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风顺水,不到一个月就到了杭州。一路上不乏地方官员拜见招待,只是他们无心应酬,每次靠岸只为补给,都只是收了帖子,并不接见。璐郡王带着关雎姐弟,每靠岸必上岸,买些土特产小玩意,吃吃喝喝,倒也不觉得旅途烦闷。远没有路过汴州那么刺激,有极品女色狼挑战大家的承受底限。
在江都转航至杭州时,正好是白天,关雎想起前人诗句,连连扼腕,“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可惜了,明月夜何在呀。”
“别急,回去的时候咱在江都住一两天,让你过过瘾。”璐郡王狗腿地献计。
“真的吗?太好了。我要吃好多好多狮子头!”关刀欢呼。关雎无意间说起,扬州狮子头最有名时,就惦记上了,在汴州吃的那一顿,他一路上都念念不忘。
关茅还是每天哭闹找爹,为此谢灵雨考虑曹馨儿出嫁后马上回京,快被哭得神经衰弱了。关雎出尽绝招收效甚微,关刀的虎脸也越来越不管用了。谢灵雨都被关刀传染了忧郁症,担忧起关茅的将来,“她以后怎么办?难道把你爹打包当嫁妆?”
璐郡王偷偷替未来的连襟默哀,新娘子是刁蛮级别为终极的关茅,嫁妆是爱管东管西的老丈人关定,这是倒霉升级啊。
关家在西湖边上有宅院,是关定亲娘的陪嫁,幽静秀美,一直有人打扫照看,在出发之前,晴空已经先一步赶到,里里外外又收拾了一遍。谢灵雨一家和璐郡王就住在这儿。谢玲珑一家被谢二爷接过去,一早就决定好了让曹馨儿从将军府发嫁的。
双胞胎打小儿没分别过,嫁的这两家却是一鲁地一江南,虽说以后多数是在京定居,但曹斌和谢玲珑还是在两个地方都置办了陪嫁庄子。曹宁儿在鲁地有庄子别院,在杭州还有个小院子,曹馨儿也一样,除了杭州的庄子别院,在鲁地也有个小宅子。
船到码头,曹宁儿就笑眯眯告诉父母,“不好这么多人全挤二舅舅家去,我跟相公住回别院。”坐上管事架来的车回了陪嫁宅子里。
谢二爷见到老父,又是开心又是羞愧,幸好卫国公一直以来身强体健,不然若是被谢玉琇气坏了,谢二爷怕是要以死谢罪了。
卫国公看着越发沉稳内敛的谢二爷,又是欣慰又是愧疚。当年觉得觉得男子汉,妻子若实在不合意多纳美妾就是,一时失察听任欧阳氏定下内侄女为媳,使得老二如今家不成家,麻烦源源不绝。
曹斌一家过来厮见,谢二爷略感遗憾,“灵雨跟宁儿怎么不住过来,院子都准备好了。”
“主要是我们人多事杂,吓跑她的。”谢玲珑叫过三个小娃娃,“快给二舅舅请安。”
三胞胎屁颠屁颠上前,歪着脑袋看了一会,“三”,“舅”,“安”
谢玲珑头疼地说,“这一人一字的说话法多早晚能改。把二哥认成三哥了。”
谢二爷哈哈大笑,两手一圈把三人都抱起来,“叫二舅舅,舅舅给糖吃。”
三人对望了下,还是一人一字叫了一句,然后就朝谢二爷伸出手,要到了自己的,还伸出另一只手,“毛”,“哥”,“哥”
谢二爷茫然了,什么毛哥哥?
“这是替小毛儿他们三个要礼物呢。”谢玲珑失笑,这么小还知道有福同享了。
“哎哟,真是好孩子。”谢二爷弄明白,又给多每人一颗。心下感触颇深,有些人才是几个月就知道友爱兄姐,怎么自己摊上的却是那么不懂事俩熊孩子?
“磊哥儿在京城你不用担心,你妹夫派他到京营受训,要几个月呢,不会给叫回府去的。”卫国公说了对谢毓磊的安排。
“谢谢父亲,给妹夫添麻烦了。”谢二爷感激得很。知道父亲和谢灵雨都要南下,他还着实捏了一把汗,他不信小欧阳会就这么简单接受一个庶子武状元,而不绊一下腿或上几道绳索。虽然吴国公府接近废了,但能轻易被小欧阳说动的老娘欧阳氏,她不但是如今京城最有权势的国公夫人,还是谢毓磊的亲祖母,很多时候是很难违抗的。
卫国公双眼一瞪,“他麻烦什么,又不用他把屎把尿。”对于关茅粘关定的程度,他深深地嫉妒。“你安排一下,明天我要去梅鹤书院。”
“是,儿子明儿送您过去。”谢二爷殷勤地说。
“送什么送,我又不是不认得路。你该干吗干吗去。”卫国公挥挥手,在主位上坐下。“磐哥儿呢?”
