f双盲灭神药

（注：本文上接《止血神药》）

吃完饭，国王胖书宁带着六位同伴回到了自己的书房。

胖柳熙先把宮女、宦官、卫兵等其他人全都支开了，然后迫不及待地对书宁说：“哥，我们现在就做实验吧？！”

书宁笑了笑：“现在就做？你以为这是小孩过家家啊？做这个科学实验，需要在几万名伤员身上实验那所谓的止痛神水，要准备很多东西，光准备工作恐怕都要花半个月时间呢。”

李志说：“不就是证明它的疗效么?那需要那么麻烦啊?上个月，我的一名卫兵受伤了，他喝了止痛神水之后伤就不痛了，这就很好地证明了它的确能止痛啊。”

书宁回答说：“我对你们说过很多次了，吃了某种药后病好了，就认为那种病一定是那种药物治好的，这是愚蠢的中医式思维方式，是根本无法证明药物有效的。像你说的这种简单个案，根本没有任何说服力。”

李志不服气地说：“别忘了，这几年，受伤后喝了止痛神水就不痛了的将士，没有一百万恐怕也有八十万。这么多人喝了都不痛了，难道还无法证明它有效？”

书宁耐心地回答说：“简单的个案没有任何说服力，个案的简单堆积也照样没有说服力。如果没有经过严格的科学实验检验，别说几十万人，就算一百亿人喝了它后不痛了，也无法证明它就真的有效，而很可能只是统计学假象。”

欧阳媛媛好奇地问：“书宁哥，什么是统计学假像？可以举个例子说明一下么？”

书宁就解释道：“比如，如果你们去统计的话，一定可以发现，所有吃过饭、喝过水、穿过衣服、呼吸过空气的人——这样的人加起来估计要超过几百亿吧？——他们最后都死了。如果你们运用中医式思维方式，认为他们的死肯定是吃饭、喝水、穿衣服或呼吸空气导致的，那你们就错了。这就是一种统计学假象，它只能证明吃饭、喝水、穿衣服和呼吸空气与死之间有相关关系，而无法证明有因果关系。”

许丽珊说道：“书宁哥，你说的那些我都不懂。既然你是国王，你说它没有效，那它就肯定没有效。那还要做什么实验啊？！”

书宁严肃地回答说：“第一，虽然我是国王，但在科学问题上，我的话和乞丐的话一样，都是不能作为科学证据的；第二，我不是认为它一定无效，而只是认为，你们说的那些所谓证据其实都很不可靠、都无法证明它有效，在有严格的科学实验证据证明它有效之前，我认为它很可能是无效的；第三，做这个实验的最主要目的，是让你们知道科学实验是怎么做的，以便帮你们提高科学素养，减少你们今后上当受骗的可能——你和媛媛、李志、向阳虽然都不再信神信鬼了，但你们的科学素养并没有多大提高。如果你们不知道科学是怎么回事、不知道科学实验是怎么做的、不知道科学实验为什么要这么设计，那你们迟早还会再相信神鬼、会被其它迷信的东西欺骗的！”

李志红着脸，嬉皮笑脸地对书宁说道：“老弟，别说得那么直接嘛，留点面子咯……既然大家都想做实验，那就做吧。”丽珊也红着脸点了点头。

曾经的“神医”向阳趁机对书宁说：“老兄，要检验止痛神水是否有效，你说我们该做什么样的实验？”

书宁回答说：“要证明一种药物是否真的有效，就必须做严格的随机、双盲、对照、大样本、可重复的实验。任何药物，只要它能通过这样的实验，就说明它很可能是有效的，如果通不过，就说明它肯定无效。”

柳熙疑惑地问书宁：“哥，你刚才说统计学假象时，我就想，在我们做实验的过程中，如果所有伤员喝了止痛神水之后都不痛了，那也应该无法排除统计假象的可能、无法排除是疼痛自己好的这种可能，所以我觉得，这也无法保证它一定就是有效的啊。”

