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为什么会说“伴君如伴虎”?皇帝不找事的时候,可以温顺的像只小猫,恩沐大地,泽被苍生。眼睛一睁,就能立刻张口给你一下子,咬的浅自己伤筋动骨而已,咬的深连带家人朋友都要一起遭殃。所以聪明的大臣都知道明哲保身,该进则进,能退赶紧退。关定下午晌就回到了自己家,手上还拎着个关刀。知道长公主和璐郡王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也不回永宁侯府,下了马直接就拐进女儿家。
关雎正在听三胞胎唱着五音不全调不成调的歌,不对,应该是她肚子里的宝宝在听,据说这样子以后宝宝唱歌会很好听,说话都像唱歌。
“你们这是唱歌吗?是扰民。”关刀不客气地把趴在关雎肚子上的小毛儿抓起来扔到老爹怀里,“别把小外甥压坏了。”
关茅炸毛了,“我又不是小猪,大哥看打。”在关定怀里扭个不停,一定要去打关刀。站在地上的关剑和关雎已经抡起小拳头猛捶关刀了。
关刀看了下那三个圆乎乎又气乎乎鼓着腮帮子的小猪仔,更重要的还有关定的怒目,认命地说,“好吧,你不是小肥猪,你是瘦猴子。”自己搬了个椅子坐在关雎旁边,愤愤不平地说,“姐,圆照哥哥太可恶了,他用了我的点子,借了咱家的动物去跳大神。”
“呃,怎么说?”关雎还不知道宫里发生的事,摸不着头脑。
“我跟你说啊,可有意思了。”因为要请圆照大师去宫里演戏,前阵子昝栴和关刀没少去西明寺找圆照打混,偶尔也听他讲讲佛经故事。关刀为了显摆,就给圆照讲小时候关雎给他讲的睡前故事《西游记》,里面也有佛祖不是?圆照听得津津有味,末了又问起永宁侯府的动物园,里面的动物是不是很好指挥。关刀不知他打着什么主意,就开始吹嘘起自家的宝贝动物。“可他借走也就算了,刚还打发人来说,那几只现在沾了仙气,有了佛性,只能养在西明寺。他,他这是明抢!”
关雎都听呆了,在皇宫里看动物表演,这是名副其实的鸡飞狗跳了。“那只…嗯,哮天犬,它怎么知道去太后宫里找东西?”这狗也太神了?它真听得懂人话,知道要去哪里找什么东西?
“什么呀,昨天大熊姑父就把东西偷出来,让大黑闻了半个晚上。那个布包在太后宫里那么久,上面熏香味儿很浓,还是太后专用的熏香。出发时圆照哥哥摸了下大黑,袖子里就有那种香。”
说白了不值一文钱啊!“还有蜈蚣,包在布包里一个月不会死吗?”关雎又想到一个问题。
“那是昨晚才放进去的。”关刀也帮了不少忙,做了很多前期工作的。
“就这样的把戏,把一群人耍的团团转?”关雎觉得太简单了。
“骗人的把戏太复杂经不起推敲,越简单越好。”关刀一副教训的口吻,听起来很有心得。
关雎突然觉得不妙,这孩子跟昝栴已经很不省事了,如今跟个听起来不着调的圆照混,会不会越长越歪?圆照能跟璐郡王从小相爱相杀到现在,能是个正常人?
“照这么说,你想把阿黄大黑他们要回来很难的。圆照大师带着他们救了皇上,还招摇过市回到西明寺,这以后得有多少人去西明寺膜拜这些圣兽啊?”关雎幸灾乐祸。
关刀丧气地说,“我怀疑他一开始就是想偷咱家的宝贝,不好下手才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一石二鸟!”
“等他伺候不起养不动那么些神兽,他就得投降把他们送回来了。别的不说,阿黄成为神兽之前它先是一只凶兽。”关雎略过那一队天兵天将的归属问题,“宫里现在什么情况。”
“哦,宫里啊,皇上饿得狠了,一醒来就喊着要吃东西,一口气吃了半吃烤鸭一只鸡,一大碗猪手汤和一盘子卤牛肉,结果积了食,又喝了很多山楂水消食,现在躲在净房不肯出来,后续的事情先让皇后和长公主看着办。”关刀还惦记着他的宝贝宠物,不甚在意地说了下武佑帝的惨状。
“饿狠了?谁吃了豹子胆敢让他饿着?”嫌脑袋长得太牢固么?
