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应该是炎热夏季,这几天因为圆照大师进宫抓鬼,而显得萧瑟清冷,甚至有股子寒冬将至的味道。尤其是这一天,从抓鬼特攻队进宫时引发围观的热闹瞬间转化成冰河世纪,御林军出动,临近皇宫的几条街,原本人来人往看热闹的,不到一刻钟就散得干干净净,连店铺都关了门。
有人用巫蛊算计皇帝,按历史惯例,接下来应该是监狱挤爆血流成河。大家能避就避能逃则逃,大户人家约束家丁下人尽量别出门,小老百姓不得不出门谋生的,走路靠边恨不得把自己弄成小透明。太平日子过久了,大家都忘了怎么在风声鹤唳的动荡中求存了,只能缩起脖子保身。不过令人庆幸的是,除了刚开始御林军围住曾家,后来又将曾家人全部抓走外,并没有其它的大动作,似乎不会有大事。
很快的,到了傍晚,大家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太后狼狈地被豫王挟带回府,随后长公主被抬回璐郡王府,更是令整个京城哗然。全御宸朝除皇后外最尊贵的两个女人,横着出宫。豫王怒气腾腾,璐郡王满脸愁苦各自带自己亲娘回家。
老人们熟知皇家往事的开始猜测开了,大家可都没忘记,长公主未出嫁之时,常常跟太后开战,少有败绩。难道这次又是她,跟太后两败俱伤?但又觉得这样说不过去,长公主是出了名的能打,虽说如今已是到了做祖母的年纪,但还是四十左右的壮年,跟垂垂老矣,手无缚鸡之力的太后压根儿不是一个战斗级别,连败俱伤之说纯属瞎扯。璐郡王满面愁苦,难道是那个局没套住皇上,倒是亲妹妹长公主给挡了灾?这位真是想太多了,璐郡王愁眉苦脸,是因为不知道他老娘醒来后他要怎么交代。
长公主被劈那么一下其实并不重,半道上就醒了过来,演戏演全套,她在车上咬着牙忍忍忍,忍到了府门前,听到了外面护卫惊呼,“郡王爷!”长公主再也忍不住,掀开车帘往外看,正好看见璐郡王骑着马直冲进府里的背影。“马上把訾娵正则那小子给我抓住,重赏!”长公主的怒号隔壁永宁侯府都听见了,均在猜测自家姑爷到底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惹得亲家母如狂狮暴吼。
长公主的许诺没人当回事,抓住璐郡王,这赏有命得没命花,后患无穷的。长公主气急,跳下马车抢过护卫的马追了过去,留下后面一队护卫面面相觑,这怎么整?只有迎出来的王总管极为淡定,用他那太监特有的尖锐嗓音大喊,“公主怎么啦?快,且慢且稳把公主抬进去。还有你,稳着点儿,别急匆匆去跟郡王妃禀报,要轻声细语可别把她和小主子。还有还有,快去请华先生,还好家里有神医……”
絮絮叨叨的王总管进去了,忍得辛苦的护卫们还不敢在府外笑,掐着大腿进门,确定不会被外面听到才放开大笑。王总管太可乐了有没有,还“且慢且稳抬进去”,人家自己扬鞭策马往里冲。请华先生是给谁看病,郡王爷吧?
璐郡王绕着整个王府到处蹦,最后在自己的院子“三白甜斋”面前下了马,不下不行啊,他家的大肚婆,孩儿他娘,抱着个大西瓜站在院墙上,笑嘻嘻的。他老丈人黑着张脸在一旁护着,气呼呼的。关刀站在关雎的另一边双眼放光,等着看他被他娘追杀。
“我的祖宗喂,你这是做什么?怎么上去的?”璐郡王心都快跳出来了,怒视关刀,肯定是这小子撺掇的。
“听说你跟母亲在赛马,我站这儿看清楚点儿。”关雎跺了跺脚,“就这点儿高度?我还上不来么?”这个动作令璐郡王差点儿晕过去,在他叫出来之前,“砰”的一声重物落地,璐郡王彻底脚软,坐到地上,完了,他的大宝贝小宝贝摔成大饼了。头不敢朝上看,挣扎着准备去找在哪落地的。却听到关雎尖叫,“母亲,您怎么样了?”头顶一黑,像是有只鸟飞过,关雎已经在他身后喊,“伤着哪了?疼不疼?”
璐郡王艰难地把头扭过去,见他家老娘姿势不雅摔在马前,关雎努力想要蹲下去扶她。“别别,我来我来,小祖宗你消停会儿,我来。”
关刀已经抢先落在长公主身边,“都先别动,看伤着了哪里,请华爷爷。”
“长公主觉得怎样了?”关定也过来,不过男女有别,远远地问了一声。
“腿伤着了。幸好是腿不是手,不然到时候抱不了小宝宝。”长公主还挺乐观,转而数落关雎,“你怎么跑围墙上去了,还跺脚,想吓死老人家么?”谴责的眼神望向关定,守着个笨重的小女儿还能让她跑那么危险的地方去?
关定真的很无辜,眨眼功夫人已经在墙上了,又不敢强行拖下来,他已经一肚子气了,还不敢打不敢骂,只能自己内伤。
关雎蹲不下去,已经在滴滴答答掉金豆子,“母亲,都是我不好,害您摔下马,呜呜……”
可怜长公主疼得龇牙咧嘴,还得安慰她,“不关你的事,都是正则这臭小子,他要是不跑我怎么会骑马追他。”
璐郡王缓过了劲,见长公主还能中气十足骂他,心知无大碍,便有了开玩笑的心情,“您不是自称可上马斩敌酋的女将军吗?怎么马都不会骑!”
