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池砚川起来的时候,正碰见薛天站在衣帽间不知所措。
他揉了把本就凌乱的黑发,打了个哈欠,慵懒的走过去,靠在门框边,漫不经心地问:“怎么了。”
薛天像是看到了救世主。
“我不知道穿什么。”薛天有些发愁,他平常上班就是拖鞋裤衩,没有架子。虽然也算半个总裁,但是特接地气。
他公司里都是一群男孩,因而他也没怎么和女孩接触过。现在被赶鸭子上架来参加这种节目,他不知道该如何了。要怎么样打扮自己才能让女孩更加注意他一点呢?更别提他有了稍微心动的对象。
一想到那个人的笑脸,薛天觉得自己心都快化了。
薛天有一米七,估摸着快到一米八。但还是比池砚川低些。于是此刻池砚川才能靠近他,替他拨弄着额前的刘海。他的神情很专注,像是在凝视某种艺术品。
“你几点上班?”池砚川轻抬眼睑问了句。
薛天呆呆地说:“下午两点。”
……?池砚川抬手看表,精致的石英表上的时针和分针表明此刻才七点一刻。
看着面前这个和昨天精英形象完全不同的男人,池砚川心里有一万句腹诽。下午两点出门,所以你早上七点就开始折腾着打扮自己了?但他没把话说出口,而是深有同感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接下了改造朽木的挑战。
男孩也不是能够轻而易举就帅气的呀。为了能够让心仪的女孩子见到他最好的一面,池砚川也曾经站在镜子前挑选了快半□□服。虽然最后结局不尽人意,那天她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
“交给我吧。”池砚川的声音低而清浅。他转头去翻找衣柜,认真挑选和搭配起来。
虽然一看就知道他的年龄更小,但是薛天此刻却觉得,池砚川更像是成熟一点的那个人。
挑了几件衣服让薛天换上后,池砚川又让薛天站在梳妆台前别动。
池砚川把薛天的头发放下来了些许,又用手拨弄后拿吹风做出了一个造型。他的动作干脆利落,还没等薛天缓过神来,他就已经替他重新决定好了造型。
事实上,池砚川也是第一次专门替别人做这件事。虽然这不是他的专业,但见得多了,他也就会了。
摆脱了老气的大背头,挡住了奇怪的发际线和额头,薛天看上去变得温和了许多。池砚川也没有再给他搭配西装,而是挑了短袖配七分裤。衣服的色系很淡,夏日里见了如同一道清爽茶品。
“哥们。”薛天看着镜子前的自己,忍不住朝着池砚川竖起了大拇指,“牛逼。”
字幕也适时的弹出:池砚川,一个爱情魔发师。
奉行做一件事就要以最认真的态度去做的池砚川毫不客气接纳下了薛天的评价,挑眉把桌上工具收进抽屉,拿起置于一边的手机下了楼。
快八点了。
池砚川的脚步在楼梯处顿住了,他探头往外看了眼,瞥了眼客厅,没见着想见的人,于是又拐道上了三楼。而楼下正在解决着早饭的三人对此毫无察觉。
回屋的时候正碰上薛天在自拍,一见有人进来,薛天立刻把手臂放下,一脸正经,问:“怎么回来了?”
池砚川向后躺,倒在床上,拿起一旁的小羊抱枕捂住自己的脸,闷声闷气地说:“困,再睡会。”
他一点也不困,只是想一起起床的人没起床。
薛天纠结了片刻,还是下了楼。不过他来得正好,郭铮正对于送李梓茉还是乔桥而感到纠结。乔桥和他顺路,但是李梓茉却又撒娇,他很不好做。一见薛天来了,他立刻把李梓茉推了过去,又注意到他的打扮,惊讶地张着嘴。
是怎么做到一夜之间变得好看的……?