“师叔祖啊。他说饿一顿皇上才会病得更像一些,昨晚就不让皇上吃饭,皇后听他的。”真是不孝子啊。
“那现在就是晏皇后和母亲准备处理皇家那点子破事儿了?算你聪明,知道赶紧跑回来。”关雎夸了一下关刀的识时务。
“他聪明什么呀,若不是我一路拎着他脖子,他还要跑回去看的。”关定没好气地说。手里抱着关茅,两腿各爬着一个小肉墩,就这么造型怪异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关雎觉得老爹真可怜,自己跟关刀小时候,他顶多就是前心后背各挂着一个,哪像现在,寸步难行。“现在爹爹跟哥哥回来了,太阳也不毒辣了,你们可以换了衣衫去后院玩水。想不想去?”关雎抛出大诱饵,哄他们放开关定。“三白甜斋”的后院砌了大水池子,铺了白色的大理石,放上水清澈见底。关雎中午就让人放满水,晒了一下午,暖暖的正好。
三胞胎一声欢呼,溜下地去换玩水的短衣短裤,一边指挥焚琴,“去接三宝,还有宥哥儿然哥儿。”
关雎苦笑,“刚下了学才送走,现在接回来做什么?来回折腾人呢。你们想一起玩明儿再跟他们一起玩。”三胞胎已经自己往后院冲,根本没理会她说什么。父女三个跟在后头,边走边继续刚刚的话题。
“慈宁宫的人反水,供出来了曾蘩。曾家的人也都经不住敲打,大理寺跟刑部很快就循着线查清了曾家收买慈宁宫的管事嬷嬷帮忙说项,让曾蘩有机会进宫的事。”关定沉声跟关雎说了个大概,“曾家肯定是没好的了,我看皇上和长公主铁了心要牵连太后,里面可能有什么隐情,赶紧说要出来查看防务,首辅几个也跟着撤了,剩下的都是皇家的人,还有苦哈哈的刑部和大理寺的人。”说到这里他就来气,戳了一下关刀的后脑勺,“就这小子傻乎乎,在那儿看戏还看上瘾。”
关刀不服,“本来就是很有意思啊,我还想知道太后会怎么样,她那天可把皇上跟懿德姨母气得够呛呢。”干脆脱了衣服穿着小裤衩跟三个小屁孩一起往水里蹦。
“等你姐夫回来就知道了,到底事关皇家脸面,你不要不管不顾往里冲。你跟栴儿好,更要给他留点面子,到底是他的家事,还可以说是家丑。你也有些不好让栴儿知道的事对不对?”关雎谆谆教导,关刀什么都好,就是对朋友掏心掏肺,总不知道避嫌。
关刀若有所思,“嗯,我知道了,我会好好想想的。”
穿着荷叶边小吊带裙的关茅扑棱着到关刀面前,用小手捧起一捧水,“刀刀听话,给你喝水。”
关刀一阵无语,“这什么水?能喝吗?”
“小毛儿的洗脚水,很甜哦。”关茅笑得甜甜的,可行为实在是不敢恭维。关刀突然就明白了,关茅就是关家的家丑,这种恶心的行为谁也不能告诉,不然以后谁敢把这邋遢的泼妇娶走啊?
“家丑不可外扬,我明白了。”关刀郑重地说,关定和关雎懵了,哪里打到他的神经线了?怎么突然就想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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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明殿此时剑拔弩张。
曾家的罪名毫无疑问做实了,这个谁也不敢多说一句什么,曾蘩作为传递禁物之人,罪名也是实打实的。关键就在于太后该不该负责任上。在豫王做出更过分的事之前,武佑帝不想兄弟阋墙,先皇就他和长公主,豫王仨孩子。如果他要在太后的事情上胡搅蛮缠,那他避开,反正他正好闹肚子,让更蛮横的懿德去跟他胡搅好了。
晏皇后跟长公主意见一致,曾家所为,太后难辞其咎。作为太后的亲生儿子,豫王当然不可能同意这种说法,“太后一直卧病在床,数月未曾见过曾家人,说她与此事有关,过于牵强了。”
“慈宁宫的内侍宫女,跟曾家过从甚密,送东西进宫的,是曾家女,太后生病但不是昏迷不醒,仍然掌管着慈宁宫,东西在慈宁宫近月,是真无人发现还是有人包庇帮忙掩盖此事?”长公主咄咄逼人,“纵容娘家谋害皇上,这罪不是太后就可以不用承担的。”
“曾家狼子野心,太后被蒙在鼓里的顶多就是失察之过,何至于论罪?”豫王急了,这懿德强拉硬套,非要找不自在是吧。
“不知情跟知情不报,不是豫王兄你怎么说就怎么是的。”长公主不再啰嗦,迳自摆驾去了慈宁宫,“是非曲折,让太后自己说一说吧。”
“懿德,你别胡闹,母后还病着。”豫王跳起来追出去,长公主已经跑老远了。
刚长公主和豫王争论的时候,平王等几位宗室王爷都默不吭声,听起来都有道理,只好两不相帮。但要从心里说,他们也不信太后没参与其中,以太后的为人,打皇位主意,算计皇上,都是她一直以来的追求,且人尽皆知。
现在那两兄妹一前一后冲去慈宁宫,他们留在昭明殿就有点儿坐立不安了。怎么偏赶上这种事了,又不能跟首辅那几只狐狸一样,说溜就溜。
武佑帝扶着内侍的手走出来,晏皇后赶紧过去掺着,“让你嘴馋不听劝,现在更难受了吧?”
武佑帝觉得很委屈,“我很久没好好吃饭了。”在龙椅上坐下,环顾了一下四周,“咦,皇妹和豫王哪去了?”
“刚一前一后冲出去,说要去找太后对质。”晏皇后很头疼的样子。
“咳,诸位王兄王弟在此,我也不瞒着诸位了,曾家与太后,朕不准备再姑息了。”在武佑帝的示意下,苏灿将太后父亲招认谋害先谌太后的认罪书递给了平王。
“父皇当年留着曾氏,是顾及豫王还小,不忍所有孩子都一样幼年丧母。这认罪书留在朕手里,也是以防万一之意。不料几十年过去,到底还是要用上它。”武佑帝神色惨然,“曾氏的父亲可是我娘的亲舅舅,人说剪就如今娘,可惜我母后摊上的这舅舅却是后娘。这件事,朕一直瞒着懿德,怕她伤心。如今,算了…”
平王等人都是一脸的惊恐,长公主若是知道谌太后去世的真相,会怎么样?
“走吧,去慈宁宫看看,那俩从小超到大,就算是几十岁了,打起来朕也不会奇怪。”武佑帝站起身。
本来看皇帝演戏看得很投入的璐郡王往门外冲去,“皇帝舅舅,我去帮我娘打架。”
除了武佑帝和晏皇后,其他人都觉得,头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