“你个臭小子,老娘还没跟你算账呢,说好是假装的,你一掌把老娘劈晕了,追打你有什么不对?”
璐郡王尴尬地笑笑,“您演得太投入了,我一时被您震住了,下手就重了点儿。”
两人你来我往,关雎等人在一旁插不上嘴,长公主还坐在地上,这样好吗?
直到华先生赶来,给长公主固定了伤腿移到屋里,硝烟才算散退了。
谢灵雨很快就赶过来看,对这种意外事故表示很无奈,倒是削了间接造成惨案的关雎一顿,“都要当娘了,能不能有个当娘的样子。”
长公主护短,把罪都推到璐郡王头上去了,“正则才是罪魁祸首,你要骂就骂他。”
皇亲国戚纷纷涌向璐郡王府,探望生病的长公主。亲家永宁侯府那边的亲戚,也都上门问候,一时人来人往,门庭若市。来之前都不知长公主到底生什么病,来了之后才知道是腿摔断了,心里暗暗猜测,到底在皇宫发生了什么事,导致长公主摔断了腿。
能见到长公主的,也就几个老一辈的比如平王妃广元郡主濮阳侯夫人等,其它都是关雎见了一下应酬。濮阳侯夫人一到,她就松了口气,“大伯母可来了,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来探病,我都有点儿力不从心了呢。”
濮阳侯夫人一迭声的说,“你这个样子可不能累着了,赶紧的歇着去,这儿有我呢。”带着自己的儿媳妇开始接待来客。
“这些人太不懂事了,这是来探病还是添乱?不知道咱家一个病人一个孕妇,没人接待么?”璐郡王嘟嘟喃喃抱怨着。
“你说她们要是不来走这一趟,心里能舒坦?怕不得在家里抓心挠肺被好奇心给杀死!”关雎舒服地拿璐郡王当人肉靠枕,“你把客人全都丢给大哥,这样好吗?你又没怀孕不会体力不支。”
“我吓着了,不能见外人。”璐郡王大言不惭。
关雎无语,这样也行?
当天在慈宁宫现场的人听说后却啧啧称奇,劈了一下脖子断了腿,璐郡王练的是什么武功,这么神奇?倒都不敢提当时的实情了,怕暴露长公主的什么隐情。看她那天横扫慈宁宫的样子,谁不怕?
武佑帝和晏皇后也急忙亲自过来探望,对着斜躺在床上不敢动的长公主哭笑不得,“你不是自称刀马娴熟,怎么还会摔马的?”
“都是訾娵正则那个臭小子,皇兄,你去打他。”长公主也很郁闷,动弹不得哪。
“你自己骑马在府里乱冲,还怪别人?当然,正则一样该打。”武佑帝笑骂。昨晚昝栴就来看望过长公主了,特意又回了一趟皇宫,说了是摔马的意外,姑姑伤得不算重,不然昨天武佑帝就得跑过来。
长公主柳眉倒竖,“到底是谁想出来让我晕倒抬走这种馊主意,明明就是在咒我,好了,现在害我躺着了吧?”
“不说了,”武佑帝岔开话题,“生病就有生病的样子,别大呼小叫的。“回头朕下个旨,让你静养不要人来打扰,别人没什么,你跟雎儿倒是辛苦了。”
晏皇后连忙阻止,“皇上可别下旨,别人还以为是妹妹犯大错了呢。一会儿我到大厅,跟几位夫人暗示一下就好。”
“还是嫂子考虑周到。”长公主哀怨地看了武佑帝一眼,“华先生说要一个月才能下地,好全乎起码三个月。我不能抱着小宝宝到处去显摆了,好难过。”
武佑帝落荒而逃,抱着小宝宝去哪里显摆?谁家没孙子孙女的,皇妹的脑子摔跑了吧?
晏皇后倒是深有感触,“她可以在我面前显摆,栴儿不知道要多少年才能让咱们抱上孙子呢。”如果太子还活着,现在孙子都到处跑了吧?
武佑帝搂着皇后的肩膀,“不怕,咱们让栴儿早点成亲就好。”
跟关刀正在练功的昝栴突然狂打了一通喷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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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家最厉害的事是什么?用女儿满天下联姻,谁有利用价值就往谁家塞女儿。曾家一犯事,多少人家心急如焚,他们犯的可是灭族大罪,灭几族?皇帝说了算。心地好的人家,只是暗自担心,狠的人家,都开始排挤曾家女了。
何况当天晚上,豫王世子妃曾蘩急病去世,英年早逝,丧礼从简。更是给曾家亲戚们心头添上了重石。
老曾氏不能免俗,心中难免不安,跑去找关宓询问。关宓不以为然,“您就安安心心呆着吧,别说皇上不可能株连几族造成朝廷动荡,就算真的要严办,有大哥在,皇上怎么都会绕开关家的。”
“关定他不会趁机…”老曾氏心里还是不踏实。
关宓说得也不怎么客气,“大哥若想动手,早就没您什么事了。别疑神疑鬼的,安安心心过日子就好,不过曾家那些人,以后能少往来就尽量少往来,别被卖了还帮人数钱。”
“你娘我就那么蠢,被卖了还给数钱?”老曾氏不乐意了。
关宓翻翻白眼,“你自己想想你这辈子干过的事,再来说您精明吧。”
自己的女儿,怎么说都行,老曾氏心满意足抱着外孙女亲香了半天,回了震西侯府,女儿说得对,曾家的火再也少不到自己身上了,老老实实安度晚年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