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八角亭子,雕栏玉砌,轻纱重绕。我很喜欢在这里奔跑,绕着柱子,穿过重重帐幔,跟爹娘玩躲猫猫,哦,有时还有姐姐。
但现在我很不喜欢,或者说害怕。多年后我才知道怎么形容当时的感觉,浑身发寒,尽管亭子外艳阳高照。打从心底的冷。
我知道,眼前这个一直对我充满恶意的女人,想骗我吃掉她手上的茶;我还知道,我姐姐就躲在帐幔后,她没有出来。
我不知道别人从几岁开始记事,在沉睡很久后醒来,我跟着师傅到处跑,练功,游玩。我记不起沉睡前的人事物,除了那个亭子,恶毒女人,和姐姐的影子。当时我两岁半。没办法不记住,因为这个噩梦一直跟随着我,直到我再次回到京城。
师傅没有瞒我任何事,他告诉我一切,教会我很多东西。师傅有两个儿子,六个孙子还有许许多多的曾孙子曾孙女,但真正继承他一切本事的人,是我。
我叫昝栴,是御宸朝第三代皇帝,武佑帝的第五子,晏皇后的幼子。
我和师傅刚开始为了给我治病,住在大雪山,后来一点点往外挪。慢慢回归京城。
对于父母,我的感觉比较复杂,毕竟他们在我的生命中缺席太久了。从陌生到愿意毫无芥蒂亲近,我的心走了近两年的时间。至于姐姐,她是公主的时候,我还只是谢老爷子的徒弟。我是皇子的时候,她已经因为谋反被拘禁多年。对她也早就没有心结了,亲爹她都能下毒,冷眼看着弟弟被灌毒,算什么?
皇家无兄弟,我乐于当江湖游子,跟小刀游戏人间。
落地为兄弟,何必骨肉亲。小刀是我第一个朋友,最好的兄弟。虽然后来他经常驻守边疆,我们极少相聚,并且他成了我的大舅子,时不时要挑刺,帮小毛儿跟我捣乱,但是,有些交情,不用说,刻在骨子里的。小刀和表哥,才是我认可的兄弟。我当然还有哥哥,我行五,除了去世的大哥,还有三个哥哥。可还是那句话,皇家无兄弟,我要保住自己和在意的人,只能坐上那个位子,坐上那个位子,就很难得到他们的真诚以待。其实四哥是挺好的,只是我爹希望我能一视同仁,所以,不打压,不亏待,都一样。
我最幸运就是跟着师傅长大,知民生疾苦,知人世艰难,知道怎么去做一个不昏聩的皇帝。没有那么多的千古大帝,只要能让百姓吃饱饭,边疆清平外族不敢来犯,我觉得自己就能交代过去了。我也有自己的人生,自己的小家,我有要宠一辈子哄一辈子的小丫头,哪有时间去卖身?我拒绝一切的高帽子。
六宫清冷又怎样,皇宫又不是我建那么大的。真是佩服那班大臣的恒心,三不五时来一发,也不嫌累。
宝宝说他们都是欠打的,“小毛儿姨姨抽人是真疼的,为了让茅豆医馆免费给治伤出点血他们也是蛮拼的。”宝宝的思维从来没有在正路上,他怂恿我定一条“浪费公共医疗资源”罪,以后这些因为提议选秀被小毛儿皇后抽打的人,还要罚到医馆倒夜香仨月,以儆效尤。
“小毛儿姨姨太粗鲁了,把人扔给三狗子不就好了。”贝贝大郡主摇头,她武力值偏低,不喜欢自己动手,习惯借力打力。
说起三狗子就厉害了,反正我是尽量避免跟他有任何冲突的。宝宝贝贝最辉煌的日子,也没想过当“闰余巷一霸”,现在他俩被拍在沙滩上了,小恶霸三狗子,曾经逼得两个小舅舅躲在京营仨月不敢回家,怕被他荼毒。为了不想叫訾娵幺幺那么“弱”的名字,抱着濮阳侯的大腿三天不肯放,第一天濮阳侯信心满满腿上粘着只三狗子上朝,以为他会害怕松手,结果自己尴尬得满头大汗,成为一是笑谈。
既然说到三狗子,就不得不顺便提起我家的昝泽,这小子就是颗劳碌星照耀着我,他一出生,我爹就撂挑子不干了,要“专心带孙子”,然后祖孙两人废寝忘食给我惹事闯祸找麻烦。昝泽是我长子,他可以不跟人排行自己就是老大,要不然也可以跟他的堂哥们排到十几去,可他非要跟着宝宝贝贝三狗子一起,叫四大爷。“在姑祖母家排第四,在咱家排老大,叫四大爷正好。”每次他在我面前自称四大爷,我都手痒痒恨不得胖揍他一顿。
三狗子和四大爷自称“京城二老”,真不知道一个五岁一个四岁的娃,怎么就那么懂得知老,顺势还倚老卖老。如果加上远在凉州的小刀家的关一夫,一夫当关,这名字是集小刀“优雅的学问”之大成,三个人就称“御宸三宿”。事实上,一夫耆宿才三岁,还没回过京城,他还是预备役,三宿还没有胜利会师。
为了能够一起做恶,三狗子故意留级,赖在幼稚园不肯走,每天骑着小马扛着大刀,四处扫荡,必杀技是各自无所事事为老不尊的祖父,辅助技能是外祖父外祖母和各种长辈。
小毛儿是多霸道的小丫头啊,如今也怕了,死活不肯再生,可怜我的小女儿,不是何时才轮到她出生。
我喜欢这样每天国家大事与鸡毛蒜皮交叉进行,精彩纷呈,别人不乐意又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