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句老话,叫做“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还有一句,叫做“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对于险些成为自己杀父仇人的人,昝栴跟璐郡王会那么仁慈吗?答案当然是不可能的。京城丢了那么大块东西,真的能一点儿风声都不往外传?这答案好像也只能是不可能。
精明的人们已经开始偷偷追查,在小华太医生病的那几天,有多少运送大件物品出城的了。这种追查法当然是属于比较扯的。京城是什么地方?全天下的心脏,每天往来进出城的货物有多少?哪一单不是大宗的买卖?但是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不是吗?别说,还真的有人从中发现了蛛丝马迹。
能给京城看守门户的,尽管不可能有火眼金睛,但是对于异常情况,都是记得比较牢的。很快就有人忆起,有一天临近傍晚的时候,出去了一辆比较奇怪的马车,里面似乎放了什么东西,太高了,就把马车顶给卸了。说起这个宁国公就一脸血,这儿子去看了这个大桶好多次,为什么就一定要说那是个大桶,那明明就是个高桶,比他们家的马车车厢刚好高出一小截。直到要走了准备装车才发现有问题,但是时间紧迫,谁知道小华太医会不会为太医院舍生忘死,病还没好就去查看库房,必须第一时间把会惹祸的人事物统统送走,晚上才能睡安稳觉。最后只好拆了车顶盖上块布,掩耳盗铃权当是别人不会注意。
没办法,现实就是那么的使人消瘦,宁国公估摸着岳母和大舅哥才刚到南阳的时候,京城的人们已经在对那个开顶马车进行反复探讨研究,连木头纹理都快给扒出来了。特别会来事的的“来一碗”,这次又展开了破案推理活动,弄了一个巨大的屏风,上面铺着雪浪纸,疑点也好,猜测也好,尽管往上写,只要后面有十个或以上的人支持你的想法,就能得到可以替代一两银子的消费券,当然,整个京城的店铺,只有“来一碗”自己承认这种券,只能在他家店里用。但是去喝茶的人,都是隔三差五来一碗的,这种奖赏很有诱惑力,所以很快连店门口都有人站着讨论,因为里面实在是人满为患了。
宁国公很庆幸,东西一偷出来没有放在自己家里,走的时候也是出了城才让郭家母子与那个桶会合,至少火应该不会烧到宁国公府这里来。宁国公想的白白胖胖,可面对的现实,简直已经到了形容枯槁的程度了。什么叫“欲渡黄河并塞川,将登太行雪满山”,宁国公在大夏天里,感受到了这个世界对他,深深的寒意。
继开顶马车被发现之后,人们的目光都聚集到了宁国公府,为何?因为“那天走在马车旁的,就是宁国公世子”!目击者不止一个,还说他“与马车里的人相谈甚欢”。还有刚从城外回来的人进一步证实,“那天宁国公世子把车队一直送到十里亭,我也走那条路,看得真真的。”
真不真已经不重要了,这种事有个三分可能,只需半个时辰,就可以传成事实,何况现在还有人“看得真真的”。宁国公一口老血,差点儿就淹死了宁国公世子。不是早就交代过了府里所有人,不要相送,让他们跟来的时候一样,悄悄离开吗?送什么送,哪有人做了贼还要人敲锣打鼓去送行的?
事已至此,宁国公世子只好老实交代,自己也是为了儿子,想要好好跟外祖母套套交情,她老人家既然认得这么个宝贝,说不定就能知道,怎么利用那个宝贝,让掉了的牙齿再长出来。
七窍生烟已经不足于形容宁国公现在的状况了!亲手把儿子关进书房,交代他的长孙,世子爷的嫡子贾忻,把书房里所有的古籍,传说,志怪杂书全给找出来,“你好好儿在这里给我找,看看哪个能活死人肉白骨的神仙,能从无到有,把人的牙齿变出来的。找不到你这辈子就在这书房呆着,哪里也不准去。”
宁国公世子夫人也是后悔得要命,她以为出了那种装不上车的囧事已经是他这一次出山犯傻的代表作了,怎么知道还有后招,早知道就该盯着他才是。家里从来没干过正事的老太太,宁国公一说不要相送,她都乖乖没敢动,谁知道从来只顾自己享乐的世子爷,这次这么热情周到,送客送到十里亭。现在后悔也晚了,宁国公已经成了窝赃据点,三天迎来五波半夜来客,其中一批还是东厂的人。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东西没来过宁国公府,人也早就走了。南阳郭家听起来跟这件宝物风马牛不相及,应该不会有人相信东西就在那里……吧?
