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妮早就手脚麻利的做好了一家人的饭,饭菜倒也简单,一瓦罐的红薯糊糊,掺了红薯面的玉米面馒头,一碟子切的细细的咸菜丝,还有一小盆土豆炖豆角,这就是不错的饭菜了。
等到饭菜都上了桌,周桂花和李爱国才慢慢悠悠的洗好了脸,也不帮着拿筷子和碗,自己找了个板凳围着桌子坐了,毫不客气的寻了个大个的馒头开始啃。
李梅梅嘴角抽了抽,三叔两口子还真是一言难尽,没看到她奶脸色都快成锅底了吗,还能吃的这么自在,人才啊人才。
果不其然,李婆子阴沉着一张脸,“啪”的一声把筷子摁到了桌上,“爱国,桂花,你俩个怎么回事,吃饭的时候才起,有活就躲,吃的时候比谁都积极,我看五妮比你们都强,她早上起来喂鸡的时候,你俩还在被窝里呼呼大睡呢,干活的时候不知道多干,吃馍的时候倒是知道捡大个的,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货。”
李爱国拿着馒头的手一顿,先是愣了愣,然后嬉皮笑脸道,“娘,你看你给我吓的,您好人家还没孙子呢,我和桂花不得多操劳操劳,这几天你儿子操劳着呢,没准您的大孙子已经……”
这话一出,全家人都被李爱国的厚脸皮惊呆了,尤其是大妮,脸红的跟鸡屁股似的,她都十三了,也慢慢知晓一些人事了,李保国正喝糊糊呢,听见李爱国这么不要脸的话,一不注意给呛住了,一时间连声咳嗽,连揣李爱国几脚都忘了。
赵卫红见状,连忙放下手中的碗给自己丈夫拍背,拍着拍着还狠狠瞪了李爱国和周桂花几眼。
李梅梅装作一脸懵懂的样子,好像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其实心里都快笑抽了,三叔也太搞笑了吧,她奶这次估计更气了,谁把这种事拿到饭桌上说。
果不其然,李婆子抄起鞋就往李爱国背上招呼,一边打还一边骂,“叫你嘴贱,也不看看这是啥场合,啥混话都往出说。”哥嫂侄女还在一旁坐着呢,他这狗嘴里就开始乱喷粪了。
李家的小方桌最多能挤下十个人,李二妮嫌桌子上挤,自己端了碗蹲在屋檐下吃,一口馒头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就看到她三叔抱着头跑了出来,她奶紧随其后,手里还拎着只草鞋,追着她三叔打。
她爷爷就站在门口看热闹,脸上甚至还有些幸灾乐祸?
这是怎么回事?她拽过李梅梅问,李梅梅奶声奶气的把李爱国的话学了一遍,听的李二妮嘴角直抽,暗骂一声该打。
李保国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也大步走了出去,这老三太不像话了,不收拾是不行了。
鸡飞狗跳!
就这么一会儿,不过周桂花的脸皮可真厚,一点都不脸红,趁着大家看热闹这会儿,她筷子翻飞,那一盆加了猪油的土豆炖豆角都被她吃掉一个角了。
赵卫红不想插手小叔子的事,就没追出去,她嫌弃的看了周桂花一眼,伸手拍掉了她的筷子,讽刺道,“就这么点菜,你吃完了一会爹娘回来吃什么,怎么就不知道孝顺,天天睡到饭点起床,也不知道帮着干点活,谁家的媳妇像你这样,连五妮都不如。”
被说教了,周桂花不服气的梗着脖子,“现在可是新社会,不兴嫂子欺负弟媳了,你可没资格管教我。”
赵卫红被气乐了,笑骂,“扫盲班上的你还能耐了,新社会就能躺被窝里睡大觉,指望我这个嫂子伺候你。行,我没资格管,那这饭是大妮做的,你也没资格吃,想吃饭自己去做去。”
周桂花眼神闪了闪,瘪瘪嘴,低下头喝糊糊去了,她倒是做饭呢,谁让婆婆不让。
赵卫红看她那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家里除了做饭还有不少活计,为什么周桂花非的盯着灶台呢,还不是想占便宜,刚结束大锅饭那会,婆婆把一家人做饭的任务交给了周桂花,但是她是咋做的呢,吃小米粥粥清的能照见影子,吃红薯饭里头都是红薯,吃炖菜一滴油也舍不得放,割了二两肉炖白菜,上桌后里头只剩肉沫,关键是,她这么抠门,家里的东西还不是该少就少。
还没到半个月呢,家里人就有意见了,原来是周桂花把李家人的口粮节省下来给娘家人补贴,气得李婆子揪着她的耳朵骂。
后来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不过李婆子可不敢在让周桂花插手三餐了,吃的不是饭,是闹心。
揍了不省心的儿子一顿,李婆子神清气爽的进了屋,看到周桂花狼吞虎咽的喝糊糊,翻了个白眼,气不打一出来,“桂花,我早上说的话你听见了没?一会碗洗了,去把红薯面推了,包谷面也推了,红薯面推的细些,包谷面粗些,记住了没?”