“对。但是，一种药物只要能通过严格的双盲实验，就说明它的确有效的可能性非常大、无效的可能性非常小，所以我们一般都认为它是有效的；如果通不过，那就说明它肯定是无效的。那些虽然流传了几千年，但从来没有接受过这种方法检验或不敢接受这种方法检验的药物和疗法，很可能是无效的。”书宁回答说。

“既然通过了严格科学实验检验的药物也不一定真有效，那我觉得，这样的科学实验也不是很靠谱嘛，我们为什么还要做这样的实验呢？”李志又趁机说道。

“这种方法虽然还不够完善，但却是我们二十一世纪的地球人所知道的最可靠、最先进的方法，比中医和宗教迷信所采用的那些检验方法可靠得太多太多了。也许几百年后人类能找到比它更完善的方法，但是，目前我们只能用它来检验各种药物是否有效。”书宁反驳说。

向阳又对书宁说：“什么随机、双盲、对照、大样本、可重复？太笼统了！老兄，你说得具体点，给我们好好解释一下啊！”

书宁就耐心地解释起来：“好。我先介绍一点相关知识：在现代医学里，一种药物只有通过了三期临床实验，才算是真正有效、毒性可以接受的药物。现代医学开发一种药物，平均大约需要十年时间、要花费几十亿人民币，这是因为，在开发药物的过程中，需要很多不同的专业相互配合，需要先做体外细胞实验和各种动物实验，然后，还要在人身上做临床一期、二期、三期甚至四期实验，既要检验药物是否真的有效，还要检验药物是否有不可接受的毒性。这些实验设计得越合理、做得越严格，实验结果才越可靠。这个星球这么落后，我们做不了别的，只能做一个相当于临床三期的科学实验，它虽然无法让我们检验药物的长期毒性，但急性毒性还是能检验出来的。”

他看大家都惊讶地看着自己，就继续说道：“现在，我再具体解释一下我们将会怎么做这个实验。根据大样本的要求，我们必须在很多伤员身上实验止痛神水，如果伤员数量太少，实验结果就不可靠。第三期的实验对象一般都要几万人。我们刚打完仗，有的是伤员，所以我会派人筛选出四万伤员来充当实验对象。”

“一个严格的科学实验，对照组是绝对不能少的。根据对照的要求，我会把这四万名伤员分成两组，一组喝被大家当成止痛神水的那种泉水，一组喝和它颜色、外观、口感、味道都几乎一模一样的普通泉水——普通泉水在实验中充当安慰剂——然后，再对比这两组的测试结果。当然，如果再增加一个什么都不喝的对照组，当然会更好，但我们能抽来参与科学实验的人会非常有限，所以我只设置两个组；”

书宁喝了一口凉开水，然后继续说道：“四万名伤员，肯定有些伤得重一些、有些伤得轻一些，如果不采用随机分配的方法，我就可能有意无意地把伤得重的分到喝止痛神水的那一组、把伤得轻的分到喝普通泉水那一组，这样的实验结果是不可靠的。为了避免这样的错误，我会采用抓阄的办法，对他们进行完全随机的分组——这个方法虽然看起来很荒唐，但样本数量越大，就越有可能把伤得重的和伤得轻的都均匀地分到两组去。”

“在介绍双盲之前，我要让你们知道，我们的实验需要很多工作人员，所以我会从全国抽调六百人来参与这项实验。这个星球上的大多数人都是文盲，不适合参与这样的实验，所以我将抽调会识字的人，特别是识字的医务兵，由你们各带领其中的一百人，让他们给伤员分发止痛神水和普通泉水，并负责观察、记录伤员喝水后的情况等各项工作。他们会把观察、记录到的情况交给你们，你们再交给我，由我做最后的统计，并根据统计结果得出药物是不是有效的结论。”

