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月后,父皇和白倾基本好了,在这个期间,都是白相与一个人主持朝中政事,他做事果断敏锐,颇得朝中大臣的心。
一日,我到清风宫看他,他正在批奏折,见我来了,说:“看过五哥了?”
我说:“看过了,刚陪他逛了一圈御花园,今年的绿堂花开得很好。”
白相与边写字边说:“这算什么,等到冬天,梅花开了,那才是真正的美景,梅园前几年植了几株血梅,花开似血,别有景致,你没见过。”
我漫不经心:“是吗?今年我得回来看看。”
白相与说:“回不回来是你的自由,过来帮我磨墨。”
我到案前帮他磨墨,问:“六皇兄的事怎么处理?”
白相与头也不抬:“父皇的意思,流放边疆,永不能回云锦城。”
我说:“你真觉得这些事情都是他弄出来的吗?据我所知,他在宫中真真是孤家寡人一个。”
白相与停下毛笔,抬头看着,双眸黑得深沉难测:“白冷,这件事到此为止。”
我冷笑:“怎么?你也有怕?”
白相与把笔一扔,嘴角扬起,带着嘲意:“他的生死与我何干?你莫不是要跟我说什么兄弟情意?况且把他逐出云锦城的是父皇,他也没有老到糊涂得什么也不懂了,是老子不要儿子了,这你也要我管?白冷,江湖混那么多年,没想到你有一副好心肠,心里不是只有你五哥一人。”
我点点头:“皇家多薄情。”
白相与说:“我有点好奇,你的情在哪里?”
我笑笑:“也许还没你多。”
“我的情不多,但绝不辜负。”他盯着我,“你要吗?”
我心惊一下,不知道该做何反应。
他一下子又变得云淡风轻,像没说过,翻了翻奏折,“你什么时候回宝鸣山?”
我说:“过了我娘的忌日。”
白相与:“嗯,也没几天了。”
我说:“你呢?”
白相与说:“我脱不开身,这段时间都在宫里。”
我明白,父皇虽然毒解了,可毕竟老了,很多事力不从心,他需要人帮他。毫无疑问,白相与是他最器重的儿子。
我说:“什么对你最重要?”
白相与说:“配得上我的。”
我说:“怎么样也要得到?”
白相与一笑:“别试我了,我要的,我不放手,谁能跟我抢?白冷,你适合江湖,而我,整个天下都适合。这个世上的事,是非对错,不是你能判断得了的,你的心里怎么判断没人能左右,可是所有人都要像你一样吗?不跟你一样的都是错吗?”
我正寻思怎么回他。
就在这比较严肃的气氛里,白相与又说了一句似真非真的话,“我觉得我不会伤了你的心。”
我真是怀疑他在调戏我,墨也不磨了,转身就走:“我去给父皇请安。”
我走到门口。
白相与叫住我:“我没去宝鸣山,你有没有想我?”
我回一句:“想哥哥了。”
给父皇请完安,我到御花园练剑,远远看见三皇子白羽泉和十公主白文华和他们的母妃丽和妃在赏花,我转身就想走。
“十五妹!”
白文华叫住我。
我只得向他们走去,向丽和妃一拜:“丽和妃金安。”
我又向白羽泉和白文华一拜:“三皇兄,十皇姐。”
白文华握住我的手,笑道:“自家姐妹客气什么?”
丽和妃也笑:“是啊,十五都长那么大了,来,让我好好看看。”
白羽泉背着手:“十五长得越发出息了,改日我让父皇给你找个好夫家。”
白文华说:“哥,你说什么啊,十五妹还那么小,多不好意思。”
白羽泉说:“你也不小了吧,早嫁了好让我省点心。”
白文华娇声说:“母后,哥哥又欺负我!”
