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猜疑
作者:君若寒冰      更新:2019-09-17 15:30      字数:6726

人一旦过界,怎么就处处遭人猜疑呢?

“我们绝对是良民,在江南日子过不下去了,才跑到江北的。”有人试图辩解。“少罗嗦。”一名士兵上前啪啪打了他两个耳光,“还不快走。”

被打的人捂着红肿的脸颊,心惊胆颤地跟上众人步伐。

凤儿低着头,走在人群中。战争时期,草木皆兵,何况他们这些人里有各式各样来路不明的人,龙蛇混杂,忠奸难辨。

“呃”,她忍不住胃里的难受,已经吐空的胃又一次翻江倒海。她急忙蹲在小路边,一次一次干呕。

“快走!”一个士兵举起脚要踢她,凤儿猛地回头。

士兵一愣,随即收回伸出去的脚,盯着她看。“咦,你是什么人?”她已经恢复女装,可头发只长出几寸长,一眼看过去就异于常人。她原来一直披着头巾遮着头,可在船上呕吐时,头巾不当心给江风吹到江水里。

“我是还俗的出家人。”凤儿站起身,静若深潭般的眼眸看着士兵,态度不卑不亢,有一种飘然出尘,凛然不可侵犯的气势。

“是该还俗,是该还俗。”这名士兵觉得她就是现在的模样,也比城里的所谓名妓要好看许多。江南果然出美女啊!

走了几里路,他们被带到一个大营区,军营里戒备森严,军纪严明。

他们不分男女,统统被关在一个用土块围起来,上面用茅草遮风雨的土囚里。里面幽暗狭窄,秽气浓重,估计已经一批批关了不少人,靠墙的地方有潮湿的痕迹,散发恶臭。

凤儿的脸埋在两膝之间,浑身无力,头疼难受,这里面的空气令人窒息。

过了一个时辰,有人开门将他们放出来,带他们到一个大帐里。有文官模样的人坐在案桌后,仔细地一个个询问他们姓甚名谁,家住何处,为何到江北等问题,并手书下来,让他们摁上手印。

“大将军,今天又有一批人从江南过来,这是已经做好的笔录。如何处置他们?请将军定夺。”军丞汇报。

征西大将军潘世载正在埋头看军事地图,头也不抬地下令:“让他们屯边。”

军丞搁下笔录,领命而去。潘将军继续思考接下来的军事行动。

凤儿他们喝了些薄粥,每人吃了半张大饼,就马上出发了。凤儿与几个年纪大的人坐在老马拉的车上,外面空气清爽,她感觉比在土囚里好多了。

他们疑惑,不知这些兵要将他们带到何处,想问问又惴惴,害怕被责骂。

凤儿无所谓,她本来就没有去处,去哪里都一样。但她不知道,前路的危险性。

三日后,一阵突如其来的强风将潘大将军案头的文件吹得四处飘散。卫兵们手忙脚乱地将这些纸张一一拾起。潘将军也俯身将飘落在自己身边的纸张拾起,一张张摊在案头,分门别类归档。忽然,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望着桌上的一页纸霎那愣住了,紧接着他回过神,高声命军丞立即前来。

“这批人现在何处?”

军丞看了看笔录的落款日期,“估计他们已经到了边区。”

“立即备马。”潘大将军疾步走出大帐,跃上马,纵马疾驶。大队贴身近卫紧紧跟随,他们心中纳闷,不知大将军有何紧迫事,一刻不停打马奔驰。

潘世载心急如焚,他内心的懊恼难以宣泄,他竟然亲自下令将她往危险的区域迁移。

他们狂奔了一日,终于到达边区。那些贴身近卫各个身强体壮,才经得起这样的颠簸和速度。

边区的守卫长见征西大将军亲自突临前线,大感意外,忙不迭地上前招呼。

“这批人现在何处?”

守卫长接过一看,“哦,我将他们安排在源西。”那是最接近乌弥国的地方,时常有乌弥人领兵过来骚扰,烧杀强掠,无恶不作。

潘大将军一听,脸色阴沉得可怕:“快带我去!”他命令。

守卫长为难:“这不符合……”潘大将军作为三军之长,如此不计后果去那么危险的地方,万一大将军出了意外,他不好交待。

潘世载现在哪管这么多,内心狂乱不已。她的处境非常堪忧,她如有意外,他是罪魁祸首。他怎么就那么轻率地决定了他人的命运。

他见守卫长尚在犹豫,俊颜已安酷冰安,不再与他多言,嗖地抽出长剑:“违令者斩。”守卫长吓得连忙跳上马,领着自己的人马,立即向源西方向奔驰而去。

潘世载紧紧跟在后面,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内心忐忑不安,无法安静下来。她不会出事吧。希望自己来得及,来得及挽回做出错误的决定。

