,比昨天的要多一点。

“你今天继续给我盯着,明天还是在这个地方等着我。”

我点了点头。

女子刚想离开,忽然眉头一皱,昂了昂头:“那个叫花子是谁?”

我顺着她的方向看去,是那个男孩,便道:“我的弟弟。”

女子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又从绣囊里掏出了几枚铜板扔在了地上,发出几声“叮咚”脆响。

“我可不想再养多几个乞丐了,你给我注意点,我随时都能换人的。”

我跪在了地上,将铜板给捡了起来放在手心里紧紧攥着,“姐姐放心。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弟弟。”

我的心太小了,小到只能装下一个人,那个男孩,眼神和夏侯冽太像了,我放弃不了……

微胖女子傲慢地哼了一声,“记住你说的话。”便转过身子,姿态婀娜地走进了怡红院。

我站了起来往回走,忽然脚步一顿,将地上的香帕也一同捡了起来,好歹也是一条帕子,能擦脸。

我戳了戳躺在地上的男孩,“死了吗?”

男孩手指动了动,示意没死,我又将他背在身上,来到了昨日卖馒头的地方。

一个铜板一个馒头,小贩多给了我一个馒头,我看了看,准备从怀里再掏出一个铜板。

小贩立刻制止了我:“昨日你在桌子上留了一个铜板,但你并没有拿走馒头,多出来的馒头是昨日的。”

我看了小贩一眼,接受了他的好意,手里拿着两个馒头,默默将男孩背到了一处角落里,给他递了一个馒头,和他一起啃。

我啃完了馒头,男孩刚好也啃完了,我盯着他身上的伤,有些伤口已经溃烂发炎了,决定把他带去医馆。

跟小贩打听了一下,我背着他来到了一处简朴的医馆,小贩说这个医馆的大夫很有善心,实在没钱了可以给他去挖药材来抵钱。

可能是大清早的缘故,医馆并没有想象中的多人,大夫正阖着眼打瞌睡。

我一进去,就惊扰到了大夫。

大夫没有对我们没有表示不屑,连忙让我将小男孩给放在了木板上。

大夫细细打量着小男孩的伤口,感叹了句:“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还活了下来,这个孩子不简单啊。”

不简单吗?我垂了垂眸,伸手戳了戳小男孩完好的皮肤。

大夫赶紧阻止了我:“他现在不能在受伤了,身上的伤这么多,能活下来全靠体质,应该是从小练武的缘故。”

手微微一紧,我其实隐隐猜到了一些,那双眼睛与夏侯冽这么像,怎么会是一个普通人呢……

我跪在了地上,声音沙哑:“求您救救他。我没钱,把他留下来当你的药童。”

大夫沉吟了一会儿,“你这个弟弟伤势看着严重,但身子骨还不错,养好了之后力气会被一般人要大,也不是不能收。”

我抬头看了看大夫,将怀里所有铜板都拿了出来,“这是我所有的铜板。”

大夫不顾我脏兮兮的头发,摸了摸我的脑袋,长叹了一口气,“也罢,这个世道就要乱了,能多救一个是一个吧。”

我眼神一凝,抿着唇终究没有问出口,这个世道乱了……这位大夫是收到了什么风声吗……

一闭上眼睛,我就想到了手臂受伤不停流血的夏侯冽,还有那整天笑呵呵,却胆大包天自封摄政王的夏侯尊,以及还在边疆不知道赶不赶得回来的太子……

我紧紧地握着拳头,有些仇,有些恨,注定一辈子都忘不了!

继续回到了顾府门前蹲守,接连两日。我都告诉给微胖女子关于顾大户的行踪,每天都会在小贩那边买两个包子。

一个自己吃,一个带去医馆给男孩吃。

男孩的伤势一天比一天好,等我第四日去看他的时候,发现他已经能下木板自己走路了。

男孩被大夫清洗了几遍身子,露出了冰冷俊美的五官,我愣了一会儿,有些惊讶,又觉得理应如此。

那双深沉晦暗的眼睛,就应该配这样的外貌,他跟夏侯冽长得不像,但那双眸子,那气质,很像。

他的身旁不知何时起出现了一个小女孩,那个小女孩是大夫的女儿,每次我去的时候,都总能听到小女孩围着小男孩叽叽喳喳地说话。

我递给小男孩馒头,小男孩都会沉默的接过,朝我点了点头,而面对小女孩,却无一丝反应。

这日走出医馆时,小女孩刚好也走了出来,努了努嘴道:“什么嘛。认一个叫花子当姐姐,有什么了不起的!”

我的脚步没有一丝停留,心里明白这个小女孩是故意走出来大声说给我听的。

第五日,我只买了一个馒头,也没有踏入医馆一步。

就是在这第五日,一直平静的城池终于爆发了汹涌的流言。

“哎,皇上病重,太子在边疆受伤了还要些时日才能回来,据说京城一片混乱,神勇王和思危王正在抢皇位呢!”

几位干活男子刚做完工,走在了我待着的树下乘凉,唠嗑着说闲话。

“兄弟,思危王可没有抢皇位啊,是神勇王率领自己的军队想要逼宫摄政,最后被思危王给反将了一军,神勇王慌张下逃窜离京了!”

“那现在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局势哦,京城是谁管?”

其中一人不确定道:“思危王吧,太子不在,神勇王又四处逃亡,只有思危王一个人在京城了。”

“行了行了,别说了,赶快去干活,管他们皇子之间争斗。我只想早点把活儿干完领银子。不然越国真乱了,我们连银子都没了。”其中一位类似领头的人说道。

其他男子纷纷点头,往我这边走来。

我脑海里正想着他们交谈的内容,整个人都有些愣住,不一会儿,腿就被人重重地踢了一下。

我身子颤了颤,把自己缩成了一团,其中一位男子骂道:“晦气,怎么会有一个死叫花子在这里!”

“砰!”腿又被人重重踢了踢,我一不小心身子倒在了地上,在原地翻滚了几圈。

脸升起一股火辣辣的疼,伸手摸了摸,有丝丝鲜血,应该是被地上的沙石给刮到了。

“好了,赶紧走,跟一个叫花子有什么好计较。”几位男子骂咧咧的离去。

唯有我,仍是怔怔地倒在了地上,身体不由自主蜷缩在了一起,好冷,止不住地冷,骨头似乎又泛起了一抹嗜血的痒意……

以前曾经听过一句话,历史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现在一看。果然如此,要逼宫的人变成了正义,要维护的人变成了邪恶。

这散步的流言里说夏侯冽正在逃窜中,是不是就意味着,他并没有死,也没有被追兵给抓到了呢……

我咬着唇,拳头狠狠握紧,在心里不停安慰着自己,夏侯冽不会死的,绝对不会死的……

夏侯尊接下来的动作比流言还要凶猛,当天下午,就有好几个官差来到了城西,每十步路就在墙上贴几张画像。

“走开走开,别挡着官府办事!”其中一位官差过来赶我走,我畏畏缩缩地离开了,围观的人群自动给我散了一条道路出来,他们都厌恶地看着我。

我低垂着头,嘲弄一笑,这也算是当乞丐的好处了,人人退避。

官差贴完告示一走,围观的人立刻蜂拥而上,我站在一处角落里等待着,任由太阳暴晒。

等了好长一段时间。人群散去后,我才走到了告示前,看到上面的画像,瞳孔骤然一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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