郭老太夫人那里,暂时是还没有人找过去,但是她的日子,真的算不上好过。
关雎听说昝栴让关刀给她解了定时痒痒的毒时,还觉得很奇怪,这小子一提到这恶毒的老太太不是牙根就要磨成粉吗?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就让人解脱?还没等她找到人八卦这件事,京城目光锁定了宁国公府,“来一碗”兴风作浪,势头很猛,她忙着观察关刀,就把那件事先撇一边了。
“你说阿蒙是不是已经发现‘来一碗’的秘密,并且成功取得指挥权了?”关雎觉得很恐怖,如果关刀和“来一碗”合二为一,京城还有风平浪静的时候吗?
“不能吧?我觉得岳父一直防着他呢。”璐郡王也是惊疑不定。
两人把昝栴叫过来一问,人家神秘一笑,“我跟他们掌柜的说了,如果不听我们的,就让人把他们东家祖宗十八代查清楚,换他们少东家来当家主事。那个胡掌柜立刻就答应,学上回的猜猜猜,又玩一次。”
关雎确定了,昝栴肯定是知道了!“他们东家是谁?”璐郡王挑眉,这小子,关刀还没有发现呢。
“哈哈哈,不能说不能说。”昝栴拧眉,“表哥你就装吧,我一会儿就去告诉小刀,你瞒着他大事。”
“没理由你注意到了,阿蒙却没有发觉。”璐郡王也不明白。
“你觉得‘来一碗’的风格跟关叔叔像吗,谁能想到?小刀倒是怀疑过是你开的,花了好几年才确定那店跟你无关。”昝栴很得意,“能让‘来一碗’腰杆子那么硬的,京城能有几家?全部查一遍就好了。小刀还是太年轻了。”
关雎被他的老气横秋逗乐了,“很老成的师叔祖,麻烦您给解解惑,怎么那么容易就给郭老太婆解药了。”
“要说是已经解了毒,也可以算是。”昝栴笑的很欠扁,“解药可不是一次性的,就在桶里。”
璐郡王和关雎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
“哎,还真别说,我现在真的相信华爷爷说的,小刀有学医的天赋了。你看这解药,华小小说要么给解了,要么就不解,怎么可能一会儿痒一会不痒的。可是小刀不知道在那个牛桶里面弄了什么东西,那个老太太一坐进去,就全身舒畅,一爬出来,到了晚上就照样痒痒痒。哈哈哈哈……”昝栴自己乐了半天,才问,“现在你们明白了吗?”
“我只想知道现在那个老太太怎么过日子?”关雎觉得,太惨了,还不如被一刀咔嚓呢。
“活蹦乱跳的呀。”昝栴觉得自己也是全身舒畅,“反正只要乖乖呆在那个桶子里,她就睡不着,就不会见鬼也不会浑身发痒。白天不痒的时候想要睡一会儿,那是不行的,因为眼睛一闭,就见鬼。”
“她还能活几天?”璐郡王觉得吧,这样子折磨下来,那条老命估计是长不了。
“也许会很久吧,郭家钱有的是,南阳又是药材产地,她什么十全大补药弄不来?天天喝参汤吊着命,身体底子又好,长命百岁不敢说,起码要熬一阵子的。”昝栴对此,非常满意。因为那个老太婆,自己父亲内疚了十几年,姑姑伤心了十几年,姑父睡了十几年,这笔账,不找她找谁算去?