“现在介绍一下双盲实验。它是地球上的科学家在二十世纪才发现的方法，具体做法就是，给病人喂药和观察、记录病人情况的医生都不知道哪个病人吃的是真药、哪个病人吃的是充当安慰剂的假药，所有病人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吃的是真药还是假药，只有最后做统计的那个人才知道，所以叫双盲。双盲实验就像照妖镜一样，传统西医里那些流传了几千年、被认为有神效的药物，被它一照之后，绝大多数都显出了无效的原形。所以，我也会在实验中采用双盲的做法，让除我之外的所有工作人员和伤员都不知道谁喝的是止痛神水、谁喝的是普通泉水。”

“最后说一下可重复性。只有我能做得出来、其他人都是笨蛋都做不出来，这样的说法只能骗愚昧、迷信的傻子，骗不了有科学素养的人。一项科研结果，如果别人发现你的设计不合理、没有排除其他各种可能，你的科研结果就无法得到科学界的一致认可；即使你的设计很合理，但如果其他科学家按照相同的方法做了相同的实验，却无法得出和你相同的结果，那科学界还是不会承认你的科研结果。”书宁说完，又问大家：“你们还有什么没搞懂的么？”

“哥，这种实验为什么要设计成双盲啊？”柳絮不解地问。

“因为如果不双盲，医生知道谁吃的是真药、谁吃的是假药，他们就很可能会在无意之中对吃真药的病人照顾得更周到，并在观察、记录病人情况时不知不觉地认为吃了真药的病人情况更好一些、吃了假药的病人情况更差一些，这样就会使实验结果不可靠，病人自己也容易从医生的表情上猜出自己吃的是真药还是假药；如果病人知道自己吃的是真药，他们就可能会好得更快，如果知道自己吃得是假药，安慰剂效应就发挥不出来，他们就可能好得慢一些，这样就会影响实验结果的可靠性。”

众人都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柳熙却又说道：“听了你的话，我突然想到一个问题。我们没有任何设备，无法检查病人吃药后的身体情况，所以只能通过询问来了解伤员们喝水后的真实情况。既然病人比较容易接受心理暗示，那工作人员在询问他们时，就不能说那些会对他们容易造成心理暗示的话，比如不能问他们现在是不是不痛了、现在是不是好多了，而应该问他们现在感觉怎么样、现在有什么反应没有。”

丽珊、瑗媛、向阳、李志还是有些不理解，就都不解地看着柳熙，柳熙便解释道：“有些伤员喝了水后，本来疼痛并没有减轻或消失，但如果我们问他们是不是不痛了、是不是好多了，他们就可能在强烈的暗示作用下，或者说在误导下，不自觉地认为疼痛消失了或好多了，那么我们得到的情况就是不真实的。如果我们问他们吃药后有没有什么反应、现在感觉怎么样，就可以把暗示或误导降到最低程度。”

清泉说：“柳熙说得太好了！以前，我就受到过这样的误导。有一天，那天是星期四，而且我也知道是星期四，可一个同学突然问我那天是星期三还是星期五。我一下没反应过来，犹豫了一下，然后说是星期五。如果他不这样误导我，我肯定会说是星期四。”

书宁也说道：“这就叫诱导式提问。很多记者或律师为了让对方说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就经常采用这种诱导式提问。我们做实验的时候，一定注意不要采用诱导式提问。”然后，他又问其他同伴：“你们还有什么要补充的么？”他见大家都摇了摇头，就说道：“那好。我这就派人去准备相应的工作，实验半个月后开始做。”

半个月后，实验所需要的各种东西都准备好了。书宁按照他介绍过的方法，带领大家做起实验来——他用抓阄的方法，把四万名伤员分成了两组；他让一组喝被大家当成“止痛神水”的泉水，另一组喝与“止痛神水”在外观、颜色、味道等各方面都几乎一模一样的普通泉水，所有伤员都在刚开始疼痛时就喝泉水，并且都不断高呼“七仙洗脚水，止痛有神效”，每个伤员喝的泉水都一多；除了书宁外，其他人都不知道哪个伤员喝的是止痛神水、哪个伤员喝的是普通泉水。十天之后，实验结束了，工作人员把观察、记录到的资料和数据都交到书宁手中。书宁经过整理和统计，得到了一份详实的实验结果。

