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因为医术高超而惹一身骚的,华小小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关雎打开车门才发现,华院首的夫人和诸葛玥亲自到二门迎接,早就等在那儿了,宝宝贝贝一下车就欢呼着去摸诸葛玥的大肚子。
“怎能劳烦华伯母在这儿等,玥姐儿你也不拦一下。还有你自己,挺着个肚子站这儿多累啊。”关雎下车先数落一下自己表妹。
“应该的应该的,我这不是想着你家这倆宝贝么。”华夫人蹲下去逗宝宝贝贝,“来,看看我们宝宝贝贝长高了没有。”
“当然长大了,”宝宝展示了一下自己肉肉的臂弯,“一会儿帮您打坏人。”
“听听,这都能打坏人了。”华夫人一手一个牵着往里走。
关雎扶着诸葛玥,跟她讲谢毓磐和阴爱邚的婚期,“我娘早惦记着要来看你,可是一回来就跟舅母忙着安排五表哥的婚礼,将作监又成天上门,她忙得团团转,说过几天再来。”
“应该是我去给姑母请安才对,只是最近不大好出门。”诸葛玥无奈地说。
小华太医就站在垂花门里,笑脸相迎。“郡王妃驾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小小,姨夫,还有我们呢。”宝宝贝贝站在小华太医前面,人太矮了,只能一跳一跳地刷脸。
“还有我的宝宝贝贝,南阳好玩吗?”小华太医把他们抱起来。
“路上好玩。”宝宝贝贝逢人必讲他们路上抓坏人的壮举,每每让关茅心塞无比。
“看来病的不轻啊,”关雎打量了小华太医一眼,活蹦乱跳的,“不是应该卧床修养?”
诸葛玥抿嘴偷笑,华夫人一脸愁云,小华太医没心没肺笑道,“我起码要静养到孩子出世。”
“呀,看不出来你也怀孕了,还没显怀呀。”关雎挑眉,这家伙摆明了趁机偷懒。
“放我下来,会弄伤肚子里的小娃娃。”宝宝贝贝很乖巧,立刻挣扎下地,摸着小华太医扁扁的肚子讨论孩子多大了。
华夫人和诸葛玥都快笑岔气了,华小小尴尬地笑笑,“我说的是你们玥姨姨生孩子。”
“男的生娃娃比较好玩,你生一个给我们玩嘛。”一人抱住一条腿坐在华小小脚背上,不动了。
“走吧,让他自己去解释清楚。”华夫人带着关雎和诸葛玥先进了大厅。
坐定之后,关雎才问起华府近况,“怎么妹夫要装病,府外头还有那么些人守着?”
“哎,”华夫人叹气,“还不是豫王世子给闹的。非要小小给他治不孕之症,这治病救人,是我们做大夫的责任,我们当然应该救。可是他们府上老妇人放出话来,治不好就是小小没尽全力。小小跟他爹都给豫王世子诊过脉,都没有绝对的把握,既然曾老夫人这么讲,谁还敢去给他解毒?这不,就只好装病不出门了。幸好小小他爹不擅解毒,不然我们家就得病两个。”
关雎挠挠鼻子,“看来从太后变成老夫人,这气焰还是一般的嚣张啊。”
“还有鲁元郡王世子,不对,他已经不是世子了。也不知听谁讲了这件事,愣说是相公把豫王世子治好了,三天两头上门求医,死缠烂打。守在门外的,有豫王府的人,也有鲁元郡王的人,可热闹了,我们现在轻易不愿出门。”诸葛玥很恼火,搞的她曾爷爷老留侯想见她,也只能自己登门,然后华家全体既不好意思又惶恐。
“我已经在街上被宁国公世子夫人拦住三回了。她也是可怜,为了她女儿,苦苦哀求。”华夫人心肠软,颇为不忍。
关雎想起来外祖父老卫国公曾经说过,宁国公府贾家只有两个明白人,一个是宁国公,一个就是世子夫人,“华伯母可有跟贾夫人透露过其中厉害,尤其是豫王府老夫人的咄咄逼人?”宁国公跟曾老夫人交情匪浅,这件事对宁国公府又至关重要,毕竟嫁进豫王府的贾忱如果能生下一儿半女,对谁都好。宁国公若是可以制压住曾老夫人,帮昝荣看病也不难。关雎很讨厌豫王一家子,但从来不愿意祸及后代,让人断子绝孙。
“我想说来着,但又怕说出去会更麻烦。”华夫人迟疑,拿不准宁国公府会不会跟曾老夫人一个鼻孔出气。
“没关系的,下次再碰上,您就隐晦提一下,药医不死病,佛度有缘人。如果豫王世子命不该绝后,自然有救,否则,请来大罗神仙也没用。”关雎劝道,“总不能因此一大家子都闭门不出吧。”
“还有那个鲁元郡王的儿子呢,说句小气的话,我觉得那种人就不该救。”城里传的沸沸扬扬,诸葛玥当然知道许成雄的风流轶事。
“我也觉得这人太脏了。”华夫人赞同儿媳。
“那就不用管他,我让人去处理就好,他不会有空来治病的。”关雎大包大揽,这个许成雄身上有各种各样的丑事,随便扯一两件就够他忙的了。
说着话诸葛明来了,“表叔祖从南阳回来,姑祖母托他带了许多特产,父亲让送一些过来。”
“我姥爷回来了?”关雎很是惊喜,有人管家里一群小混球了。
“表叔祖和亲家爷爷先去曲园,让磐表哥先把东西送过来的。”诸葛明微笑,“磐表哥主要是去跟曾祖说他和邚表姐的婚事的。”这话是边回头边说的,宝宝贝贝早不耐烦在这儿听他们说话,见到诸葛明来了,拉着就跑,华小小赶紧在后面跟着。
关雎看着眼前的阳光少年,虽然脸色还是比较苍白,但比起刚进京那会儿,简直就是换了个人,以前若是这样子跑,三步就得喘。“明哥儿现在身子可好?”
