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一个男人而言,外面的冷言冷语跟家里母老虎的河东狮吼,哪一种更难啃?曹氏回府“说漏嘴”,范氏知道了丈夫欠“美人乡”大笔银子,瞬间撕下伪装,见面咆哮,不见面咒骂。訾娵景止选择到外面追寻骗子杀手的踪迹,他不信那个人没有跟别人接触过,就这么彻底消失,肯定会有蛛丝马迹让他寻回白扔的银子的。
京兆尹衙门从上到下都快要疯了,訾娵三老爷一天提供一到两个杀手组织嫌疑人,这些人都是他旁敲侧击后发现不可能给他十万两银子的人,作为报复,三老爷都将他们告上衙门。
京兆尹还是胡图,谢大爷的同年,苦哈哈地请了谢大爷喝酒,拜托他去找璐郡王求情,看能不能制止三老爷这种浪费人力的做法。“再这样下去,我这府衙也没别的可干了,全伺候他三大爷去了。”胡图几近抓狂。
谢大爷提起那人就腻味,恨不得被抓起来的是他。也信得过胡图,干脆跟他低语几句,成功地让胡图全面僵化。“你不要理他就是,迟早是要被好好收拾的。”
“这当叔叔的,也太无情无义了吧?”胡图被雷劈了一下,渐渐才回过神来。
“他跟他家老太太对长公主撕下脸皮的时候,我可在场,濮阳侯被气得死去活来,哪能有假?”谢大爷呲牙,又开始觉得反胃了。
“如此就好办了,小子们算是解脱了。”胡图擦擦汗,嗯,肯定是因为屋里太暖,不是璐郡王府的闹剧太狗血吓的。
别人对他满是同情,璐郡王却悠哉得很,还弄了本老黄历在挑日子。
“蜘蛛哥哥,你看什么书呢?”关刀和昝栴夹着三个小孩从“鹿鸣泮”跳过来,璐郡王正全神贯注在书案前看着书,这画风很不对头。
“黄历,我要挑个好日子痊愈。”璐郡王赶紧把书收起来,所有易撕裂物品都必须与三胞胎隔离,不然下场堪忧。
“……”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听说,病人自己找个日子宣布病好了?
“今天还没好吧?”昝栴带着点同情。
“你姑姑说现在痊愈太仓促,再忍几天。”璐郡王很是哀怨。
“姐夫真可怜,生病不能出门多无聊啊。好在你有三个超级无敌可爱的小舅子小姨子,他们会好好陪你解闷的。”关刀边说边退,到门边跟昝栴转身就跑。
璐郡王回过神,面前站着三个可爱得冒泡的小天使,拉着他往暖炕走,“猪猪小心,不要倒倒。”
什么叫视死如归?看璐郡王现在的表情就是。
越近年关,訾娵三老爷越是狂躁,“美人乡”的人已经找了他好几次了,每次都提醒他该要还钱了,尽快准备。在家里范氏撒泼,出门有人逼债,真是生不如死了。老侯爷过世的时候,是分了家的,只是老范氏惯着,三房一直依着濮阳侯过,濮阳侯也不计较这几张嘴,如果差点儿零花,仗着是小弟,跟大哥伸手也没什么,可若是十万两?濮阳侯会掐死他,说不定三房得另府而居,到时真的是全家喝西北风了。
事到如今,三老爷不得不考虑变卖手中产业了。地契房契都在范氏手中,想办法弄出来不难。但突然之间脱手这么多东西,买家不好找。直接把訾娵家的产业抵押给赌场,这是彻底打濮阳侯的脸,后果一样很严重。
三老爷也有一些混的好的朋友的,为了避人耳目,远远地约到了城南的一个小酒馆,他不知道的是,现在他身边每天跟着的有濮阳侯,璐郡王府,永宁侯府的人,刚被他甩掉的,是范氏的人。这个朋友是个生意人,三老爷在工部,这人经常会往工部送点儿东西,请吃个饭,一来二去就混熟了。能不能在年前找到大买主,就靠他了。
这么大笔的买卖,中间人能得不少,三老爷这个朋友很兴奋,决定要好好给他搭把手。
“真替濮阳侯发愁,这么些田庄铺子,都是濮阳侯府几代人的心血,被别人买走难受,自己买回来说不定又会回到他弟弟手上,白花这么多银子。”昝栴摇头叹息。跟他一起窝在据点“垂涎”的当然是关刀,两人正热烈议论訾娵三老爷怎样才能从范氏手上拿到那些文书。
关刀眼珠子转几转,扑到昝栴身旁,“师叔祖,您买下来吧,我买也不合适,您反正要留在京城,置点儿产业也是应该的。而且他急着脱手,价格肯定便宜。”
昝栴哭笑不得,这便宜是好占的?