他指着统计表，对同伴们说：“你们看，喝止痛神水的那一组，98%的人在10分钟内伤痛都停止了，剩下的那2%都是在十分钟之后才停止的，有些甚至是在一个多小时后才不痛了的。喝普通泉水的那一组，95%的人在10分钟内伤痛都停止了，剩下的5%都是在十分钟之后才不痛了的！”

李志高兴地说道：“哇，98%？有效率这么高啊？！这充分证明了止痛神水的确有神效啊！”书宁提醒他注意对照组的数据，他就说：“喝普通泉水那组比喝止痛神水这组低了3%，这更说明止痛神水有神效啊！”向阳、媛媛和丽珊都觉得李志说得有道理，就都点了点头，而柳熙则半信半疑地看着书宁。

清泉就对书宁说：“你给他们几个科盲解释一些吧！”

书宁便对五个同伴说道：“如果多做几次实验，你们就会发现，每次实验结果都不会完全一样，所以要允许实验结果有一个正常波动范围。只要数据在正常波动范围内，那就是合理、有效的。在这个实验中，喝止痛神水的一组比喝普通泉水的一组只高３％，这样小的差异是没有统计意义的，这说明，喝止痛神水的效果和喝普通泉水的效果是一样的，也就是说，止痛神水的止痛效果是假的。”

书宁发现五个同伴还是不太相信，就说道：“我们再做几次实验，你们就会知道了。”于是，他又带领伙伴们做了几次实验，并让他们参与实验资料和数据的整理与统计工作。最后，大家发现，几次实验结果的数据虽然都和第一次有差别，但差别都不大——在“喝水之后十分钟内不再疼痛”这一项数据上，有些实验喝止痛神水组比喝普通泉水组高几个百分点，有些实验却低几个百分点。这样，柳熙、向阳和媛媛都相信了书宁的说法，可李志和丽珊还是不太相信。

书宁只好又说：“那我就再带你们做一个对照实验吧。”于是，他又组织了一次实验：第一次，他让所有伤员都知道喝下去的是“止痛神水”，并让他们在喝水前后不断高喊“七仙洗脚水，止痛有神效”，结果发现，95%的人喝了“止痛神水”之后十分钟内不再疼痛了；第二次，他让所有伤员仍然喝止痛神水，但却告诉他们那只是普通泉水，让他们不要叫高喊口号，结果发现，只有5%的人十分钟内不再疼痛了，其他大多数人都是在一个多小时后才不再疼痛的。

李志和丽珊虽然比向阳、媛媛更迷信一些，但却和大家一样聪明。看到这样的实验结果，李志真诚地说道：“书宁老弟、清泉哥，我错了！我终于明白了，这种被无数人当做止痛神水的泉水，它的止痛效果原来是假的！”

清泉又故意看着自己的妹妹，丽珊先瞪了他一眼，然后对书宁说：“书宁哥，我终于知道了，双盲实验的确是一面照妖镜，那些流传了几千年的所谓神药，只要没有经过它的检验，或者不敢接受它的检验，就很可能都是假的。我今后再也不随便相信这些东西了！”

（注：1、由于我很可能几年内都不会继续写第138回之后的内容了，故把本应放在整个故事比较靠后位置、但却提前写好的几篇发出来，以免“浪费”；2、今后若有闲心和精力把整个故事写完，我再把它们整理进来，但现在无法知道它们应该排在整个故事的第多少章节，故只能将它们分别编号为a、b、c、d、e、f、g、h；3、其中的人物姓名等可能和前138回略有出入；4、上面这个章节发生在瓷器国统一了“全世界”之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