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个说法,“血浓于水”,血缘的牵绊是最容易套住的,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热衷于联姻,靠姻亲拉拢同盟。昝栴从懂事起就没跟父母在一块儿,回来后武佑帝和晏皇后小心修复亲情之树,他对父母的孺慕之情并不亚于关刀对关定和谢灵雨。不过对于亲姐姐泰康公主的观感,却是一般,比不上他对璐郡王和关雎的依赖。但这并不表示他就不会被兄弟姐妹的无情伤心。
璐郡王和关雎看着阴沉的昝栴,那样子仿佛是全天下都欠他钱似的,之前的开朗大方荡然无存。
“表弟这是怎么啦?跟哥哥说,哥帮你揍人去。”璐郡王决定顺一下毛驴,这阴沉的小孩若是给老娘看到,该急了,给宫里那两位看到就更不得了,出大事的要。
昝栴还是一声不吭,跟他焦不离孟的关刀清了清嗓子,“他心里难受,你们让他冷静一下。”
“那可不行!”璐郡王很有经验地说,“他若是越想越歪,钻牛角尖怎么办?有什么事应该说出来,大家有商有量的才好。”搂着昝栴的肩膀,“来跟哥哥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昝栴脑袋闷在他胸前,半晌才说,“小刀说吧。”
这可怜的孩子,璐郡王拍拍他的背,望向关刀。
“咳,不就是他姐姐,泰康公主么。”关刀这话费解,就他们所知,昝栴跟泰康公主连面都没见过,怎么可能被气成这样?关刀急脾气,不等他们发问就继续说了,“今天蝙蝠发现聪辩和尚进了京,我们没事儿,就跟着他想看看究竟是谁支使那贼和尚毒害皇上。”
关雎不敢置信,“难道是泰康公主?”这娃求什么?把她爹废了难道新上台的皇帝会对她更好?怎么想都不可能的呀。
“我们跟着他到了杏花巷的一个小院子,那和尚熟门熟路,看起来是经常过来的。那院子有好几个高手守着,不是一般人家的架势,我们都觉得肯定是某位皇子了。”关刀顿了一下,“我身上带着迷药,叫“醒来忘”,不怕他们察觉有人过来打探过。就把那几个侍卫弄晕了,倒挂在檐下偷看。”
“你们俩胆子也太大了,俩小屁孩若是被发现怎么办。”璐郡王大声呵斥,这俩谁掉根头发都得有一帮人倒霉。
“我们带的人可多了,就在那院子周围警戒呢。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关刀鄙视地看了璐郡王一眼,“当我们都跟您一样,有勇无谋?”
璐郡王气结,好心被当成驴肝府了,谁有勇无谋啦?关雎知道让他跟关刀争下去就没完没了的,赶紧打断,“然后你们就看到泰康公主了?”
“可不是,泰康公主前几天才来看过姨母,我们都认得她。她……哎!”关刀突然羞涩了。
璐郡王和关雎茫然,关刀向来藏不住话的,怎么期期艾艾起来了?
“说了我们都嫌脏嘴!他们俩,嗯关系不健康。”昝栴艰难地说完这句话,脸上有可疑的红晕。璐郡王跟关雎你看我,我看你,眼神在交谈,难道……
“哎呀你这么说他们肯定不懂。”关刀嚷起来,“我们听到他们两个在商量,等皇上离不得那种什么香,就要他立泰康公主为皇太女。那个和尚很有信心,皇上会言听计从。等她成了女皇,以后就会…”
“把皇位传给咱们荀儿。”昝栴很是伤感,“这皇位是不祥之物,因为它,无兄弟无父母,那个位子有那么好吗?”
完了,真钻牛角尖了,他要是想不开跑了,皇上皇后可怎么办?
“就因为它有魔力,所以谁坐在上面对天下人来说至关重要,若是心怀不轨之徒握住国之命脉,天下必将大乱,你关心的人和关心你的人都会受到伤害,甚至命都难保。”关雎微笑着开解昝栴,她手放在大肚子上轻轻抚着,浑身散发着母性的光辉,昝栴凝神静气听着她说,“要让你牵挂的人关心的人平平安安,你就要尽量让自己变得更强。我肚子里的宝宝以后也需要栴叔叔保护它呢。”
昝栴抿嘴一笑,“我当然会保护小侄子小侄女,不过嫂子这么说,他们的小刀舅舅一定不乐意。”关刀可没少在昝栴面前念叨以后小外甥出世他要怎样怎样。
小气的关刀这次却很大方,“没关系,我们一起保护他们。”
“栴儿,咱们这样才是正常的家庭关系,泰康,那是特例。你看你父皇跟我娘,那才是真正的兄妹,他们还是皇家最尊贵的人呢。泰康所为,只能说是她的品性有问题,代表不了所有的皇家人。”璐郡王是昝栴信赖的表哥,他的开解昝栴还是能听进去的。
“我现在只担心,爹跟娘会多么的伤心。”昝栴又愁上了。
“不如你去问你姑姑好了,或许她有办法,毕竟她比较清楚皇家人的脾性。”璐郡王搞不定了,转手就把老娘给卖了。
“好,我去给姑姑请安。小刀,咱们走。”昝栴招呼关刀往长公主的“怀景斋”去了。
关雎有点儿担心,“这皇家的事可大可小,阿蒙老是掺乎到里边去,这样好吗?”
