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成就一两对怨偶的宴会,不是一个成功的媒婆。
宫廷宴会很荣幸,一年总能促成一两对闪电侠,当场约定,出宫就挑日子,送入洞房。关雎没去看现场,所以第二天一早巴巴地就跑回娘家,高举给太姥爷,姥爷请安的旗帜,行打探小道消息之实。其实她完全可以问家里的暗卫就好,他们有本事把一切细节都打听到,甚至包括主角们的台词。可是关雎有一个恶趣味,就是喜欢听谢灵雨讲故事,她越不乐意八卦,关雎越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先到松鹤堂卸下两个小捣蛋,再到主院左晃右晃,最后在谢灵雨的工坊“意匠”找到了人。谢灵雨穿着围裙,戴着口罩,正在摆弄一堆羊毛。
“娘,您这是做什么?弄得满屋子毛毛。”关雎捂住鼻子,还连打七八个喷嚏,赶紧自己跑到柜子边上,翻出口罩戴上。
“你不是说羊毛也可以弄成粗线织衣服吗?我试试。年前你爹从西北那儿带回来西域的羊毛毯子,我觉得很暖和。”谢灵雨头也不抬,这娃一大早就来,肯定没有什么正经事,九成九就是为了让她说废话。
“哦,弄好了我给您和爹织情侣围巾。”关雎随口画大饼,其实她就会织方块的东西,拉长就是围巾了,横竖都加长就是披肩,还没什么花纹。不过她相信心灵手巧的谢灵雨能够将这门手艺发扬光大,应该……可以吧?关雎想想又不确定了,织毛衣算不算女红?谢灵雨跟她母女倆半斤八两,就会把两片布缝在一起。
“东西在桌子上,自己去看。”谢灵雨指了指屋子中间的大工作台。
“已经有弄好的了吗?”关雎脑子有点儿转不过弯,以为是有成功的毛线。走近前一看,厚厚一大叠纸,“这什么?”
“你不是好奇么?我懒得说,干脆让人给你写出来,你爱看多久都行,慢慢研究吧。”谢灵雨一副神机妙算的姿态。关雎哀叹,连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机会也不给了。
“娘,您不能这样,关键不是发生什么事,我想知道什么,而是我们应该多聊聊天,增进母女感情。”关雎开始甩煽情牌。
“咱倆用不着,你要是有法子增进母女感情,告诉我,我跟小毛儿增进去。”谢灵雨不为所动,“那死丫头大概以为我是后娘了。都怪你爹,就知道惯着,害我只能天天唱红脸。”
“呃,你还是保持现状就好,否则谁管她?”关雎讪讪,总不能家里没一个能让那小丫头怕的吧?拿起那叠纸迅速看了起来。最前头有目录,才看了两三行关雎就惊叫,“怎么回事?楚郡主怎么跟他凑一对了?”
“不是挺好的,那个穿针引线的人肯定研究过楚太妃祖孙倆的期望目标,才给选中这么一个合适的如意郎君。”谢灵雨很满意。“楚太妃看好咱家刀儿,你看这人选的条件,基本都是比照着刀儿来的。”
哪里合适了?“没看出来这个未来郡马的条件跟阿蒙哪里像了。”关雎龇牙,这明显是在拉低关刀的水准嘛,胡说八道!作为御宸朝第一萌鲜肉的姐姐,关雎坚决反对这种比照。
“楚太妃看中刀儿,因为你爹是中军大都督,现在这楚郡主准夫君的父亲事右军都督,也算是差不离了。刀儿是璐郡王的小舅子,张公子是越郡王的表弟,还是差不离。张公子还有一个刀儿没有的优势,他是德妃的外甥,真真正正的皇亲国戚,楚郡主是老公主的孙女国戚皇亲,两家多么的登对啊。”谢灵雨很有耐心地给女儿解惑。
真要这么算的话,还真是差不多。张铁镔曾经对诸葛玥有企图,他母亲张兰氏还上留侯府堵门骂街,谢灵雨对这家人的厌恶之情,犹如黄河泛滥,滔滔不绝。现在他家摊上了明显就够格嫁给仇家的楚郡主,谢灵雨别提多满意了。关雎粗略看完那叠纸,还是没明白。“怎么会是兰家的小姐出手邀请楚郡主游园成就这桩奸情?难道张家不是被陷害的?”
