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三尺刃,兰叶般纤柔狭长的直锋,刃身霜白而晶莹,冰削寒凝,是北地十万里玄冥海之真粹。
青年,青袍红发,眉如剑戟、目若寒星,刀削的唇、冰凿的鼻,七尺五的身量以及那张并不协和、偏云淡风轻的脸。
他右手平举着那三尺冰锋,踏至台阶前。
抬眼,是帝宫至高处、也是最核心处的天华圣殿就在眼前。
身前,是白玉阶层九层,每层九寸九分,天数至九,九为上尊。用来陪衬这一殿再合适不过。
九阶之上、圣殿之前。是那个天下至高的男人,直至这一刻来临前,那个男人依旧是这天下的主人。那个人代表着圣武王国的圣权,亦是身承开辟世间的圣者太羲氏血脉的正统----凤氏后人。
千年来,凤氏一直统御着这一片广袤无垠的幻域,驱魔族、暗灵于西方苍云流之外、封镇死灵、尸鬼于西南死域荒漠之中,中拥富饶、权倾万族。
但,世间岂有永世不倒的圣像?世间哪有永世不衰落的皇权!
它,积载了过多的怨憎,辉煌的金色也将被腐蚀出暗斑,双月会升起、大日会西落,没有什么可以永恒!
即使是圣氏太羲氏,也有被遗忘的一天。
皇权更替,终也会到来!
来了么?
来了。
因为他,已经破开重重险阻,当先的站在这九重圣阶之下。
倒了么?
还没。
因为九阶之上那个男人还站着,金碧辉煌的天华圣殿上早已落满了银色羽翼的天族之使。
一位身出凌氏宗门、修为不俗的帝国皇者,还有漫天遍地的天界圣羽王座下的精锐战士。
“呵·····”青年呼了一口这十月之暮的寒气,声色中偏带着几分讥讽,“离了凌氏的守护,令你不得不屈辱的与封镇于天上的废族联系,企图于绝地求生么?”
“是,又如何?”中年的帝皇冷笑着,“就算失去了天下九成的领域,只要与天族合作,失去的终将会被我拿回来。”
“可怜、可悲。”青年不以为然,似叹息:“国之丧,哪里是土?是民心。那些·······是你这一生都将夺不回的东西。”
“是吗?”帝皇大笑,像是看着一个无知孩童般地看着他,“权倾天下,那些蝼蚁只配瑟瑟发抖,谈什么民心?那种卑贱的东西我需要么?只要有权、有威、有实力,天下莫敢不从!”
“愚不可及。”青年淡漠地看着阶上近似疯狂的可怜人,金珠串垂的冠冕在那个中年人癫狂中摇乱而纠缠在一块,“皇冠之重,压过了世人的理智了么····”
他低下头、又转过面,望向远远踏破杀伐而渐渐靠近的袍泽们。
这里是他们的终点,亦是将他们所推举的人最终会登临的位置。
他回过头又望向前方的那个中年男人。
那个明睿无双、器宇不凡的人,是否也会如台阶之上的这个中年男人一样呢?有一天也会承受不住这王冠之重,癫狂如此、失去了现在为天下民而起的初心?
他不知道,但很重要。又不须想,但总会来。那些·····
都算是是身后事吧?他想。
就像他此刻挥剑而战,也不只是为那个万众期许的人,还有他自己。
踏上这里,赌上未来。又何必问值不值?
“你与朕本无仇隙,你今日在这,寡人很好奇,你又是为何而战?”阶上的帝皇恃着身后强大无匹的天众,好整以暇、饶有兴致的俯视着阶下的红发青年。这个人,十年铁血,走到这里,他不懂是何信念。这也是最后时刻他也为惜才留给这个青年最后的时间。“若你现在弃战来归,朕许你光复昔日家族的荣光,也未尝不可。”
青年摇头,仰望垂暮余华,想起过往种种:“家族荣光么·······那些东西早该跟随着这个王权一起沉埋了。我未曾享受过那些东西,现在也不需要拿回来。我站在这,为身后的人们、为天下的苦难,仅此而已。”
他说着,目光越发锐烈纯澈,心中的信念被唤醒,手中的剑也握的更紧。
“看来,你无福收受。”帝皇的声音冰冷无情,身形在暮光下越显幽暗。他的话音落下,满天遍地的白色身影重叠舞动,遮天遍地的肃杀之气猝然发动。
“嗡~”手中剑激鸣,应其主毫无尘垢的战心。
剑光起,白如雪------无关情仇恩怨,也无关苍生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