范氏这几天心急火燎,嘴角都起了泡泡,想起欠“美人乡”的十二万两银子,更是气得心肝脾肺肾都差点儿移位了。见三老爷难得早回来,一点儿好脸色都没有。訾娵景止接过丫鬟端上来的下火药,站在门口把人都打发下去,“我跟夫人有事商量,谁也不许靠近正屋。”
三老爷能屈能伸,不停作揖告饶,伏低做小,哄得范氏喝下了那碗下火的汤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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訾娵三老爷消失了。濮阳侯府的下人满京城找人,所有客栈酒肆青楼都去问过,杳无踪影。在东西脱手之前,他躲在那个朋友的一个小院子里,濮阳侯府的人还真没找到他。中间人的手脚很快,带着满脸幽怨第二天就给找到买家,还是大手笔,能全部吃下他的产业,只是价格不高,訾娵景止一咬牙,全部出手,除了还钱,还能有点儿翻本的钱。中间人没敢告诉他,买家是自己找上门的恶煞,自己想好的抽成大赚一笔的美梦变成了一百两的茶水费。
范氏的哀号声让路过的人以为濮阳侯府有丧事,老范氏不得不使出昏倒绝招以避开范氏。曹氏更是懒得理她,心存不良的人,活该有此报应。
璐郡王府里,濮阳侯对着眼前那一大摞的地契房契,哭笑不得。璐郡王很坦白,“大伯,訾娵家几辈子的心血,不能给卖了,只是您也知道,大房二房若买了,给祖母和三叔三婶知道了官司有的打,肯定要把东西要回去的,以后还可以继续挥霍。所以我求师叔祖买下来,以后咱家想买回来的话,他不会为难,不想赎回,东西在他手里我也安心。”濮阳侯什么都没法说,都是事实,那一家子是个无底洞。
“还有,三叔手上现在有十五万两的现银,在他全部填给美人乡之前,把他抓回家吧,他就在美那儿。”璐郡王话音刚落濮阳侯人已到了门口,再让他赌下去,只能以命抵钱了。
濮阳侯在赌桌前面让人把三老爷直接架走的,范氏的人比濮阳侯早到,但不敢惹他,而是选择回去搬救兵,所以范氏气势汹汹在濮阳侯后面赶到。
人绑走了,范氏紧着去清理余款,吼叫声连已经在街上的濮阳侯都能听见,这下子都知道了,訾娵三老爷在“美人乡”连赔带输,一天出去十几万两银子,把自家产业都输光了。
“行了,有她这样广而告之就行了。”关雎拍着大腿龇牙直笑。跟泰康公主交集不多,但她就是莫名地不喜欢她。都知道了“美人乡”有大把现银,有贼去偷也是情理之中,毫不奇怪的了。
当天晚上,“美人乡”被洗劫一空。护院打手姑娘恩客老鸨赌徒,全都昏迷到第二天中午才醒来。虽然报了官,但泰康公主不敢亲自出面,一个公主开了家青楼,怕人家在背后把她当老鸨看待。
“真可惜,看不到泰康公主的脸色。”关雎颇觉遗憾,拍了拍桌上的大堆银票,“师叔祖,这些都是你的了。”昝栴是泰康公主的亲弟弟,这笔钱给他比较合适。
昝栴乐了,“这是不义之财,”抽了几张银票给蝙蝠,在悦来客栈的表现不错,蝙蝠现在是他的长随,“分给兄弟们过年。”自己数了十五万两的银票,是自己出的本钱。“余下这些,明年户部可以少愁几天了,拜托熊统领带给皇上吧。”
关雎点头,把余下的银票收起,至于拿到手里的那些田庄铺子,就让昝栴去玩吧。
濮阳侯府这个年注定是过不好了,曹氏交代自己的儿子儿媳,对范氏不要管不要理,顺其自然,总有闹腾累了的时候。受冲击最大的是老范氏,范氏时刻跟她在一起,不停跟她抱怨,她捏着訾娵景止输剩下的两万银子,每天疑神疑鬼,訾娵景止偷走文书的手法,给她留下了深刻的阴影,只有在老范氏房里,才有安全感。
三老爷被按在祖宗牌位前打了五十大板,以他身娇肉贵的亏虚身子,没仨两月是好不了的。
老范氏踌躇许久,还是把濮阳侯找来,“老大,他到底是你弟弟,你不能眼睁睁看着他一家子就此没落啊。”
“母亲,家本来是已经分了,老三一家住在府里,我也没缺他一餐饭少他一天月例,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了。被他卖掉那么多祖产,儿子已经没脸去见列祖列宗了,还要怎么纵容他?真要让他把侯府给折腾光么?”濮阳侯身心俱疲。
“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当初家产是分成三份的,如今老二那份在正则手里,对他来说,微不足道。我想你去跟他要来,他不会拒绝你的。你跟老三对半分了,横竖他已经自己开府,把产业还给府里也是应当应份的。”老范氏提议。
“父亲分家的时候,正则早已经自己开府了,我绝不会违背父亲遗命,也不会要正则的东西,您要,就自己找正则要吧。”濮阳侯断然拒绝,这是嫌不够丢脸么?不觉得亏心么?正则是老二唯一儿子,不能得一点儿祖产?
“你是不肯听我的了?”濮阳侯府的太夫人,连自己儿子都支使不动?
“母亲,这个真没法听。我已经放出话去,老三以后做出任何事濮阳侯府都不管的,欠再多钱都不关我的事。”濮阳侯下重手了。
“老大,你怎么可以这样,一点儿活路都不给老三吗?”老范氏抓紧拐杖,有狂化的征兆。
“母亲,我不仅是老三的大哥,还是一家之主,是濮阳侯,我不能时刻准备着给他擦屁股,不顾其他人。只要他收收心,好好当差,好日子且有着,什么叫没活路?”濮阳侯耐心即将告殆。
“好好,你不管老三,我管!你派人叫正则过来,我跟他说。”老范氏气极。訾娵景止孩子最多,如今什么都没了,以后可怎么办?
“母亲您又忘了,正则被人买凶刺杀,如今还在床上躺着呢。”濮阳侯起身往外走,在门口顿住,“您有话跟他说还是等过年吧,如果他那会儿能痊愈的话。”
老范氏默然,本来訾娵正则的一切都该是三房的,岂止是那一点点祖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