“他在梅鹤书院读书,休沐才回来,原说了让他今天下学回来给您请安的。”谢二爷解释。
“不用了,跑来跑去让孩子折腾什么,明儿我顺道去看看他。”卫国公向来溺爱孩子,最不喜折腾小辈。
谢二爷略带尴尬地跟谢玲珑说,“馨儿的婚礼我原本想好好安排妥当,不必你操太多心,只是你知道我这儿也没个主事的,原本能打打下手跑跑腿的林姨娘,也接近临盆,所以妹妹要受累了,回头我让管家将对牌给你送过来。”
谢玲珑根本没理其它,只是欢喜道,“林姨娘怀孕啦?恭喜二哥。本来就该是我来准备的,已经麻烦二哥许多了。”后面这俩月,谢玲珑安排曹馨儿的婚礼,还把将军府给打理得妥妥当当,让林姨娘安心生产。
从卫国公到卫国公府的外甥女曹馨儿,对林姨娘说不上可亲,但都很和气,让从未得国公府主子正眼的林姨娘心理慰烫,这是她从不敢期待得到的。卫国公等人的心思其实很简单,谢二爷的家庭生活已经够凄凉的了,虽然如此,他这么多年也只纳了一个林姨娘,可见是真心喜欢的,所以都愿意对她释出善意,只要她跟谢二爷好好过日子。
关刀到了别院也不休息,让晴空弄了条小船就往西湖里玩,关雎和璐郡王不放心,也只好跟着去采莲捉鱼。到了下午晌,三人骑着马带着新鲜的莲藕莲角莲花到了将军府。
“来给舅舅请安,送些亲手采的莲藕。”关刀特意强调“亲手采”,不然人家常驻杭州的人,谁稀罕他这点子东西。
得到谢二爷的赞赏立刻就原形毕露了,“五表哥呢?他说好我来杭州要带我去玩的。”嘴巴嘟得可以挂猪肉。
“他上学去了,回头让他歇几天,专门陪刀儿到处玩,好不好?”谢二爷哄着他。
“好,好。”关刀猛点头,“姐姐和蜘蛛哥哥也一起。”到底没忘关定交代的事。
璐郡王在一旁不停翻白眼。
****
第二天一早,关雎三人从关家赶过来,接上卫国公一起出发。昨天关刀听说要去梅鹤书院,一定要跟着,卫国公就当是带他们出游,让他们一早过来。卫国公带着一车的礼物,是送给亲家尹山长的,这两年让人家帮忙照看那俩烫手山芋,辛苦人家了。顺便也想把那一老一小俩祖宗接回来。
梅鹤书院占地很广,分两个部分,书院和宿舍。学生不管家境如何,一律都是四人一间房,生活琐事必须自理,不得假手他人。有点儿像是大学生活,在这种时代能做这种坚持,关雎还是比较欣赏的。
尹山长自己长年住在这孤山之上,小院子就在书院对面,小巧精致,很有江南园林的韵味。只是紧靠着小院北面有几间茅屋,生生把这半边山景变得不伦不类。卫国公深深同情尹山长,这两年怕是没少受罪。
昨天谢二爷已经派人来投过拜帖,谢安上前让门房通报,关刀姐弟却饶有兴致去看那抢走小院所有风采的茅屋。
“为什么这里也叫'昆吾集'啊?”关刀跑前面,愣愣地看着茅屋门楣上小叶紫檀做的门匾。
“这是多不识货才把小叶紫檀挂这儿?”关雎走过来一看,忍不住吐槽。这块匾能抵上万间茅草屋了吧?
璐郡王也甚是无语,半天挤出来一句,“这字写的不错。”
字?关雎心中一动,这字跟卫国公府憩园里的“昆吾集”那块匾明显出自同一人手笔。联想到卫国公动不动就提起在杭州的祖宗,难道…
正胡思乱想着,屋里走出来一个白胡子老头,“哪里来的小娃娃,敢嫌弃老夫的牌匾?”
“哪里来的老头子,敢偷听小爷说话?”关刀两手叉腰,装出一副老成的样子。
白胡子老头扫了他一眼,“京城来的?大人呢?”
关刀吓了一跳,“谁是京城来的?小爷明明是北疆来的。”这老头会算命?
“关定的脸都长你脸上了,还用狡辩?没礼貌的小子。”老头子转身在茅屋前面的树桩上坐下。
关雎笑吟吟拉着关刀过去跪下,“关雎给太姥爷请安。”
关刀不明就里,但向来跟关雎一起行动,也跟着磕了三个响头,“关刀给太姥爷请安。”
璐郡王本来不需要跪,但出于对关雎长辈的尊重,他单脚贵在两人身后,“訾娵正则见过太姥爷。”
白胡子老头摆摆手,“都起来。不错,不算笨。”
关刀扑上去,伸手捋了捋他长长的白胡子,“这吃饭要是洒了汤可咋办呢?”
“要你管!”白胡子老头抢回宝贝胡子,“就你调皮。”
“姥爷一早喊着要来接您,现在见尹山长去了。太姥爷东西多不多,要不雎儿帮您先收拾一下?”
白胡子老头就是卫国公的父亲。
尹山长闻说很是不舍,“横竖你们不是马上回京,等要走再来接那老头子吧。”
卫国公却不愿意,“难得孩子们都过来,请回去见见。”其实他说了也不算,人家也不一定听他的。
老卫国公谢致逊,当年谢太夫人仙逝之后,老卫国公离京而去,四海云游,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没想到却是在孤山结庐。
谢老爷子撇了璐郡王一眼,点点头,进去吧,除了家具,都带走。
关雎走进茅屋,璐郡王也跟着去帮忙。进了大门是个小天井,紧贴着尹山长的小院的是茅房,对面是厨房,正屋是一明两暗三间。正中是间大书房,两间暗的都是卧房。其中一间让关雎很是惊奇,“怎么这么多玩具?还都是流光墟的出品?”难道卫国公经常往杭州送的东西,就是这些?
关雎和璐郡王对视一眼,都很疑惑。难道说老小孩老小孩,这太姥爷真有小孩的嗜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