包谷面粗些不要紧,红薯面粗了剌嗓子。
“那我嫂子干啥去?”周桂花眼珠子滴溜转了几下,不大情愿的道,她本来打算带着五妮回娘家一趟的。
她娘家在三河坝,离红旗村近的很,走路一个小时就能到。
李婆子扫了她一眼,“我和你嫂子去生产队喂猪。”
周桂花遂不言语了。
又喝了一碗糊糊,李保国放下筷子,思率再三,还是把昨天晚上和赵卫红商量的事情和李老头讲了。
李老头咂摸着烟袋,半晌没说话,烟雾缭绕间他的表情看的不甚清晰,李保国则紧张的攥了攥拳头。
“你想好了?”半晌,他憋出了一句话。
“想好了!”
“那就去吧,总归不会比现在差。”李老头摸了摸发黑的烟袋,表情略微松快了些。
“哎!”李保国拳头松了松。
“别空手,让你娘多给装点鸡蛋,红糖,再去供销社打几瓶酒。”
李婆子眉开眼笑的答应了,只要是对儿子好的事情,她都同意。
李老头也没忘了不成器的三儿子,“你大哥有这么一份手艺在,以后差不了,我最担心的还是你,说说,你是个啥想法。”
李爱国摸了摸脑袋,没心没肺的笑,“我能有啥想法,我就五妮一个娃,您二老有我大哥二哥呢,我也没什么压力,就这么着吧,反正也饿不死。”
李梅梅一吃完饭跟家里人打了个招呼,就匆匆提着她的小篮子上山了,她的空间最近发生了一些小变化,以前井口大的一汪水扩大了一圈,不远处还多了一个小湖,里头有几条鱼闲适的游着,沿着湖往外扩一亩多面积,变成了黝黑的土地。
这个空间,她生来就有,里头黑漆漆,空荡荡的,以前只有一口井口大的一汪泉眼,泉眼外围全是硬邦邦的土地,现在竟然有了这么可喜的变化,不得不说这是老天爷对她的厚爱。
这样的变化令人惊喜,她试着扔了些蔬菜种子进去,比外面的生长周期快了不止一倍,那水灵灵的白菜,看着别提多喜人了,李梅梅惊喜不已。
她今天上山,就是想找个没人注意的地方,好好观察一下自己的空间,这可是她在困难年代最大的金手指,早先发现这个空间的时候,它还只有一汪井口大的灵泉水,看着也不深,约莫半米的样子,周围全是干裂的土地,现在看着好多了。
乡村的一天是忙碌的一天,从大人到孩子,几乎没人有闲的时候,然而在这时候,一男一女先后摸上了山,碰巧的是,他们站的地方离李梅梅并不远。
李梅梅正想闪身从空间里出来的时候,听到了这两人的说话声。
男的声音有些熟悉,却听不出来是谁,他的声音有些沙哑,还带着绵绵的情意,“你相信我,我爹娘给我相的那些姑娘我都不喜欢,我只喜欢你,你那么好,再给我些时间,我一定能让他们接受你这个儿媳妇的。”
女方的声音有些低落,“咱俩都这样了,你可得早点说服你爹娘上我家提亲,我可等不了那么长时间。”
“你放心,我会的。”男方信誓旦旦的保证。
“对了,我还没问你呢,昨天见你和一个女知青说话,你俩是怎么回事啊?”
“你说的是胡爱红吧,大家都是革命同志,学习语录,共同进步,胡爱红同志有一本语录,还是红色绒面的,我就想借来看看。”
这是这段时间第二次听到胡爱红的名字了,李梅梅想。
接下来小情侣又拌了几句嘴,男人嘴甜,态度又真诚,终于哄好了女人,接下来的事情就有些一言难尽了。
李梅梅面无表情的揪着白菜叶子,嘴里还念叨着一连串的,“非礼勿听,非礼勿听……”
好不容易等到那两人走了,李梅梅一脸的一言难尽,出了空间,拍拍屁股上的土,提着篮子回家了。
从李家屋后往东走个几百米就是老耿的住处了,他当年退伍回来,家里的老房子被哥嫂占了,村里就给他划了一块宅基地,他自己在山脚下起了两间瓦房,这么些年了,一个人住着,倒也敞亮。
这天,一个身材高大的中年男人提着东西进了老耿家门,过了大约一个时辰,面色隐隐激动的走了出来。
与此同时,村口的广播传来赵建军激动澎湃的声音,“社员同志们,社员同志们,有重大消息通知,大家速来大队部开会,男女都来,手上的活儿先放一放,迅速来大队部开会……”
“这是要干啥呢?”李婆子嘴里嘟囔了一句,给圈里的大肥猪塞了一把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