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而朴素的咒语从安娜的嘴里吐出。

能量束由一开始围绕着她的身体渐渐地转移向地面，散落的星屑在地板上画出整齐而奇异的符号，它们渐渐地围成一个圈，而随着安娜念咒语的速度加快，它们形成法阵的速度也越来越快，而就在安娜吐出最后一个字节时。

六阶魔法·记忆倒流。

那些淡蓝色的光辉组成的法阵漂浮在空中，安娜金色的眸子也越发炽烈，当它触及到躺在地上的斯卡萨之时，轰然破碎。他的那一块关于安娜身份的记忆被永远的抹去。

“啪啪啪.....”卡琳面无表情地鼓起掌，“果然魔法才是真正神奇的东西啊.....”

安娜扭头看了他一眼，疲惫感突然向她袭来，脚跟一软，差点软瘫在地上，今天她已经连续用了两个六阶魔法，以她的实力这已经是极限。

卡琳想过去将她扶起，但是被她拒绝，她微微推开卡琳伸过来的手，强撑着身子走到沙发旁坐下。

卡琳撇撇嘴，“这玩意这么消耗魔力？”

安娜没有看他，闭着眼睛，素手撑着下颚，“魔法分为一阶到九阶，九阶之上为超阶，而六阶之上的魔法被称为神的领域，那是绝大多数人类一声都到达不了的地方，如果将魔法比喻成世界树，六阶便是身处于中庭‘米的加尔特’的我们所能达到的极限，而六阶之上，则是‘阿斯加德’，通往神界的地方。更何况是超阶，那已经无法想象了，据说上一次见到超阶是在几百年前，你知道尼尔德平原吗？据说在那之前可是被叫做尼尔德丛林，仅凭一己之力将整个丛林给烧毁，那根本不是人类能做到的。”

“那岂不是说，作为巫女的你们，每个人都可以施展六阶魔法？按道理来说你们至少都是中阶实力，做到这一点应该不难。”

安娜睁开眼，瞥了他一眼，“蠢。”

卡琳不好意思地笑笑，“那么安娜大人，你倒是给个解释呗。”

“首先，要是每个巫女都会六阶魔法，教会不早就被我们干翻了，哪还需要像现在这样，每天躲躲藏藏，还要费劲掩饰身份，第二，就是很久以前你说的那个理论，魔法亲和性，我觉得挺对，虽然作为巫女能够很快的吸收魔法元素，可是每个人运用它的方式是不一样的，也就是说每个人的处理效率不同，有的人能很快的运用魔法元素制造出火系魔法，但有的人却只能停留在运用火柴一般大小的火焰一样，但是她们或许对其他的魔法十分熟练，这都需要时间来探索。简单来说，拥有中阶的实力并不意味着能使用六阶魔法，这是一个误区。当然，教会的人还不知道，在一定程度上，能减小我们的压力。”

“那你就这样告诉我啦？不怕我泄密？”

“你要是说出去，那我就只有杀了你咯。”安娜微笑着说。

卡琳捂脸，“我可是很会跑的。”

“那就一直追着你杀咯。”安娜继续微笑。

“好吧好吧，不说这个，你是怎么做到将瞳孔颜色变回去的？你现在能重新变回去吗？”

安娜摇头，“很难，没有足够魔力”她抬起手，给卡琳看她的诺伦，惨淡的淡蓝色以龟速环绕在她的手臂上，“这是我母亲的能力，我遗传自我的母亲。但是迄今为止，没有其他女巫能做到我这样。”

卡琳若有所思，“原来是这样，我很好奇，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是女巫的？”

安娜沉默了一会，“母亲永远的离开我之后，我就隐隐地意识到一些事情，从那时起，我就开始对女巫有着大概的认识。”

“那天下着雨，有一对贵族夫妻来我家做客，据说是父亲以前认识的朋友，那个时候我正在房间里看书，寻找有关于巫女的资料，可是那个家伙，那个贵族男人，突然闯进我的房间，他喝了酒，神志不清，对我动手动脚，那时候我还小，害怕极了，也就是那个时候我的眼睛突然有了变化，变成金色，那个男人却没有注意到这一点。他想靠近我，那张丑陋的变态男人的脸，就像是噩梦一样。”她顿了顿，眸子里闪着寒光，“于是我开始大喊，我用剪刀剪碎自己的衣服，装作被侵犯的模样躲在墙角里，手里拿着剪刀对着那个男人，直到这一刻，那个男人才看到我眼睛里的金色，他愣了一下，颤抖着说‘巫女.....’也就是这个时候，父亲和仆人们听到喊叫声终于赶上来，幸运的是，我看着镜子惊讶地发现我的瞳孔又变成正常的淡红色。”

“那个人看到过你的眼睛，恐怕不会就这样放过你吧。”