拥有着这项神奇魔力的主人却恨不得把耳朵贴在地面上听楼下的动静。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池砚川换了许多姿势,要么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翻开书,要么就靠在门口百无聊赖地翻手机。
九点了。
没醒。
快十点的时候,下面终于传来了动静。
音乐渐渐响起,池砚川听了半响,反应过来那是cometothink。这是一首很小众的歌,云村评论不过百。他之所以知道,是因为前几天,她才在微博推过。
爱是两个人的势均力敌。
所以这就是为什么他等了这么多年,才敢出现在她面前的原因。
池砚川又想到第一次见她的时候了,那是高一开学报道的时候。那时候她还很张扬,一头橙色的短发,化着精致的妆容,眼角更是刻意放大了那滴泪痣。她带着一个男孩朝着他们班走了过来。池砚川站在最角落。
他从没有这样光彩夺目的时刻,至少那时候还没有。于是只是远远地看着一抹橙色靠近,带着太阳的温度,又带着月亮的温柔。
他听到那个男孩叫她溪姐。
后来,他和那个男孩成为了能够穿一个□□的好哥们。
池砚川微抬下颚仰着头,阖上眼睑,伸手用指腹按压了下眉心。他告诫自己别着急,这么多年都等过来了,不差这一会。
两个人隔着一层楼,听完了蓝牙音箱里放的同一首歌。
池砚川睁开眼,平静了下自己的情绪,这才出门下楼,只是半道他又拐了回来,站在镜子前停了好几秒,才从衣兜里掏出黑曜石的耳钉,侧头对镜给自己戴上。
他去楼下热了两杯量的牛奶,却只倒出了一杯。池砚川右手穿过杯柄覆在玻璃杯面上,牛奶的热度直接传递到了他的掌心。
温热。
池砚川低头抿了口,顺着口腔一路往下,温暖了整个胃。
ok,温度合适。
嘴角有些异物感,池砚川用空闲地手的拇指指腹在嘴角处蹭了下。他神情淡漠,做着荷尔蒙爆棚的姿态却依旧一副禁欲模样。
字幕:天塌下都能保持镇定的完美男人。
下一秒。
“池砚川?”
是宋溪,她刚刚洗漱完毕,打算下来吃个早餐再出发。她穿着家居服,头发随意地扎在脑后,清爽宜人。
宋溪笑了下,“我以为我已经起够晚了。”
池砚川的动作顿住了,他一时有些无措,但很快镇定下来,问:“喝牛奶吗”池砚川晃了下手里的牛奶杯,继续说:“刚刚热多了。”
宋溪用鼻尖嗅了嗅,空气里浓郁的香甜牛奶味道让她的胃部骚动起来。
“好啊。谢了。”宋溪走过来,她捂嘴打了个哈欠,眼角因此也染上泪花,睡眼惺忪地问池砚川,杯子在哪里。
这样迷糊的状态有点可爱。池砚川手很痒,想替她蹭掉眼角的泪水,但碍于镜头和二者的关系并未到达如此程度,只好生生忍住。他敛眸向下看,拉开柜子,杯子很多,池砚川扫了一下,取出了一个和他用的那个一样的玻璃杯。
“这个可以吗?”池砚川看着宋溪,淡问。
宋溪点头,又说了声谢谢。
接过牛奶的第一瞬间,宋溪就想要低头品尝,奈何被池砚川阻止。这个大男孩不知道从哪里找出三明治,用瓷盘装着,轻放在她面前的大理石案桌上。
宋溪略有疑惑和不解,池砚川读懂了她的眼神,无甚表情的讲:“空腹不能喝牛奶。”
若不是见识到了这个男孩昨日的另一面,听着他冷淡如冰的语气,宋溪也差点会像弹幕一般认为这个男孩有些严肃。
完全是不会和女孩子搭讪的笨蛋啊。见识多了手段一流张口闭口就是情话的人,再面对这样稚嫩又毫无技巧的关心,宋溪难得觉得心情不错。
她眉眼弯弯,说了声谢谢。
池砚川道没事,转身离开,拧开厨房的水龙头,把刚刚盛过牛奶的器具都清洗了。
“欸,对了。”宋溪把三明治嚼碎吞下,又喝了口牛奶润喉,“他们都走了吗?”
池砚川点点头。
“不上班吗?”宋溪问。
池砚川转身扯下一张厨房用纸,慢条斯理地擦拭着自己尚且沾染着水珠的手指。
“和你一样,我是自由职业者。”
对于池砚川知道自己的职业宋溪并不意外。
宋溪想起一件事,“是该结痂了吧?”
池砚川今天穿了件卫衣,他挽起自己的袖口,瞟了眼。
宋溪叹了口气,上前一步,朝着池砚川伸手,“给我。”
池砚川顺从地把手递过去,宋溪拽住他的手腕,用指尖在脉搏处的那一片肌肤上轻轻碰了下。
“快好了。这图案很小。别担心。”宋溪给出了专业判断,“但如果最近有什么感觉不适的地方记得找我。”
池砚川点了点头,他手腕处的小羊纹身可爱,只是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一只绵软的羊的模样。
“当时还没问你,这个你画的吗?”宋溪好奇地问。
池砚川摇了摇头,瞟了眼宋溪,那双眼似乎想要说明些什么,却又忍住了,“不是。”
他看着宋溪,“是很在意的人画的。”
少男情怀总是诗啊。
“很可爱。”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