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日,永宁侯府的“威虎山”就在京城出了名。
昨天来的几个小子,除了谢六,其它都在国子监读书,谁都有一两个要好的同窗,一个传一个,都想去见识一番。尤其是坐过牛车的谢小四,更是吹得天花乱坠,连菜色都没放过,从名字用料直说到口感,说到自己口感滴答,听得别人百爪挠心。
多少人想登一次永宁侯府的门,据说永宁侯马上回京,先拉拉关系也是好的。谁知道永宁侯夫人居然闭门谢客,不出门也不接拜帖,“侯爷未归,多有不便,请谅解。”当然,也有拒绝不了的,比如泰康公主带着两个孩子直接上门。
公主仪仗刚到闰余巷,璐郡王府的王总管已经等在路边,“长公主听闻公主驾临,命老奴迎接。”不容分辨,直接将人请进璐郡王府。
此时,闭门思过的璐郡王正在鹿鸣泮,听着关雎谈酒楼的改建。豫王府交出第一楼,却将里面砸了各稀巴烂,就差直接拆了楼。要改建,首先要想好是要做什么养的酒楼,璐郡王却是什么想法都没有,一推四五六,“全部你决定就好。”
关雎真想打他一顿出气,她被关在府里也快憋出病了。心里恶毒地想着,“早知道就让蜘蛛打死豫王世子,省得这么拖累人。”谢灵雨把自己关进“意匠”,关刀成天混在后园,除了每天练字和吃饭时间,从不出现,而自己院里白天驻进了赶也赶不走的璐郡王。
“爷,晋阳侯世子找您。”野桥站在窗外。
“泰康公主走了?”璐郡王无精打采。
“走了。”野桥回答,“泰康公主走后晋阳侯世子才来的,嗯,不像有急事。”
“他没事我有事,你让他到玉骨亭等我。”起身跟关雎说,“他的猪朋狗友多,爷要开酒楼,让他在外面透透口风,你的店卖什么东西也可以让他去吹一吹。他一定能胜任大嘴巴的重任的。”
关雎惊了,这还是古人吗?深谙炒作之道啊!眼睛骨碌碌一转,喊了挂云上来,让她去准备几样点心还有茶水送到玉骨亭去。
宫承琅一听请他到永宁侯府,激动了,京城人人好奇却不得其门而入的永宁侯府啊。太幸福了有没有?好想晕倒哦。野桥带着他从后园翻墙,这很正常,永宁侯府大门紧闭了。野桥翻墙过去,他也从旁边翻,野桥没事,他,他居然踩到一坨屎!宫承琅很想尖叫,但他忍,在外面要淡定些,泰山崩于前不动声色,哪能为一坨屎尖叫。在旁边的草地上蹭了蹭,继续前进。野桥突然停下,行了个礼。前面来了一头小牛犊,上面骑着一个穿黄葛布衣衫的小孩,戴着斗笠看不清脸,手上还拿着小笛子,只见他将小笛子放在嘴边,舔一下,再舔一下,憋得脸通红,吹出了“卟卟”两声。牛继续往前走,小孩继续跟他的笛子战斗,牛后两个小童亦步亦趋跟着。
宫承琅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现在就算尖叫也是可以理解的吧?野桥同情地告诉他,“那是永宁侯世子,现在是他巡山的时间。”
“野桥,你能扶我一把吗?真是物以类聚,这看着就是你家爷的亲弟啊,一样那么能作。”野桥没回答,嫌弃地看了他的鞋子一眼,自顾朝前走了。
到得玉骨亭,璐郡王和关雎已然在座,宫承琅爷不客气,拉开璐郡王旁边的椅子坐下。“谢郡王爷关爱,让小的一窥神秘莫测的永宁侯府真容,感激涕零。”拱手作揖。
“得了好处是要付出代价的。”璐郡王一脸算计地看着他。宫承琅霍地站起,“您饶了我吧,我功夫没你俊,后台没你硬,我胆子很小的。”
“哎哎,坐下。”璐郡王抬脚踢了他一下。“先给你看些东西。”
挂云领着几个丫鬟上前,把托盘里的东西一样样摆到桌子上。清一色的八个甜白瓷碟子,摆着各式吃食。宫承琅很不情愿地承认,好几个是没见过的,见过的做法也不一样,就像那盘饺子,居然那么多颜色,这能吃吗?
关雎手里拿着根筷子,一个个介绍:“食物讲究色香味俱全,这个色出了食物本身的颜色以外,容器的搭配也是很重要的。这几碟点心都是颜色鲜艳浓重,所以厨师全部用了甜白瓷来装,更能衬出食物本身的特色。哪,这几种点心是蜜汁烤鸡翅,肉松蛋卷,五彩饺子,香蕉松饼,盐酥鸡,红薯雪梅娘,虎皮凤爪,麻辣牛肉条。您尝尝。”
宫承琅的口水已经快流下来了,勉强坚持着问璐郡王,“弄这么多好吃的,我觉得你这次是准备把我折腾得很惨。”
“你是不想吃喽?”璐郡王不以为意,夹了一条牛肉条放进嘴里,“我不会害你的,对你来说只是举手之劳而已。”
“真的?”宫承琅还是不放心。
“听你这句话就知道你已经想吃了,还等什么?”璐郡王嗤了一声。
宫承琅想想也是,坐下开始吃。一下箸就停不了口,挂云在旁边适时添加茶水。看他吃得差不多了,关雎才出声问道,“您觉得这些点心好不好?放到酒楼里能有生意么?”
