缘来缘去,聚散匆匆。
诸葛家的老姑奶奶到底在年前启程回了南阳。走之前,挑了一天去给关雎的亲姥姥上坟,低调回京半个多月的老太太,因为身边簇拥着的贵妇群,唤醒了人们对曾经的京城第一名媛的记忆。卫国公府除了太夫人和怀孕的,里里外外的内眷见天儿伺候着到处逛,能不招人眼?最近各家老封君都忙着忆当年,跟孩子们讲那过去的事情了。
不想孩子们在欧阳氏面前为难,去上坟这天卫国公提早递了话,只让谢灵雨一家跟着去。关雎和璐郡王在队伍后头,看着骑马在最前头,穿着大红色狐狸皮披风,头戴貂皮暖帽,在风雪中纵马飞驰的诸葛老太太,心里都只有一个想法,这老太太若是性起,整个阴家不够她切的。关刀勒马等他们近前,“姐,我觉得咱娘以后老了,肯定就是姑祖母这样的。”
“阿蒙说的对,我也觉得是。”璐郡王立刻附和。
“玥姐儿说不定也是这样,”关雎深深忧虑,“小毛儿今天吩咐人给他们准备水缸,说是有多大有多大,他们明天要去华府装能让人睡觉的水水。”如果装不来,闯祸的华小小不会被胖揍一顿吧?
“我就说幼稚园不能停,你们偏不听。”说到这个关刀就有意见了。
“劳逸结合。全年无休,回头都怕了上学可怎么办?”关雎才不理他。“太姥爷挑了个好日子,还要给他们举行毕业典礼呢。阿蒙你得空去礼部问问,如果咱们给小毕业生做身小小的状元袍,不会触犯律法吧?”指使关刀在各种衙门进出,关雎暗里对他的历练。
“哦,我怎么那么命苦,老是要给那帮小屁孩跑腿。”关刀咕哝着。
“关小毛会说,这是你的荣幸。”璐郡王大笑。
关雎亲姥姥的墓地在城北,一行人到达宣武门的时候,跟一辆巨大的马车擦身而过。出了城门,当先的诸葛老太太停了下来,“灵灵,刚过去的是谁家的马车?”这绝对是问错人了,谢灵雨怎么可能会知道?
好在她身旁有个号称“京城我可熟了”的关刀,立刻大声回答,“姑祖母,那是宁国公府的马车。”
“那就对了,难怪看到了车帘后熟悉的眼睛。”诸葛老太太冷笑,继续往前。
关刀赶紧带马追上,“姑祖母,那是您的仇人吗?我让人去掀了她的马车。”
“好孩子,用不着,她不配咱们动手。”老太太朗笑,留下摸不着头脑的一群人。还是她儿子比较好心,给大家伙儿解惑,“宁国公夫人是南阳郭家的老姑奶奶,每次回娘家总要摆摆谱,给郭家长长脸。”国公夫人,在南阳那地界确实是可以抖起来,何况人家的女儿,还是豫王妃。
“表舅舅您放心,改天我揍她一顿给姑祖母出气。”关刀大包大揽,阴章惟一阵无语,自己放心什么呀,而且谁说自己母亲需要别人帮她出气了?
“这种天气,宁国公夫人出城做什么?”关雎关注的地方自然跟爱动拳头的关刀不同。虽说只是下小雪,可这种养尊处优的老太太,能从被窝里爬出来就不错了,别说还出门跑城外那么远。
“属下马上去打听。”野桥立刻去处理。宁国公府的下人嘴巴不怎么严,祭拜完毕大家在庄子上歇脚的时候,关雎他们就知道了来龙去脉。
甄氏父女回到了金陵,被逐出贾氏宗族的贾九和他亲娘珍姨娘自然就糟了。在贾府老管家对宁国公命令的绝对执行下,母子倆的私房全用来赔付水西门受火灾人家的损失。算贾九命好,没有烧死人,被打了五十板子。本来还要关个一年半载,京城来人把他给要走了。反正大面上都已经处置了,甄家的人也没想真要他命,府尹也就半推半就把他给放了。
“这宁国公还是拖泥带水啊。”关雎讶异,怎么都跟之前那种壮士断腕的手法有些背离。
“不是宁国公,是被看管的世子求了他母亲出面,偷偷派人去的金陵。”野桥撇嘴,“昨天他们母子刚到京城,没敢进城,只在宁国公夫人的庄子上住下来。这宁国公夫人昨天下午就去了庄子上,看她最喜欢的孙子,住了一晚上才回城。”
“这老太太傻的不知道说什么好。”关雎无语,“连宁国公判了死刑的珍姨娘他也救了?”