“药还是要吃的,强身健体。”诸葛玥很欣慰,当时全家进京还是对的。“现在天天自己去国子监读书,任事没有。”
“那就好,”关雎不知怎么,就想到了香饽饽关刀,提醒诸葛玥小心,“才这么一丁点儿大,可别被人给盯上。阿蒙现在,上门说媒的都快把我娘给逼疯了。”
华家最近闭门谢客,还真不知道关刀行情走俏,听关雎活灵活现讲被谢灵雨扔掉的媒婆,和虎视眈眈的楚太妃,都笑出了眼泪,诸葛玥不敢大笑,扶着肚子肩膀一抖一抖的,“啊呀,上回见阿蒙,他还猴在树上掏鸟窝,这就可以议亲了。”
“玥儿不知道,这城里,多龌龊的事都有人干得出来。明哥儿还真得小心一些,他可是留侯世子,吸引力比刀儿也不差什么。”华家是御医世家,后宅那点子事,华夫人听得多了。
诸葛玥脸都绿了,“这大家闺秀,不应该矜持点儿吗?强扭的瓜能甜吗?不过还好,没听说有人给明哥儿说亲。”
“按说不应该呀,家里有适龄女儿的,长辈手里肯定有一本京城未婚贵公子名单。”关雎觉得没人盯上诸葛明是很不科学的,尤其家里没有女性长辈,妻子进门就是当家主母,多大的吸引力?甚至比关刀条件更好,关刀家里有恶婆婆,动不动就拔刀,还有个无法无天靠山强硬的小姑子。说真的,没铜皮铁骨别染指关刀。
“京里的人都知道明哥儿身体不好,现在虽然常出门,但还是有许多人说他不定什么时候就起不来了。”听了关雎的话,诸葛玥倒觉得流言对诸葛明挺好,是个保护伞,不过,附带的麻烦难免,“反而是我爹,想给我们当后娘的人不少。”
诸葛谨正当壮年,续娶也是应当的,就是不知诸葛玥姐弟会不会排斥?“玥姐儿,我也是有话直说,你别介意。谨舅舅还年轻,再娶也对。”
“我们都这么想,在南阳的时候就一直劝他了,可是父亲不肯,哪怕明哥儿病的那么重,我怕诸葛家断了香火,怎么求他都说不愿意再娶。”诸葛玥也无奈。
“谨舅舅不肯随便将就也是可以理解,毕竟是关乎一辈子的事。”愿意给人填房的,不是没有好的,比较难。到时再生了孩子,为了孩子开始各种争,家无宁日就悔不当初了。
“不过您跟姑母若是有看到合适的,也帮着留意留意。”诸葛玥叹气,“我父亲这辈子,为了带大我们姐弟倆,没少操心,实在不忍看他孤独终老。”
关雎不敢答应,但也把这事放在心上,准备找机会跟谢灵雨好好合计合计。
走的时候宝宝贝贝拉着诸葛明不放,把人给绑架回永宁侯府。关雎出了门就交代垂纶,找人去挑拨范三夫人,可劲儿跟许成雄和孔二小姐闹,直闹到鲁地有人来把他们接走为止。范三夫人现在一肚子憋屈,一天给她二十四个时辰她都能找到新花样闹腾,何况家里还多了个鲁地美女侍妾,因此被濮阳侯强硬迁出侯府。虽然在凡老夫人的眼泪赞助下,他们的新家跟濮阳侯府只隔了一条巷子,她每天在濮阳侯府蹭两顿饭。但是这股子怨气,岂是三五年消得了的?只要有人稍稍提起话头,她就能去孔家的别院堵门开骂。据说住在孔二家附近的人家都搬走了不少,实在受不了那个热闹。
此后几天,华小小无所事事,一直在家里搓药丸,亲戚家里上了年纪的长辈都收到一大罐的大补丹,上面贴着张条子,“宝贝丸”,注释是“用料考究,可遇不可求;每天一颗,有病治病,无病强身”。
谢灵雨也收到一罐子,看着正在菜园子里拔萝卜的宝宝贝贝,一阵无语。
老卫国公已经回来好几天了,除了第一天去曲园见过老父,住了一晚,把谢毓磐留在那里伺候祖宗。他自己还是住在永宁侯府带小孩,陪关茅思过,绝口不提回卫国公府。
谢大爷谢三爷每天下了衙就过来请安,居然也没有提请老父亲回家,谢灵雨暗暗称奇,以前请不回父亲自己总会被埋怨几天,这次这么消停?
