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正是东厂副总管,崔总管,一个从名字到装扮都有些不羁的太监。两人看见崔总管脑子里同时闪过了一模一样的想法,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皮相。
江湖中儿女,但凡见过崔总管的,都会替他惋惜这副皮相,不过这些人也没有机会活着告诉旁人。崔总管并不是一个乐意出现在人前的人,若不是为了任务,他更希望活在阴影里,他仿佛天生适合活在阴影里,阴影不会跟他讲正义,讲是非,讲那些烦人的仁义道德。
他就是一个太监,唯二让他不普通的,便是惹祸的颜值,以及无奈而学的高深武功。
原本崔总管出身于一个财主家,娇生惯养,没文化的父亲找相师算了一卦,给他这家中独子取名“总管”,这卦算到崔总管十八岁有一大劫,取这名字不管是他打算当官或者发财,都能替他挡灾除煞。
崔总管的十八岁还真的有一劫。家里的一个旁亲,看上了他们家的财产,勾结了地方官员,贪污腐败,收受贿赂,最终颠倒黑白,夺了他们家的家业。太平盛世不太平,灯再亮也是有阴影的。
这事他的旁亲不仅上下打点,意思到位,做的又极干净,只伪装成其父好赌,欠下偌大债务,把崔总管父子直接赶到街头,毫不留情。崔总管求告无门,父亲又是自责又是愤懑,自责自己引狼入室,不辨忠奸埋下今日祸患,愤懑这天下竟没半个说理的地方,最后抑郁成疾,病死床榻。
崔总管当时一面忙于奔走,求告官家,一面又要照顾生病的父亲,欠下许多债来,不想这一切背后又都是旁亲的奸计,等崔总管父亲一过世,便拿着那些借据上门,最后逼得崔总管卖身进了紫禁城,做了太监。
崔家一脉自此断子绝孙,而族里只好认下这旁亲夺产的事实,崔总管做了太监如此有辱门风的事情,自然没有继承家产的资格。
可谁曾想,这些人千算万算没算到,崔总管坚毅能忍,肯吃苦,又得了大内的赏识,习得了一身武功。偏生他做太监前还是纯阳之体,其实就是童子之身,为他奠定这武学根基。
崔总管成为东厂副总管的第一件事,便是杀。杀尽当年逼他入宫的仇人,杀尽不分是非黑白的族亲,还帮官家杀人,帮大内杀人。大内的刀,不仅阉了他继承香火的根苗,也断了他嫉恶如仇的性情,那一刀以后,他的心就已经死了。
倒是应了他父亲给他取名的那一卦,不管是升官还是发财,这名字总是罩着他的。
崔总管此时正冷然地堵在山道上,虽然陆大川大当家的跟叶小乙说过去路,可此时两人遇到这命中煞星,江湖鼎鼎有名的鬼见愁,也是逃又逃不得,战又战不得。
陆大川对叶小乙使了一个眼色,在耳畔悄声说道,“叶少侠,老夫有一子已送到山下,七侠镇上,内子的棺椁所在,他甚是熟悉,少侠可往寻之。我烂命一条,杀生无数,早知有此一日,但望少侠看在我痛改前非的份上,习得神功以后,定要对内子施救!”
这陆大川甚是痴情,叶小乙哪里能忍他如此牺牲?见叶小乙就要打断反驳自己,陆大川摆摆手继续道,“叶少侠不必如此,我原本就天年将尽,更何况我这是赎罪,若我俩拼尽性命能够得胜,自然是好,但若不然,还请少侠以大事为先啊!”
这一言说的叶小乙又羞又急,只得作罢,心想今日受陆大川大当家的如此恩惠,定要保护他的幼子,若有幸,真解开那武学密藏的谜团,也要传授他的幼子,使母子得以再次相见。
崔总管哪得他们如此咬耳朵,早已不耐地继续喊道,“陆大川,划下道来,你们自己跟我走,还是我把你们打残了带走。”
陆大川满脸愤懑地看着崔总管,终究最后是不敢放什么狠话,“崔总管,这事我跟东厂不是早有承诺吗?我们井水不犯河水,我要是找到李奉先留下的武学密藏,便与你们共享。此时我也不瞒你,那周先生确实被某抓了,正关在山上地牢,你若愿意放过这位兄弟,我大可陪你去找那位先生。”
“先生?兄弟?陆大川,你莫不是把杂家当三岁小孩耍,你能有什么兄弟,除了出卖你的,便是被你出卖的,你能安什么好心,护住自己兄弟?定是他身上得了什么秘密。再说你那位周先生,出了名的又臭又硬,没法说话,你在这耗了十年,不是也没见你有什么成果吗?”
崔总管声音细弱但又听的字字清晰,想见真是内力到了极深处,顿了顿,看着叶小乙妩媚地笑道,“更何况,这小哥细皮嫩肉的,一看就经不住多少刑罚,待我用到第三样酷刑啊,说不得就得哭鼻子了。这可比那臭石头好开口多了,你说我能放弃吗?”
崔总管眼色一厉,“臭石头我要,这小哥我也要,没得商量!”
言罢,轻身而上,一爪扑上二人面门。此时,其他势力可能已经得了信儿,不可耽误在这,崔总管招招因此都下狠手,拼尽全力,并不打算放过他们。
陆、叶二人看着崔总管发了狠,只得一左一右分开,抢攻上下两路。陆大川一招平削取其喉咙,叶小乙紧接着也是一招直刺攻其腰腹,二人虽然第一次联手,但是从开始的生疏,慢慢的就熟练了起来。
崔总管哪里看得这番局面,拖得越久,风险也就越大,当即手下又快了三分,拍向两剑的剑背,不仅将二人弹开,同时一掌伤了叶小乙的左肩。
陆大川看着这局面越来越糟,心里一狠,大喊道,“叶少侠,莫管我,我要出绝招了,此招一出,敌我不分,你速速退出战圈!”
叶小乙听着,莫名鼻子一酸,知道今日陆大川已存了死志,可怜自己技艺不精,拖累了他,但此时也不是感慨的时机。
这边,陆大川使得秘法,燃烧自己本就不多的生命,尽力将崔总管拖住,那边,叶小乙也按照陆大川提示的路径,逃下翠微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