“是的,”野桥的表情已经龟裂,“据说宁国公世子扬言,如果珍姨娘死了,他要跟着去。”这种儿子不一顿板子打死,还纵容!
“看来我是没用武之地了。”关刀哭丧着脸,“这宁国公世子整起那老太婆,可比我揍一顿狠多了。野桥,这老太太这么傻,宁国公知道吗?”
大舅爷,您这刀补的……“大舅爷请吩咐。”野桥紧张了,千万别是太奇怪的招数。
“你不能成天干些缺德事儿,今天行善积德一回,想办法给宁国公报个信,人家要清理门户咱们能帮就帮,尤其要提一下宁国公夫人的功劳。”关刀老气横秋使唤野桥。
“是,谢谢大舅爷提点。”野桥很配合地一溜烟跑了。
“小刀真是个好孩子。”神奇老太太这句夸奖,关刀乐坏了。
往回走进城已经是下午了,经过东大街时一行人却被拦住了。
“这位是南阳来的阴夫人吧?我家国公夫人恭候多时,过去拜见吧。”一个嬷嬷走上前对诸葛老夫人趾高气昂地说。
“这谁家的狗?不会说人话光吠呢。”卖剑在关刀的示意下开口。
“小子无礼。”老婆子嘴里不干不净起来。
“就你这样让别人怎么有礼?看你那样子你家主人也不是什么好的,相见我家表姑太夫人,做梦呢吧。”买牛加入战团。
“阴夫人,这里可不是南阳,阴家到了京城算什么?可别惹祸上身。”老婆子转向诸葛老夫人。
“哟,天子脚下朗朗乾坤,你个破老婆子威胁百姓,仗势欺人天理不容。”卖剑大喊大叫。买牛也很配合,“大家快来看啊,这里有个老婆子欺负咱家表姑太夫人是外地来的,打人打上脸了。求大家帮忙,喊一下五城兵马司或者京兆尹的差大爷们来伸冤救命啊。”
街上行人不多,这么一喊倒是都聚过来了,看到这倆小厮身后那一马队的大人物,无不嘴角抽搐,衙役或巡城将士谁愿意来呀,光是磕头见礼就要晕死。
“才刚新婚就留不住丈夫,守了几十年活寡,还以为你再也不敢来京城丢人了呢。”宁国公夫人就站在旁边店里的二楼,居高临下下战书了。
诸葛太夫人往上斜睨了一眼,“哦,郭姨娘的亲姐姐啊。这姨娘的亲戚该怎么算?咱们还是走吧,免得郭家人尴尬。”留下这么信息量巨大的一句话,自顾走了。围观的人却沸腾了。
“那是宁国公夫人吧?她亲妹妹给人做妾?”
“都一把年纪了,在这里欺负人正头夫人,有什么意义?”
“她欺负的了吗?那是留侯的亲姑姑。”
……一刻钟后,“来一碗”的老古面对着一屋子冒雪而来的茶客头大如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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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诸葛太夫人,“来一碗”还真的开了新戏文《女儿当自强》,讲的就是苦命女子斗小三的故事。见过东大街对峙的人,隐约猜到了,里面那个狐狸精就是宁国公夫人的亲妹妹,真的是……贱的叹为观止。
宁国公夫人直到过年都不敢出门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