“放心吧,皇帝也是需要朋友的。皇帝舅舅那些事,岳父知道得少吗?”璐郡王安慰怀孕后明显变得多愁善感的老婆,暗暗担心宝宝生出来不会是皱着眉头的小老头或小老太吧?“栴儿从小跟着太姥爷,他身上并没有什么皇家的劣根性,要说有什么不好,怕就是兄弟情份淡泊,以后对几位哥哥,不会太留情面。不得不说在这一点上璐郡王算是先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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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如今也正风中凌乱着,她倒不是讶异泰康公主的私生活不检点,而是这么龌龊的事让两个半大小子给见着了,该怎么给洗下脑?吩咐人去请璐郡王过来,这才心平气和对昝栴说,“栴儿不必担心,你爹娘伤心难过难免,但是不至于会受不住,你不用担心。”
长公主并不擅长安慰人,她只能靠事实取胜了。“你不要以为姑姑是在安慰你,事实上是泰康做了些事伤了你父母的心。你没见你娘对他一直淡淡的,看她们俩相处,外人都感受不到,泰康作为她唯一女儿应该得到的关爱。人家都以为是晏皇后因为丧子而变得冷清,其实,是有原因的。”
说到这里,关刀突然出声,“姨母,小毛儿她们要下学了,我去看看他们是不是在大闹天宫,过会儿再来。”说着就跑了。
“刀儿也懂事了。”长公主笑着点头。
昝栴无奈,“其实我不介意他知道咱家的家丑的。”
“这不是你介不介意他问题,而是作为朋友,你该知道要保护他,有些事情,知道了不一定是好事。”长公主摸摸昝栴的头,“你从很小长在宫外,比他们都单纯得多,这很好。但是人情世故还是要懂的。”
昝栴虚心地点点头,自己确实不怎么理解那些个弯弯绕绕。
“说回泰康。她跟聪辩和尚有情,姑姑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曾氏还是太后的时候,很是相信法门寺的主持大师,经常请他进宫讲经,每次他都带着小徒弟聪辩和尚,泰康跟他玩得来。稍大一点儿自己可以出入皇宫,也经常去法门寺找聪辩玩。不过僧俗有别,大家从没往私情上去想他们。泰康就是在法门寺遇到了耒阳侯家的幼子肖矢,自己挑了他当驸马。你那些皇兄皇姐中,只有她是自己挑的亲事,其他人想都不用想,这也使她的地位俨然高于那些弟弟们。”长公主叹气,“如今看来,肖矢被挑中当这个驸马,里头肯定是有隐情的。”
“这肖矢如果是明知他们…那样,还愿意娶泰康,也太傻了吧?”昝栴连姐姐都不愿意叫了。
“肯定是有不为人知的隐情的,先不管它。”长公主把话题拉回宫廷,“你大哥去世的时候,才十岁,那会子泰康才七八岁,当然不是她做的,但是你娘发现她一点儿伤感之情都没有,反而对着几个弟弟摆出嫡长的姿态,高高在上睥睨他们。你父母也只是觉得她兄妹情淡,有点儿难过而已。后来你母后怀了你,她已经十二三岁了,却一直问你母后为什么有她还不够,再生一个有什么好的。”
“原来我这么的不受待见啊?”昝栴冷哼,他也不稀罕那种姐姐。
“待见你的人还少啊?别装了。真正令你爹娘寒心的,是你中毒那件事。事后查出来,当时她自告奋勇要看护你,却眼睁睁看着曾玉嫦接近你,给你吃了有问题的东西。她带着你在亭子里玩,边上多少宫女侍卫,没一人看到她出来。毒发也是她喊的人,但是华先生后来说,施救不及时,所以只能让你住到大雪山里几年压制毒性再慢慢清除。”
昝栴半天无语,敢情这亲姐从小就有意当女皇,恨不得把兄弟们都给弄死?
他们说完了,璐郡王才慢悠悠过来,“找我干吗呀,我很忙的。”
长公主随手抓起枕头往他脑门上招呼,“老娘都是不动不了?栴儿跟阿蒙看了不该看的东西,怕长针眼,你给他们洗洗脑去,最好让他们忘了那些龌龊事。”
璐郡王愕然,“你们不是偷听吗?真看见他们在…在…”
昝栴脸红了,“姑姑,我们哪有看见,只是听他们说肖荀是和尚的儿子而已。”
“一样的小孩不宜,走,把阿蒙能找来,哥哥跟你们说说做人不要太随便一重要性。这么些事,说来都是你祖父我姥爷的错,他若是不娶那么多个老婆,就没人害你爹你哥还有你,天下就很太平…”
璐郡王话刚起了个头,“砰”这下实打实一个茶盏在头上,顶着一脑袋的茶叶滴滴答答流着茶水。长公主中气十足地怒号,“你敢说我爹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