“你觉得我的父亲会信一个猥亵少女的疯子，还是信阿斯兰特家族的长女？”她冷笑。

“那个人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据说在河里发现那个人的尸体，父亲是不会允许这样一个玷污阿斯兰特家族名誉的人活在世上。”

沉默。

卡琳从未想过，如此光鲜外表的安娜也会有那样凄惨的童年，原来外表如此坚强的她内心也会有柔软的地方，她的母亲，那个爱她如生命的母亲。许多人都看到她的美丽，她的冷艳，可是他们并不知道那样的外表下她真正的灵魂。就好像平时那么熟悉的一个人，你明明知道她喜欢唱歌，喜欢自己一个人在家里画画，知道她喜欢吃什么东西，可是从某一刻起，你会发现，你从未真正了解过她，她喜欢唱歌是因为小时候孤单惯了，唱着歌能让她感觉到温暖，而并非是一个人，她喜欢在家画画，是因为她的朋友很少，她其实希望有人能和她一起出去看飘着雪的北境，这么多的东西都隐藏在她微笑之下，那样子的她，遥远而陌生，仿佛隔着银河的距离。你想伸出手，但是你停住了，因为你不确定你想带来的改变是不是她想要的，可是你又觉得这样的你是懦弱的，而这些东西就像一个圆，找不到解。

有些故事从一开始便没有解，有些人物从一开始就确定了结局。卡琳找不到她的解，也不知道能不能改变她的结局。她说，她是一把剑，那么，可能最好的方式，就是在出鞘的时候，与她一起共鸣，然后斩下去。

“有人来了。想不到你还带了朋友啊。”卡琳突然说，他朝窗外指去，一队骑兵举着火把朝名流馆袭来，那长长的火舌在空中飘舞，一长串的火焰连成一条火龙，在极深的夜里张牙舞爪，“至少有五十个人，看那装束，铠甲，教会的标志，诶，还有魔法师，是教会的神罚队？安娜小姐，恭喜你惹上麻烦咯。”

卡琳倒是不慌，慢悠悠地倒上一杯酒，悠哉地饮一小口。

“是神罚队，之前不小心用过一次魔法，这群人不知道怎么感应到，一直追到这里来，这群人很麻烦，怎么甩都甩不掉，如果还有魔力，量他们也不敢把我怎么样。”安娜嘴里说着话，一边看向卡琳，她也不慌，“不过现在很麻烦，我的眼睛还暂时不能恢复，虽然名流馆规矩很严，但是估计挡不了教会的这群人很长时间。”

“安娜小姐准备怎么办？”卡琳问。

“杀。”安娜面露凶光，咬着牙齿说出这个字。

“.....”卡琳差点摔到地上，心想大小姐你现在要没魔力没魔力，就算是阿斯兰特的长女也不能搂起袖子拿着匕首和那群人干吧，那可是全副武装的铠甲诶，还有魔法师诶，杀胚果然是杀胚，就算身处险境也要一往无前。可是大小姐你看看现在的状况好嘛，那可是神罚队诶，教会专门对付巫女的神罚队诶，你这把剑再锋利也会在他们手下折断的好不。

“你怎么一脸怀孕的表情？”安娜转头，问道。

“你还有心情说笑。真棒。”卡琳再次捂脸。“来吧，大小姐，这次我又要帮你了。”他作半蹲状，示意安娜坐在他的背上。

安娜大小姐眼睛一亮，“哎呀，就等你这句话。不过你这是要干什么，我可没兴趣坐在你背上。”随即一脸嫌弃的表情。

“大小姐你现在从正门走是想被所有人看到你是女巫嘛？不如我们直接跳下去好吧，那里还有马车，方便逃跑。”

“逃跑？直接打不就行了，我还是很看好你的卡琳。你不是还有面具嘛，先借我戴一下，遮一下眼睛。”

卡琳心说大姐你暂时是安全了可是戴着面具跑不是更加有嫌疑嘛，再说和他们打我有什么好处嘛？身份暴露不说还有一堆麻烦。

“哎呀别管了，先上来再说。”

卡琳脱下面具给安娜戴上，随即左手握住安娜的小腿，右手搂着安娜的腰，将整个人横抱起来，“卡琳！！！”随着安娜一声惊呼，卡琳纵身一跃，跃进无边的黑暗里。

稳稳地落地之后，以他此生最快的速度奔向马车。

“啪。”

马车里传来清脆的耳光声。安娜羞愤地看着卡琳，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等等，”卡琳突然严肃起来，“有人追过来了。”

安娜也是一惊，望向后方。

举着火把的长龙阴魂不散地跟在他们身后，距离正在逐渐地拉近。

卡琳面露寒光，左手拿着缰绳，右手已然握住剑柄。

幸好天黑看不见红印，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