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非花不着急西行,在温泉关东侧的关口外寻了一处人迹罕至的悬崖,在崖顶逗留了下来。
艳阳高照,山风呼啸。
叶非花长身而立,背后是宏伟的温泉关,身前是高达万米的悬崖。
崖下白云悠悠,植根于崖壁裂缝的苍松不住地摇动,不时挂碎白云,露出斑驳遒劲的枝条。
叶非花极目远眺。
但见苍茫大地已与湛蓝天空融为一体,虚无缥缈中,隐约有一线灰白,算是天与地的分界。
六年前,叶非花、禾香农二人降临在东方的莫名峰上。叶非花清楚地记得,当时自己和禾香农站在莫名峰上,翘首西望,第一次看到横断山脉,自己和禾香农嘴巴大张,震撼得无以复加。如今自己来到了横断山脉,来到了温泉关,心中的震撼非但没有消弱,反而更甚当日。
叶非花目光流转,试图根据回忆,找到莫名峰。
可是,隔了几万公里,又无任何标志,如何找得到莫名峰?
彼时,叶非花和禾香农羸弱无助,惶急绝望;此时,两个人羽翼渐丰,已可畅游天下。念及此处,叶非花心思起伏,如潮汹涌。叶非花的内心深处一直认为,这个天下不属于自己,与自己毫无关联。可是,想到这个奇妙的天下给自己带来的奇妙体验,让自己逐步追寻到一种奇妙的力量以及安全感,叶非花的心潮起伏得更厉害了。
站在崖顶,细细感受着温泉关的宏伟与沧桑,叶非花的心头突然掠过了一丝熟悉的感觉,就和先前跨过矮墙进入六都寨矿区一样,心间突然莫名地萦绕起一种似曾相识的味道,既熟悉,又陌生。如果穷尽心思,试图去捕捉辨认那一种感觉,那种感觉又会像淡薄到极致的缥缈烟雾一样,一瞬就荡然无存。
山风呼啸刺耳,阳光灿烂夺目。
不知何时,天空中竟然飘起了雪花,纷纷扬扬,迎风飞舞。
叶非花、禾香农、云淡淡、莫妮卡四人俱都抬起了头。
四个人看着天空,神色宁静,目光如水。
“原来……这就是雪花!真美啊!”良久之后,云淡淡脸露笑容,赞叹了一声。
“数万年来,温泉关四季如春,气候宜人,不曾有过下雪的记录。今日为何下雪了?”莫妮卡蹙起了眉头。
“斗神结界是一种能量结界,规模宏大。也许斗神结界崩塌后,释放出狂乱的巨大能量,打破周围天地的能量平衡,使得周围的天地能量发生异动,从而引发了此种天地异象。”叶非花说道。
叶非花探出手去,撷取了一片雪花。
阳光洒在叶非花的指间,温热绵长。
但是,雪花在叶非花的指腹上缓缓融化,冰冷彻骨。
莫妮卡沉吟了一下,随即开口说道:“小猫哥,你讲的很有道理,我也是这般认为。”
相处两个月,莫妮卡已是懂得叶非花、禾香农、云淡淡三人之间那种非比寻常的友谊。爱屋及乌,莫妮卡与禾香农越来越亲近,与叶非花、云淡淡二人自然也是越来越熟络。横向对比,莫妮卡比叶非花、禾香农二人高了两个等阶,比云淡淡高了三个等阶,在修炼方面有如巨人俯视婴儿。可是,鉴于叶非花三人的修炼年限、过人谈吐以及远超他人的那种睿智,抛开情感因素,莫妮卡一点也不敢轻慢。对禾香农自不必说,对叶非花和云淡淡,莫妮卡平日都是一口一个“小猫哥”“淡淡哥”地叫,叫得非常亲切。至于叶非花三人,不再口口声声地喊莫妮卡“姑娘”,而是应莫妮卡的要求,都叫莫妮卡的小名——妮卡。
温泉关上,突降暴雪。
往来行人纷纷驻足,惊奇不已。
从寂静岭石头城一路过来,叶非花发现了一个有趣的现象,那些大联邦和公国触角广泛,反应迅速,人手齐备,资源充足,基本上第一时间就组建了专门的探险队伍,统一行动,极富效率。反观那些中小联邦和公国的人,则是呼朋唤友,临时组队,人员复杂不说,行动上也是较为散漫。斗神结界突然崩塌,那些中小联邦和公国的引领者可能无动于衷,认为这一事件只是偶发的自然现象,就像地震、山崩一样。那些大联邦和公国的引领者可能就看到了某种机会,隐隐察觉,谁抢先一步,谁就将引领未来的大陆。面对同样的事情,必然会有不同的反应。大何为大,小何为小,自有其道理。温泉关上,人类纷繁芜杂,有去西部探险的,但更多的,只是来温泉关看热闹的。
雪越下越大,温泉关很快就变成了一个白茫茫的世界。
寒风呼号,远远近近,本不畏冷的行人俱都条件反射似地缩了缩脖颈,收紧了衣襟。
“无欲无求,便可无虑无忧。初时心怀猎奇,隐然有所期冀。到得这里,山高峰陡,揽日扶风,竟而不急不躁,心有所止。如今结界崩毁,烈日飞雪,不合常理之表象,必隐藏不合常理之问题。是福是祸,是苦是乐,唯有自知。人族不甚平静,看关上兵戈啷当,行色匆匆,已可拈一叶而知全秋。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即便西部有利,亦为豪强所获,我等屑小,不过旁观而已。世人皆高大,唯我独蝼蚁!既如此,何不冷眼相看,倾耳相听?此地关口,亦不失为明净心思、品鉴世界、感悟人生之绝好所在。不求名,不逐利;不曲己,不曲人;随心随性,顺其自然。”叶非花喃喃自语。