三人都笑起来,我皮笑肉不笑的跟着笑,不知道他们唱得哪一出。
丽和妃说:“你要有你十五妹一半好我就放心了。”
白羽泉说:“是啊,十五妹现在有本事了,多亏你拿了圣雪莲花回来,不然后果不堪设想。”
我说:“十五只是做了该做的事。”
丽和妃笑道:“十五真懂事,一个人在外想必也吃了很多苦,以后多回来,我们都念着你呢。”
我答应。
白羽泉说:“你在外时,七弟也在外,两人也好照应些,现在七皇弟在宫里忙得脱不开身,你要是一人在外不免让我们担心。”
白文华睁大眼睛,颇为惊讶地问:“啊?十五妹跟七哥很亲近吗?”
丽和妃斥道:“什么话!自家兄弟姐妹哪有不亲近的道理?”然后又笑道:“十五,今晚来紫燃宫用膳吧,我们好好说话。小时候我常常喂你吃饭,逗你玩,一转眼都过去那么多年了,可怜离妃没看见你长那么大了。”
说着擦擦眼泪。
我想那都是我娘去世前的事了,那时娘独宠后宫,父皇一颗心都挂在娘身上,估计娘想当皇后,父皇都能把皇后废了。可惜娘总是一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对什么都不上心,包括对我。那时丽和妃天天来留华宫陪我,搞得我差点以为她才是我亲娘。
娘不会舍不得我,不然不会那么早就去见他,留我一个人。
白文华说:“十五妹,听说你剑法了得,能不能让我见识见识?”
我说:“好。”
可惜不能跟这两兄妹比试一番,不然我一定要好好报小时候他俩欺负我的仇。
我想到白相与,要是真要他跟一群兄弟姐妹相亲相爱,恐怕他会把人全杀了,一了百了,因为我就有这个冲动,我们喜欢快意恩仇。
我舞了一会剑,飞上一颗大树上:“我能飞得很远很高,你们要看吗?”
白文华拍手说好。
我挽出无数剑花,树叶纷纷落下,然后我就飞很远很高,没影子了。
这一家三口抬头看天空,很久很久,才知道我不会回来了。
到了一处偏僻的地方,我足尖轻轻落地,边走边看自己到哪里了,经过一道宫门时,听见一阵啼哭声,我抬头看宫牌,上面写着“梦过宫”。宫门虚掩,我轻轻推开,只见满院枯黄的落叶,荒草丛生,四周寂静无声,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哭声又传来,我循声走去,只见房间内几个太监宫女跪在地上哭。
我走进去,说:“你们在哭什么?”
那几个宫人看见我,忙爬过来,“奴才见过小公主。”
我说:“起来吧。”
他们仍跪着,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宫女闭着眼睛爬过来抱住我的腿,大哭道:“求求小公主救救六皇子吧!”
我低头看她:“你是谁?”
一个宫女抹眼泪道:“她是六皇子的奶娘,六皇子进地牢后她天天哭,眼睛已经哭瞎了。”
老宫女哭哭啼啼:“六皇子是奴才看着长大的,他很听话,很乖,不会做坏事的!求求小公主救救六皇子!”
原来白以莫住在梦过宫。
我说:“你们起来说话。”
他们不肯起。
一个太监哭道:“小公主你大发慈悲,救救六皇子吧,六皇子是个好人,他没有打骂过我们这些奴才一次,六皇子只是一时糊涂,他真是好人啊!奴才给您磕头了!”
几个人开始不停磕头,边大声哭喊:“求求小公主救救六皇子!”
我看着那个瞎眼的老宫女,心里一阵揪紧。
我说:“我救不了他。”
我转身出去,他们过来拉我的腿。
等出了梦过宫,走了很远还听见哭声。
我回到留离宫,小明子和小梦看见我回来马上笑着围过来。
我说:“有什么事吗?”
小明子说:“刚才紫燃宫的人来传话让您晚上过去用晚膳。”
我说:“你怎么说?”
小明子得意的笑:“奴才说七皇子先来请了。”
我说:“嗯,做得很好。”
小梦凑过来:“小公主,奴才教您刺绣吧?”
我说:“改天吧,我要睡一下,你们别让人进来。”
两人看我心情不好,也不打扰我,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