“张兰氏不知多喜欢这个藩王家的郡主了,比留侯府的千金更贵重,可以一雪前耻。”谢灵雨笑的畅快,“赶紧把楚纤曼娶回家,张兰氏以后就不会孤单了。”
“既是她家愿意的,那还是比较好理解的。”关雎点点头,楚王手里有一定实权,他家跟着太祖皇帝打天下,自有不少关系密切,一荣俱荣的盟友,他的支持对于皇子来说,还是很有用的。若不是几位皇子都已经大小老婆娶满仓,说不定都要亲自上阵了。“不过我还以为这个楚郡主心有所属,好歹坚持几个月吧,怎么这么快就变节了。”不是喜欢昝栴,还到处打听,怎么转眼就投入右军都督家公子的怀抱了。
楚太妃她们刚到京城,跟兰家关系就处得不错,不仅是因为德妃和越郡王,兰家老爷子还蹲在户部左侍郎的位子上舍不得告老,楚王府每年还有些东西要等国库拨给,当然要跟户部打好关系了。兰家孩子多,有几个跟楚郡主玩的不错,昨晚自由活动时间,就邀着她一起去外边走走,散散心。走着走着就走散了,月朗星稀,树影婆娑,在宫里人生地不熟的楚郡主一不小心就踩到了太液池畔大柳树的树洞,崴脚了。正好急公好义的右军都督嫡长子张铁镔大侠路过,二话不说背起人就到蓬莱殿找太医。俱往矣,纵千万人注视,就背着不放。晏皇后在主位上看得真切,乐得差点儿就喊“送入洞房”。张都督尴尬地当场替儿子向楚太妃提亲,求娶楚纤曼郡主。
“楚太妃这下满意了吧?虽然套不到阿蒙,好歹也是个有实权的人家,”关雎刻意强调,“跟阿蒙条件差不离。”
楚太妃差点儿没当场吐血。谢灵雨哈哈大笑,“知道跟刀儿不可能,楚太妃瞄上了尹家的嫡幼子,跟刀儿一样大,在国子监读书呢。”
“尹家?馨儿表姐的小叔子?”这个人选关雎倒不讶异,炙手可热的户部尚书的幼子,既是幼子,肯定在家里受宠,外祖又是汾阳侯,汾阳侯府人丁兴旺,一家子手中掌握着不少兵马,尹公子这身份,在京城也是数得上的。
“就是他。我都还没敢跟你尹伯母说,怕她被楚太妃恶心死。”自从知道楚太妃对自家孩子图谋不轨,谢灵雨就让人全天跟紧楚太妃,一言一行都没放过。
“张都督家里肯定踌躇满志,总算骗到一个有身份的儿媳妇了。”关雎知道右军都督张南,跟关定共事多年相安无事,证明他虽然支持二皇子越郡王,但不会太过出格,不然早被武佑帝抓住小辫子打发了。
“错了。”谢灵雨都要忍不住笑出来了,“张兰氏确实已经得意忘形,已经计划着要尽可能铺张地办喜事,最好酒席从西城一路摆到东城,在留侯府门前耀武扬威一番。张都督差点儿一口老血喷她一脸,出事之前他根本不知道张兰氏看中楚郡主当儿媳妇,一个握有实权的将领,上赶着跟藩王联姻,这是怕皇帝不怀疑他吗?楚太妃祖孙倆来得时间不长,但是闹出的事情不少,不用细打听他都知道,这姑娘不是良配。所以他只交代婚事从简,让张兰氏等着婚后再去夸楚郡主,如果到时候她还夸得出口。”
“真好,想到张兰氏我就觉得楚郡主这门婚事好。”关雎站在镜子前面捡脑袋上的细碎羊毛丝儿,跟老娘说会话代价惨重,这头发不能见人了,“我还有一个疑问,太液池边那么大,这楚郡主怎么就踩那个树洞里了?别跟我说整个湖边都是洞,必然进坑。”皇宫里的护卫不要混了,倘若让人那样子掘窟窿。
“这个张铁镔是有一点儿小聪明的,他没有挖很多洞,只是让德妃宫里的两个小太监灭掉了楚郡主迷路时身边的几盏灯笼,只留一盏,就在树洞上方。事后他劝张都督放心,因为他觉得楚郡主身份再高,也只是从小地方来的村姑,婚后定然是被他捏在手里的。”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光明,直觉就冲过去,很正常的,谁也不会觉得有问题。
关雎一下就想明白,“看来皇后娘娘对这桩婚事也是满意的,否则就德妃宫里倆小太监,怕是还没成事就给关进慎刑司。”
“那当然,只要楚郡主没机会祸害栴儿,皇后娘娘就满意。”谢灵雨对此深有同感,她的喜悦跟晏皇后不相上下。