郭老太夫人现在真的很难受,那个宝贝桶确实很大,设计也很贴心,你可以站着,可以坐着,可是别说躺下,连脚伸直都有问题。白天身上不会痒,是可以出来透透气,可是不闻到里面的味道,她就眼皮打架,想睡,一睡就见鬼,吓醒之后为了保持清醒,只好继续进那个桶里,她觉得整个人都要僵掉了。她想过把桶放倒,这样也可以在里面睡,可是又怕把桶壁给压坏了,老祖宗传下来的东西,要是在自己手里碎了,自己会心痛而死,而且没了它,鬼又来怎么办?她现在算是进坑了,也不知道怎么办了。甚至也开始怀疑这个宝贝是不是真的,怎么会是要让人站在里面直到变成僵尸呢?
郭家主偷偷派人进京打听,回来跟她信誓旦旦保证,“当年訾娵景行没有伤到腿,但是他醒来之后,坐了大半年的轮椅。就因为他也是一直坐在里面,而且因为重伤,不能挪动,才会腿麻了。不像您,随时可以出来溜达溜达,精神头看着比儿子还足呢。”
郭家老太太执念已深,给儿子这么一说,她又觉得有道理了,继续抱着牛桶过她的不眠人生。而他们母子倆神神秘秘的,又是进京,又是搬到庄子上住谁都不见,又是频频派人进京打探消息……这么多的小动作,不可能不引人注意。郭家主开始被自己家的兄弟子侄旁敲侧击疲劳轰炸,京里有志于宝物的人也循声觅迹,开始往南阳派人,宁国公的岳家呢。宁国公府没找到东西,谁敢保证他们不会转移到亲戚家?还是宁国公世子亲子送出城的呢。
到目前为止,昝栴和关刀对这一切很是满意。一切皆因贪心而起,不可能只准郭老太婆贪心,不让别人也想沾点儿便宜吧?好奇也好,贪心也罢,反正只要是去找郭家麻烦的,他们都欢迎。可是想要沾手的人,并不仅限于京城。
这阵子为了那个牛桶,昝栴基本上就在京城盯着进展,所以关刀就一个人去了东都。等到开始有关于让老郡王起死回生的宝物被盗出京城的消息传过去之后,没两天,关刀傻傻地回来了。
“那个三清观想要牛粪桶,不计一起代价想要得到它。”关刀觉得一切如梦似幻,“无机子在那里当了这么久的骗术教头,终于接到了一单命令,就是带着他训练出来的大小牛鼻子,去南阳把那个宝贝桶弄回来。能骗就骗,不能骗就抢。”
“这有什么,天下想要那坨牛粪的人多了去了。有病治病,无病强身,起死回生,延年益寿。”璐郡王没觉得奇怪,“不能再说了,再说我都想要去抢了。”
“是不奇怪,奇怪的是那个三清观主的话,”关刀来了一个神转折,“他跟无机子说不用担心,南阳郭家的武力不强,他带去的那些个小骗子牛鼻子足够对付。”
“你怎么说话不挑重点?”
“他怎么知道的?”
璐郡王和昝栴异口同声,其实就是一个意思,那个三清观主,怎么对南阳郭家那么了解。
“不知道啊,无机子那个无胆鼠辈,他说不敢追问详细,怕被怀疑,灭口。所以我回来问问,你们要不要跟我一起去南阳看热闹。”关刀很讲义气,有热闹看也要带上好兄弟的。
“当然要去,如果他们狗咬狗,咱们可就省事了。”昝栴抚掌大乐。
“哼哼,我听到了哦。”不能得罪的关二姑娘,就站在围墙那边的梯子上,睥睨着蹲在石榴树下数石子儿的仨人。
关刀和璐郡王同情地看着昝栴,上次出门得罪那个兼具女子与小人双重属性的关小毛,又急着进宫去,不像关刀及时割地赔款,以较小的代价得到原谅。昝栴最后付出了卖身三年的惨痛代价,就是三年内,无论去哪里,都必须带着关二,否则契约顺延三年。现在还让她给听到了计划,基本上那就是甩不开的了。
关茅已经展开了她的小尾巴计划了,双手一伸,直接从墙上扑下来,昝栴认命地过去当垫背的。
“走吧,我们去看热闹。”关二小姐笑的人畜无害,露出两颗看不见的小虎牙。
关刀痛苦地捂脸,“她开始换牙了,又开始光明正大的当她的无耻小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