宫承琅愣了一会儿,恍然大悟,“您是说第一楼?好,太好了。”激动得有点儿不同寻常。璐郡王在一旁凉凉地说,“你别想吃白食,我会让人去晋阳侯府收账的。”
宫承琅也不理他,只问关雎,“您快说,要怎么做?”
“以后第一楼的名字肯定是不会用得,具体叫什么,再说。”关雎坐正身子,“早上嘛,我们卖点心。就比如这凤爪饺子什么的,当然,你刚刚只吃了一点点而已,代表不了所有。中午跟晚上是正餐,好吃的我们都可以做,每个月推出一份菜单,会有主推的菜品,主推菜品每天定额卖,不是随时都有。下午嘛,卖甜品,松饼盐酥鸡这些,还有各种芝麻糊什么的。”挂云给端上来一碗甜食,摆在宫承琅前面。碗里的东西呈太极图形,放了两颗桂圆做鱼眼,这是什么?
“这个叫黑芝麻撞核桃露,您可以试试。”关雎和璐郡王也各拿一碗,吃了起来。
宫承琅打了个嗝,璐郡王嫌弃地扇了几下扇子。“现在你要做的,就是去帮爷宣传,只说东西有多好吃就好,还有关关很快有家店要开,卖的东西都很精巧。”
宫承琅张了张嘴,半天才问,“这么虚幻,您让我怎么宣传?”
“不是已经给你东西吃了吗?”璐郡王反问。
关雎掩嘴笑了一下,才对宫承琅说,“我准备店在酒楼的后一天开,但酒楼开张当天不营业。”不仅是宫承琅,连璐郡王都愣了,开张不营业?关雎继续解释,“开幕这天必须得是休沐日,早上请京兆尹大人和五城兵马司东城指挥使帮忙揭幕,请全班衙役和东城的巡检吃早餐的点心。中午要忙乎下午的事,没空招待人。下午我的店铺要借酒楼开个宴会,提前把各种商品介绍给大家,这是以我家的店铺名义举行的,所以只找几个跟我家有来往的夫人就行,老爷们想一起来也是可以的,我粗略合计了一番,勋贵,清流都能有人来,这样就行。晚上就宴请这帮客人,第二天,酒楼跟店铺一起营业。”
不管那两人是否能消化得了这些东西,关雎接着道:“现在你们各有任务。蜘蛛哥哥,你一定要让江路野桥盯紧酒楼的修缮,不能拖拉。厨子让我家大厨找几个徒弟先顶上。小二也要先教导一番,江路似乎已经找好人了。宫世子,您就帮忙放一下消息吧,说说您今天吃到的东西,说说会有一个从未有过的宴会,不要说太明白,朦朦胧胧的就行。能成否?”
“就为了看这热闹,不行也得行。”宫承琅拍了胸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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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和煦的阳光给昭明殿披上了金色的纱衣。今天不是大朝会,武佑帝很早就从含元殿回来。
“皇妹递了折子今儿进宫?”武佑帝抿了口茶,拿起御案上的奏折看了起来。
“是的,这会子怕是已经在紫宸殿了,奴才让人去看看?”苏公公小心地问。
“不必了,皇后难得有说得上话的人,让她陪皇后聊聊天正好。”武佑帝拿起笔,批阅起手上的奏章。“我等她好了。”
这一等就等到了近午时分。皇后娘娘陪着懿徳长公主一起来了。
见完礼赐了座,长公主开门见山对武佑帝讲,“皇兄,正则跟雎儿的婚事,豫王府若是想横插一杠子,臣妹打上门去,您可得给我善后。”
武佑帝扶额,“你自己爱动刀枪,把正则也带得一模一样,朕让他想个办法让昝荣去不了御林军,他直接就把人给打趴了。现在豫王妃三天两头去太后那哭天抹泪的。”
“外甥打得好,有些人讲不了理,直接动手才是正理。”晏皇后端着茶杯冷哼。
皇后跟太后豫王的心结,一辈子也解不开的了。长公主赶紧打岔,“不说这个了,我今天还给你带了好东西哦。”长公主看了孙嬷嬷一样,孙嬷嬷施了一礼退了出去,不多会领着两个小内侍抬着一个大红布盖着的东西进来,立在殿堂当中。晏皇后拉着皇帝走过去站到红布前面,长公主亲自拉开红布。武佑帝亲眼看到自己跟皇后站在一起,连头发丝儿都能看清楚,脱口而出,“这是镜子?怎么这么清楚?”
“以玻璃为镜,也是可以正衣冠的。”长公主蛮横地说,“礼我已经送了,有事情您必须给我撑腰。”武佑帝目瞪口呆,这妹妹越来越不讲理了,眼眶又有些湿润,这几年流逝的生气,似乎又一点点回到这个他最疼爱的妹妹身上了。感性的武佑帝还没从过往的悲伤中回过神,殿外又有内侍抬了东西进来。
武佑帝瞪大眼睛,看这缓缓徐落的红布掩盖着的一个巨大的……窗户?!“皇妹,你这是要干什么?”武佑帝崩溃了,他堂堂一国之主,会缺个窗户?用得着她巴巴送进宮?
“您可别误会,这不是送给您的,是想问一下,您要不要让内务府去买些来修饰皇宫?”长公主一脸的算计。晏皇后还在后面帮腔,“皇上,您昭明殿要不要我管不着,紫宸殿我是一定要弄成这样的。”
武佑帝看着这姑嫂二人,觉得头真疼了。
当天下午,坊间传闻,懿徳长公主进献了一种极罕见的东西给武佑帝,龙心大悦,已令内务府大肆采买。总领内务府的是平王,而作为平王的外甥,以平易近人著称的晋阳侯世子宫承琅,瞬间被打听消息的人给包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