好一招祸水东引,关雎满意地摘掉口罩,拍拍手走人。昨晚的宫宴肯定不止一件风流韵事,但是跟楚郡主和张公子这两个一比,其它估计都不是事,没必要打听的。
关雎出了“意匠”,继续在永宁侯府到处逛,这回是在找两个长八只脚的小蜘蛛,“赶紧的跟娘回去,祖母还等着呢。”在威虎山脚找到了两老两小四个山贼,关雎夹起两个小的,正好幼稚园到了课外活动时间,喊杀声渐近。赶紧跟太姥爷和姥爷打了招呼,跳墙跑了,“最近成天在外面游荡,他们祖母巴巴地在家里等着呢。”如果让他们参加了课外活动,基本上一天都不用回去了。
长公主掐着宝宝贝贝用点心的时间,让人在后院银杏树下铺了野餐席子,等着两个活宝呢。
从外祖家“飞”回自己家,宝宝贝贝对这种移动方式满意的无以复加,欢呼着跑到草地上,乖乖地在银盆里洗了手,自己拿着布巾擦干,一点儿都不用人费事伺候。长公主是自己家的孩子怎么看怎么好,“咱家宝宝贝贝就是乖巧,哪家的孩子也比不上。”
关雎对这种昧着良心的话实在无法苟同,乖巧的宝宝贝贝杀伤力有多惊人,如果没有这一堆的牛奶点心,基本上随时都可以领略。趁着孩子们不捣乱,关雎立刻跟婆婆讨论起京城即将举行的盛大婚礼,“可惜楚郡主今年才十三,婚礼还要等几年。”
“楚太妃如果心里不待见这门亲事,拖一拖是很有可能的,只要还没成亲,什么事都有可能,何况只是背一背,又不是真正的肌肤之亲,真有更好的,她老人家下得了狠手。”长公主对楚太妃的了解,显然比谢灵雨和关雎母女更深。
关雎听到这话一惊,看来老娘放心的早了,“那怎么办?母亲您想想办法,怎么听起来污过一次的楚郡主现在更危险了,破罐破摔把别人污的更彻底怎么办?”
都是聪明人,长公主稍一点拨就明了。
“看张家了。十三岁小了点,可也不是酒没有十三成亲的,张家如果很想结这门亲,就应该懂得打铁趁热。新娘子太小先不圆房就好了,把菜夹到碗里才是自己的。”长公主也没办法,两家没要求,皇帝都不能给强行定下婚期。
“看来要想想办法了。”关雎又忧郁了,“阿蒙身边,栴儿身边都要加派人手,还要提醒尹伯母小心她家的幺儿,真的,千年防贼这活,哪是人干的呀。”
关雎素来不喜在同一件事上面纠结太久,也不会因为专注一件事儿忽略了其他,世上的事情千丝万缕互有瓜葛,说不定推开这扇窗就看到对面的大门呢?好管闲事有好管闲事的好处,这不,南阳郡主遣人来跟她说谢玉湘的事,还真给让她触类旁通,逮到了空子。
因为卫国公府放松了一点点的警惕,吴郡王府的探子在某天黎明之前,所有人最疲乏困倦之时,成功闯进了谢玉湘的小院,奉上了吴郡王的书信。
谢玉湘并不接,只背着来人偷偷擦去眼角的泪痕,颤抖着声音说,“既是无缘,何必强求。一别两忘,各自心安。”
来人着急,一位谢玉湘是一般女子在拿娇,自然而然说道,“姑娘,郡王爷一心挂念,苦无相见之路,请姑娘勿怪,定有团圆之期。”
“军爷不必多言,小女子若不能有助于郡王大业,决不愿拖累郡王名声。”谢玉湘惨然,“吴国公府最近极力游说祖母让我重归欧阳五,祖母年事已高,小女子不敢忤逆长辈,亦不愿辜负郡王,若无两全之计,怕是今生无缘,只求来生再会。”说罢转身进了内屋,不再理来人。
果然,有竞争才有市场,吴郡王不敢直接跟卫国公府要人,也不敢偷偷抢人,所以就采取曲线救国的方针,这几天吴国公府,从国公夫人到欧阳五及其父母,分别收到各种威胁不下十次。简介造福了卫国公府,好几天吴国公府没人敢上门,上门也不敢提谢玉湘和欧阳五的破镜重圆话题。
“嘿嘿,这招好,把楚郡主捧成一个人见人爱,车见车载的金凤凰先。”关雎敲着下巴,“楚汉名城,物产富饶,湖湘文化孕育了无数才子名士,在潭州经营近百年的楚王府,家底该有多丰厚啊?还不值得拉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