叶非花一直盯着指尖。
待得那一片雪花完全化作雪水,消失不见,叶非花轻舒了一口气,随后盘腿而坐,合上了眼睑。
在去到石头城的第八个月,叶非花便晋入了金丹期第二小阶段。而在第九个月,禾香农也晋入了金丹期第二小阶段,云淡淡则是晋入了培元期第二小阶段。三个人从离开宗门远赴石头城,再到温泉关,忙忙碌碌,不曾松懈。如今看到温泉关上步履匆匆的各色人类,叶非花忽有所感,一直紧绷的心思不知为何,竟而莫名地变得轻松。
禾香农和云淡淡长身而立,直面罡风,须发猎猎。
未几,禾香农、云淡淡二人一捋衣袍,也是盘腿坐了下来。
莫妮卡看了看禾香农,又看了看云淡淡,最后看向叶非花,眼里闪过了一丝异色。
雪花漫天飞舞,就像有人在天上撒下了无数洁白的花瓣。
一步之外,深渊万米。
叶非花、禾香农、云淡淡三人一字并排,身如磐石,岿然不动。
慢慢地,近处的雪花绕着叶非花三人,不断地旋转,形成了三个小小的漩涡。
漩涡越来越大,最后就像龙卷一样,呼啸盘旋,蔚为壮观。
莫妮卡生怕有人贸然前来,惊扰了叶非花三人,于是玉臂轻挥,只见虚空中悄无声息地凝析出了无数的冰晶,形成一面弧形的晶莹屏风,将这一方小天地围蔽了起来。
在这之后,莫妮卡退后几步,坐在了一块岩石上。
莫妮卡右手环抱胸前,左手支着下巴,看着禾香农,眼神脉脉,开始怔怔出神。
化身关山石,神游九重天;
不问人间事,难得三日闲。
温泉关的这一场雪,下了三天三夜,积雪绵绵,冰冻三尺。
雪停了,叶非花、禾香农、云淡淡三人也醒了。
远处来来往往的行人更多了,行色更急迫了。
然后,叶非花三人听到了一些消息。
混沌联邦的探险队在距离温泉关一万八千公里的巴里斯山谷,发现了一个超大型黄金矿。
蔷薇花公国的探险队在距离温泉关三万三千公里的罗兰谷,发现了一个超大型魔法材料矿。
火焰联邦的探险队在距离温泉关四万公里的马鲁山,发现了一个超大型黑铁矿。
还有一些联邦和公国的探险队在别的地方发现了其他的一些珍稀矿藏。
更让人震惊的是,在距离温泉关两万公里的阿里山口,钻石公国、光明联邦、铁剑联邦、兰戈联邦派遣的四支探险队竟然同时发现了一个超大型元精矿。据初步勘测,这一个元精矿的储量与钻石公国此前四千年消耗的元精总量相当。故此,钻石公国、光明联邦、铁剑联邦、兰戈联邦的四支探险队已在阿里山口展开对峙,并爆发了激烈的冲突。四方各执一词,都坚持一点,己方是这一个元精矿的最先发现者,理当拥有这一个元精矿的全部主权,强烈要求另外三方主动退出阿里山口。钻石公国与光明联邦世代联盟,互为唇齿,此番在巨额利益面前,两方不顾联盟之谊,竟然一争先后,互不相让,真是让人大呼意外。至于钻石公国和兰戈联邦,两方因为丁山矿刚在美索平原南部爆发了一场大战,此番又在阿里山口同时发现元精矿,估计两方本已势同水火的关系将会彻底崩塌。
之前在星云图书馆寰宇馆七楼七号阅览室,叶非花和冷落大师一番交谈,获悉冷落大师去过云之大陆多次,与精灵族多有接触,叶非花于是诚恳相求,从冷落大师那里要了一份云之大陆简要地形图,以备不时之需。当下叶非花便取出了云之大陆简要地形图。
西出温泉关,直行几万公里,可以看到两道狭长的山脉,与横断山脉几**行,一南一北,稍稍交错。北面的山脉叫贝纳斯山脉,南面的山脉叫阿里山脉。马鲁山在贝纳斯山脉东侧,罗兰谷在阿里山脉东侧,巴里斯山谷在罗兰谷的北面,再往北就是阿里山口。这四个地方差不多连成一线,都在紧挨温泉关的一个狭小的区域内。
可以这样说,星云两个大陆之间闭塞了无数年的大门甫一打开,人族方才往西部踏出第一步,便发现了旷世宝藏。那么,往大门外走得更远一点呢?阿里山口位于温泉关正西方向,距离温泉关两万公里。据说出了温泉关,****,到达云之大陆极西的西海海滨,距离不下七十万公里。如此广袤的土地,其蕴藏的资源,会是有多丰富啊!人族真是想都不敢想。看来,温泉关门户大开,西部矿藏无量,人族要沸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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