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慈宁宫移居到豫王府,曾氏住的自然是豫王府里最好最豪华的院子。因为之前宫里闹鬼的后遗症,曾氏的院子一到晚上,也必须是灯火通明,恍如白昼。
灯下对坐着的是曾氏和豫王母子,曾氏漠然不语,豫王一脸的隐忍。
“您倒是说说,香香生的孩子,怎么会在镇西侯府?不是说她在庄子上难产去世吗?”豫王无法忘记今天见到关云凌时的冲击,那是他儿子,香香给他生的儿子!可是他却一直以为他们母子一尸两命。
曾氏一点儿都不想说,可是眼前的情形,不说儿子怕是要跟她疯的。只是要从何说起?当年儿子有多迷恋香香,现在就有可能多恨她。
廊下的气死风灯在晚风中一晃一晃,几个下人远远地立在院子里,不敢靠近。心中更有忐忑,谁知道会不会来一次大灭口,尽管他们听不到老夫人和王爷在谈什么。
曾氏看着香炉腾起的烟雾,幽幽叹了口气,“当年娘就跟你说过,香香来历不明,不能留在身边。”继而苦笑,“若是可以,我早就把她弄死了。”
“她到底是什么来历?”豫王这句话从年轻问到老,还没得到一句真话。
“不知道,她是那个接生婆带来的,那人很是有些本事,说了如果香香有什么差池,整个承恩公府都要陪葬,所以才迫不得已养着她的。”曾氏语带怒意,“谁知道你这傻小子,非要惦着她。”
“所以你把香香送到舅舅家,后来又说送到庄子上,其实是送到镇西侯府?!”豫王终于爆发了,“她怀着的是我的孩子,是您的亲孙子,这么多年您怎么忍心不闻不问,由着他在镇西侯府自生自灭?”
“怎么会自生自灭,茜如是知道的,她对关云凌有多好,你是不知道。”曾茜如就是关宓的娘了。
“能一样吗?他原本应该是王府公子,却成了身世尴尬的关家庶子。他的亲娘…香香,也不是真的难产而死的吧?”豫王忍不住咆哮,那个人是年少的梦,是他一生不曾或忘的挚爱,无论他有多少个女人,香香总是在他心里占有一个位子。
“都过去十几二十年了,现在追究这些有意义吗?势成骑虎,你就当从来没有香香这个人,更没有人帮你生了个孩子在外边十几年。”曾氏不以为然,又不是没有儿子,纠结这个做什么?
“现在认不认不是你我能决定的了。”豫王觉得无比心塞,“您不好奇我怎么知道这件事的吗?他袭击尹序被抓住了,正则那小子非说他老子就是被他们那群杀手杀的,把他压送到宗人府,一层层翻出来了他真正的身世。”
“那,那现在怎么办?”曾氏惶恐了。
“能怎么办?我确实不知道有这么个儿子,他也说了是刚听家里人说起,以前并不知道。至于妹夫,他去世的时候孩子才几岁?屎盆子怎么也扣不到他头上。”豫王说的是最乐观的情况了,“不过尹序这件事,就不好善了了。”
“尹序又怎样,不就是一个臣子,昝家的奴才,还能让主子给偿命吗?”曾氏又开始脑筋不清醒了。一会儿不想认孙子,一会儿又不讲理地护着,归到底是维护面子而已。
“娘,怎么说都没用的,要看刑部和宗人府怎么判处。”豫王懒得听他娘再胡说下去。
“那怎么成,豫王府的脸面往哪摆?”曾氏犹自不忿。
豫王忍不住说,“豫王府能不能不受牵连还在两说,您气冲冲有何用?如果皇兄和懿德知道他的母族就是当年谋害谌后的接生婆家,旧事重提,谁也落不了好。”
曾氏这下真的惊了,旧事重提,她可提不起。尤其是懿德那泼妇,疯起来给她一刀都有可能。“那怎么办?”
“静观其变吧,我不能否认云凌是我儿子,但是也不能介入朝廷对他的处置。”豫王心很痛,那是他遗失十几年的儿子,香香给他生的儿子。
“就这样把豫王府的脸面扔地上给人踩?”曾氏又不乐意了,再怎么样豫王府也是御宸第一王府,连个儿子都保不住?
“我会给他求情,但不能插手。”豫王烦躁地站起身,“这些您就别管了,也别替荣儿折腾什么留侯府的千金了。结不成亲,反而把半个京城权贵都给得罪了。还有琇儿,这关她什么事?整得人现在还躺着,两个孩子吓得哭个不停。”
“就让她跪一下怎么啦?她还不是正经儿媳妇呢,就要供着啦?”曾氏又怒了,婆媳关系,千古难题。
“不用供着,做什么之前替两个孩子想想。”豫王无奈,“娘,当儿子求您。”
事实上出了院子,豫王就交代了,以后老夫人请什么人,必须经过他的同意。既然无法阻止他发蠢,只能釜底抽薪,控制她与外界接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