“三哥,您跟大哥最近有点儿反常。”谢灵雨在松鹤堂大门口拦住谢三爷,一脸深思。
“你是说我们没求爹回府去?”见谢灵雨点点头,谢三爷苦笑,“我跟大哥觉得,爹都这把年纪了,他喜欢怎么过日子就怎么过,不强求他了。”
“回去要是跟母亲吵起来怎么办?上回他被湘姐儿气得差点儿中风,我现在想想都后怕。”谢大爷也从松鹤堂出来。
“我最近经常回去,请安的时候看母亲心平气和,不像要朝谁开火呀。”谢灵雨帮忙筹备谢毓磐的婚事,几乎是三两天就回一次卫国公府。
“那是她在你面前装的,憋着一口气估计在找机会喷发呢,她就是不乐意跟表姑母家结亲。”谢大爷是亲儿子,说起欧阳氏没那么多顾忌,坦白的很。“偏偏玲珑她家婆婆病了,没时间回家看看,不然还能劝解一番。”
“成事不说,遂事不谏,都已经就差最后一步了,母亲还想怎样?”谢灵雨一甩手,“现在爹就是要回去我也是不让的了,没得添堵。可是磐哥儿新房要设在哪里?磊哥儿媳妇问能不能让磐哥儿媳妇跟他们住在一起,大嫂三嫂都觉得不大好,毕竟还没分家,长辈都在,跟哥嫂住一起名不正言不顺。住回府里,又怕母亲和二嫂没个消停。”
“咱家人口不多,现在玮哥儿也带着媳妇外任,本来住回家里是最好,大家也热闹些,可是,哎……”谢大爷急的挠头。
“大哥,我看这样,您给二哥去信问问他的意思,然后咱们也去跟祖父商量商量,跟他老人家讨个主意,定下来再跟父亲说,那些个烦心事就略过不提吧,如何?”谢三爷提议。
“就这么办,我回去就修书给老二,等休沐咱们去曲园。”谢大爷拍板,“灵灵,让小毛儿他们缠着父亲,不要让他跟母亲碰上面。”
谢灵雨嘴角抽了抽,“这个根本不用交代,父亲现在陪小毛儿闭门思过,哪都去不了。”
“说到这个我正想说你,小毛儿被人欺负你还罚她,你是后娘吗?……”三人争论着往大门去,松鹤堂的围墙内,老卫国公嘴角裂开,嘿嘿偷笑,“三个笨孩子。”虽然家里还是有着不少的烦心事,可是孩子们个个都好,不用自己烦恼又孝顺,自己若是还跟拎不清的老妻怄气,那才是想不开呢。
谢大爷光顾着担心父母怄气,两人气出个好歹来,谁知道没两天,自己差点儿在家门口气晕过去,谁让他忘记了,自己家里还关着一个谢玉湘,自诩女诸葛的谢玉湘。
八月初八,一个听起来就很团圆的日子,谢大爷下了衙准备回府,刚出衙门口就被守在衙门口的家人十万火急请回了府。路上会合了谢三爷,兄弟倆惊疑不定快马加鞭,问有什么事家人一副不愿启齿的样子,“太夫人说请两位爷赶紧回府,您到门口就知道了。”
到了门口还真不知道,卫国公府门前里三层外三层全是人,耳边隐约可闻,什么“真不要脸”,“亏他有胆”之类的。谢大爷谢三爷急了,吩咐挤出一条路来,侧身进了包围圈。
卫国公府大门紧闭,门前跪着一个背着荆条的瘦弱男子,瑟瑟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