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兰主教堂，圣坛之上，屋顶。

教堂内总共有六座石梯通向屋顶，安娜选择从英灵厅，也就是通过主厅向右侧走第一间，里面有一座大理石石梯，也就是六座石梯之一，是由曾经的建筑巨匠伯鲁诺列斯建成，从距离上来说，这是距离堂顶最远的一段路程，至于安娜为什么要选择走这条路，大概只有她自己知道。

“活的像只刺猬啊。”卡琳轻声说。

“恩？”安娜侧过头，夜风将她的长发吹起。

“你看。”

他们此时站在石桥之上，在屋顶上的石桥足足有三十三座，它们交错在一起，将整个教堂连接起来。安娜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一百三十五座哥特式的尖塔密集地耸立在教堂两翼，它们刺入天空，又蜷缩成一团，由于是夜晚，石塔底部隐匿在黑暗里，只有那塔的尖端，明亮的晃眼，从远处看去，真的就像一只‘刺猬’。

“出自小说家劳伦斯。”卡琳笑笑，“他应该也曾经来过米兰主教堂才对，这么准确的比喻，只有看过真正风景的人才会知道。”

“很精彩的比喻啊。”安娜撇嘴，“不过听起来并不像是褒义就是了。”

他们站在米兰主教堂的顶端，俯视整座圣城，点点星火从耶冷区一直延伸到他们所处的米兰区，火光将整座城市串联到一起，即使是在那么深的夜里，心底深处还是会有一股莫名的暖意。

在卡琳的内心深处，有一座城，城里有着他尘封的记忆，这么多年，似乎他从未出来过，也从未有人走进过。

安娜将手伸进风衣的荷包里，踩着高跟鞋摇摇晃晃地走在石桥的边缘处，大概在距离卡琳十米处的时候，她转过身，风将她的声音吹过来，“卡琳，你能听得到我的声音吗？”

再过十米，她再次转过身，“卡琳，现在能听到吗？”

卡琳再次点头。

再过二十米，“现在呢？”

卡琳皱眉，微微摇头。

“这样啊。”安娜轻声对自己说。这是她小时候经常和萝塔玩的游戏，两人站在石桥上，一人不动，另一人往前走，一直走到对方听不到自己的声音为止，而两人之间的距离越长，她们之间心的距离就越近，能理解对方的东西就越多。安娜称之为‘心桥’，当时萝塔能在一百多米外听到她的声音，而如今卡琳不过四十米，名为失落感的东西悄悄地占据她的心。

“如果想听到你的声音，”卡琳顺着安娜走过的石桥向她走去，他望着从地平线延伸而来的灯火，“向你靠近不就好了吗？”

安娜一愣，她从未想过卡琳会以这样的回答来解这个题，“向你靠近吗？”她轻声重复着这句话。圣城临海，此时从海岸线吹过来的风却是暖的，大概是因为涨潮的原因，也有可能是神灵的帮助，虽然他们并不相信所谓的神灵，盘旋在海岸上方的气流最终以暖风的形式吹到米兰区。

“你这个人，真的有趣。”安娜笑着说。

“向来如此。”卡琳点头，站在安娜身侧，和她一起俯视着整座圣城。

“脸皮也挺厚的。”

“谢谢。”

两人说着一些不着边的话题，海风吹过的时候，夹杂着微微咸湿的气息，卡琳稍稍觉得有些遗憾，在现在的美景之下，应有美酒。可惜以安娜现在的身体状况还不能喝酒，虽然她本人并不介意这个，但是卡琳还是严词拒绝。

安娜侧过头，望着他：“卡琳，你不觉得这里有些奇怪吗？”

“恩，你指的是什么？如果是说氛围，应该没什么奇怪的，夜深没什么人而已。但是有一块地方很奇怪。就在我们脚下的石塔这里。”

“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从空气中的魔力波动来看，这里和英灵殿或者奥丁殿没什么区别，和谐而有规律地起伏，至少从表面上感觉是如此。但是，从石塔往下，我刚才无意间试着将诺伦与其中的魔法元素感应，回馈给我的信息确是诺伦没有丝毫共鸣，这太奇怪了，正常来说，世间万物都会与‘根源’产生共鸣，但是它没有，简直就像是根本不存在一样。”卡琳伸出手，露出贴在手腕处的诺伦，当卡琳有意将魔法元素与石塔感应时，诺伦只是静静地吸附在那里，能量束以均速围绕着诺伦飞旋。“你看，这很奇怪，我一开始以为是我看错了，但是回想之前你说顶层有秘密的时候，如果我推断的没错，应该有什么东西在这里。”

安娜眼里闪烁着光，“没错。的确有什么东西在这里。卡琳，你相信瓦尔基里的故事吗？”

“瓦尔基里？诺伦起源史曾经提到过，传说中身穿铠甲的少女们会前往每一个战场寻找英灵，而那些被选中的英灵们则会拥有诺伦，当然，至今没有一个瓦尔基里曾吻过我，”卡琳摊手，“作为众神之王奥丁的侍女，她们不仅仅是少女，而且是战场上的女武神。这段故事确实被承认过，不是那是几千年前的神话故事啦。”

“没错，很多人都把它当作一个神话故事来看待，但是在协会的卷宗里，那些存在超过上千年的记录里仍然提到过瓦尔基里，他们始终认为她们真实存在，而直到至今，这种学说仍然被一部分人所研究，包括巫女。”安娜撇嘴，“如果说你们是被瓦尔基里吻过的英灵，那么我们巫女大概就是被她们咬过的恶鬼吧。”

“喂喂，很久不见，吐槽功力大涨啊。如果你是恶鬼，那么我就应该是撒旦一样的存在了吧？反正大家一起见光死。”卡琳看着安娜的侧脸，“这么说你有去过女巫协会咯？”

安娜似乎是被他逗笑了，“恩，很久以前就去过，那里聚集着很多不能战斗的巫女，也有很多小孩子和老人，怎么说呢，会长好像认识我一样，对我很熟悉，她甚至知道我的家世和血统，可是我很清楚地记得我们并没有见过面，至少在那里，我们会很安全。”她顿了顿，“但是协会里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和谐，总感觉会有什么事发生一样。”

“如果你等会和我一起到女巫协会，你大概就会明白我讲的是什么。”安娜微微皱眉，“你知道那柄剑吗？传说中一直在帝都的那柄剑，也是希尔德帝国的镇国之宝。”

卡琳点头，“恩，我知道。也是罗兰皇帝曾经用过的那把杀伐之剑，可是距离罗兰皇帝接近一千年里，没有一个人可以使用那柄剑，如果皇室里有人可以用它，西陵那只老虎就根本不算什么。老师也曾经说过，那柄剑才是真正的神物，大概是类似于神话中‘石中剑’一样的存在，他当时说的时候满是惊叹，我从未见过老师那样的神情，因此我也更加好奇那柄剑到底是什么样的。”

安娜突然靠近他，低声说，“如果我说那柄剑和瓦尔基里有联系呢？”

卡琳突然有点不适应这么暧昧的姿势，他的手再往前一厘米，便可以碰到安娜的发梢，他稍稍往后倾了下身子，“你的意思是说，瓦尔基里手中的武器，便是这把剑么？”

安娜似乎并不在意卡琳的小动作，低声说：“不，那不是瓦尔基里的手中的武器，而是瓦尔基里本身！那柄剑的真实名字叫做米斯特！而不是她手中的剑！这是我从协会里被魔法存封起来的卷宗里看到的，那些存在了几千年的卷宗，居然是由古人以铁器写上去的，加上魔法的帮助，才得以保存下来，而我看到的那一部分正好是被销毁的地方。”她顿了顿，看了一眼嘴里可以塞下一个鸡蛋的卡琳，“我当时也很震惊，难道神话时代会降临在这个世界上吗？那么诸神的黄昏的呢？世界树上的中庭，也就是我们所处维度的米德加尔特也终将毁灭吗？阿萨神族和巨人真的存在吗？这太恐怖了，如果如卷宗所说这柄剑就是米斯特她本身，恐怕人类时代的终结就要来临。”

卡琳挑挑眉，他已经从震惊中缓过神来，“如果真的是这样，那么同处于神话时代的昆古尼尔，奥丁的流星之枪也存在于世上吗？雷神之锤，卡利斯之翼，也同样存在吗？不，我觉得这一点应该可以被否认，如果这些东西真的存在，恐怕这个世界早就一片混乱，虽然现在也没强多少。”

安娜点点头，“确是是这样，但是米斯特的存在不能被否认，想得到它的人那么多，恐怕终将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啊。”

卡琳沉默，他其实很赞同安娜的观点，这把剑始终是一把不详之物，从罗兰皇帝时代起，便斩下无数孤魂，直到现在，都始终将不详的气息笼罩着希尔德。“那这柄剑和这石塔有什么关系呢？”虽然他隐隐猜到那个答案，但是这个解释实在是太过惊恐，他自己都不敢去想。

“因为啊，在这个石塔下面，有希拉德之翼。”安娜幽幽地说，“与米斯特并称的瓦尔基里之一，据我所知，知道这个秘密的只有会在与我，会长说，希拉德之翼的本体是一片羽毛，但是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它被永远的存封在这里，而且，如果不是有意向这个石塔进行共鸣，没有人会发现这里的异常。”

卡琳经过上一次的惊吓，心理承受能力提高不少，“我现在有点晕.....”

“别晕，待会还要往下跳呢。”安娜幽幽地说，带着一丝揶揄。

“？？？”卡琳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来吧。”卡琳还没反应过来，安娜已经拉起他的手，她的手指柔软无骨，指尖微微有些凉。

“喂，卡琳，为什么要做那种动作？很奇怪的。”安娜疑惑。

卡琳撑开双手，站在石桥边缘之上，仿佛将整个夜空拥在怀里，黑色的风衣在风潮中猎猎作响。

“我弟弟说过.....一般这种地方叫鸟瞰点。”

“我现在要做的名为‘信仰之跃’。他说他一直想试一次来着。既然被你拖下水来干这种事，我就好好玩一次呗。”

他没有犹豫，直接站在边缘，对安娜毫无保留的信任，安娜想，如果是我骗你呢，你就会摔下去粉身碎骨一命呜呼，可是她讨厌这个结局，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单纯地觉得如果有个男人能每天和你说点废话吐吐槽其实也挺不错。就像是卡琳对她说，“安娜，我的背后交给你啦。”你明明知道他不会死，可是还是会主动地去保护他。

这大概就是所谓的‘羁绊’吧。

“真的要跳吗？”卡琳蹲在石桥上，“我有点怕。”

ps：1.石中剑：英格兰史诗不列颠王传中亚瑟王所曾使用过的王者之剑，铭文则是：onlythekingcantaketheswordfromthestone.只有王者才能将这柄剑从石缝中拔出，而亚瑟也因此被称为天选之王。

2.米斯特：埃达歌谣集里十三位瓦尔基里之一，也称之为mist（迷雾）。

3.希拉德：同样出自埃达歌谣集，名为thrud.

4.鸟瞰点，信仰之跃，出自游戏《刺客信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