呈现在他面前的是一片片焦土,黑的黄的颜色混在一起,触目惊心,被烧的房舍废墟里还有隐隐未烧尽的烟火,一缕缕冒出的白烟刺得潘大将军的双眼全是血红色。他紧紧咬着牙,似要咬断自己的牙齿,和着口腔里涌上来的血一起吞落。他紧紧握着双拳,手指甲深深陷进肉里,身上的痛觉怎比得上内心的疼痛。心脏似乎被利刃刺中,尖锐的疼痛引发五脏的痉挛,他更痛不可支。

他悔,悔,悔,悔不当初,悔之晚矣。

“昨夜,这村落遭乌弥人的洗劫,全村人要么被杀,要么被抓,无一人幸免。我们今晨才得到消息,赶过来一看,乌弥人已踪影全无。”现场的屯边小队长望着潘大将军变形的脸,战战兢兢汇报。

“死了多少人?有多少人被抓?”潘大将军瞪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朝小队长看去。

“因为被烧死的人身份难辨,目前统计不出。”小队长不敢与大将军对视,避开视线,才颤声禀告。

“被杀死的人中有没有年轻的女子?”潘大将军咬着牙问。

乌弥国地广苦寒,人口比中原稀少,对女子尤其是年轻女子一般不杀戮,而是抢掠。

“有一名,估计她不愿失了名节,奋力反抗才造毒手的。”

“带我去看。”

一名女子仰卧在废墟前,身上的衣裳被火烧掉,黑黑的躯体上,惟有一双眼睛死不瞑目,望着苍穹,透着悲怒惊惧。

潘世载站在那名烈女的尸体前,心情沉重:“将她好好安葬了。”

“是。”

潘世载转身离去。自己身为天朝大将军,没有保护好天朝的黎民百姓,让他们惨遭杀戮。惭愧,内疚,仇恨这些情绪一起涌上他的心头。

唯一值得安慰的是,不是她,幸好不是她。只要她有一线生机,他都要去拯救她。

凤儿他们到了源西,正值黄昏。一轮红日像是燃烧的火球,将天边的尽头染得火红,一会功夫,它沉到地平线下,黑暗降临大地。

他们这些怀着一腔热情从江南过来的人如今无精打采,初到江北的兴奋被现实击退,那种激情已经荡然无存。他们现在只余生存的愿望,在这片一望无际,空旷的土地上苟且生活。

连日来,车马劳顿,不得好好休息。凤儿吃完晚食,就困乏不堪,身体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深夜,一轮秋月高悬在空中,澄亮明净。村落里人声寂静,秋虫低鸣。

突然,嗒嗒的马蹄声惊醒睡眠轻浅的人,立即有人从床上爬起来,奔出屋舍,辨明声音传来的方向,顿时骇然失色。

他惊恐大呼,奔走拍打左邻右舍的房门。顷刻,平静的村落像炸了油锅,立即人声鼎沸,惶恐的村民从屋里出来,不知所措。

有人提醒:“快跑,乌弥人杀过来了。”

村民们这才知道要逃命。他们不管东南西北,撒腿就跑,四处散去。嗒嗒的马蹄声越来越近,年轻力壮的汉子没跑出一里地远就被随后赶上来的乌弥人一刀砍在后背,伤口又深又长,鲜血奔涌而出,壮汉立即毙命。

其他人竭尽全力朝前狂奔,但奔跑速度毕竟比不上奔马的速度,随着乌弥人手起刀落,男子们惨叫声连连,一个个颠仆倒下。

凤儿过于困乏,等她惊闻外面的喧嚣吵杂声,跑出屋舍时,乌弥人已经来到眼前。

云层将明月团团遮住,黑暗中,马上的乌弥人高举大刀朝她头顶砍来。

凤儿知道这次劫难躲不过,就不再奔逃,站立不动,闭上眼睛,等着这把钢刀落下来。

她等了一会,不见刀落,觉得奇怪,睁开眼睛。

那个乌弥人坐在高头大马上,用奇怪的眼神俯视着她。

明月已经从云层中走出,在月光的照耀下,这个乌弥人看到一个将生死置之度外,慨然赴死的人。

她的面容沉静安详,睁开的眼睛里充满慈悲怜悯,镇定自若地看着他。这种眼神令他不由得放下手中的钢刀,俯身将她掠到自己马上,转身拍马离去。

凤儿身体趴在马背上,被那乌弥人紧紧钳制动弹不得。

她听到不远处传来女子奋力挣扎的声音,衣帛撕裂的声音,惊叫怒骂的声音,突然随着一声粗嘎惨吼,有利刃挥下的声音,那女子哀哀惨叫数声。稍候,黑夜中再也没有传来那女子的声息。

她咬着唇,克制心中的悲哀,不让眼泪流下来。

不知她的将来会是怎样?她只求能活着,平安地生下肚里的孩子就好。

劫持她的乌弥人先将村舍洗劫一空,然后他们并不急于离开此地,他们又围着村落跑了一大圈,确信没有漏网的村民,这才投火将村舍付之一炬。

凤儿侧头望着火光冲天的村落离自己越来越远,难受得晕厥过去。

脸上针扎般刺痛,一股热烘烘的,散发臭气的什物在自己脸上蠕动。凤儿猛然惊醒过来,她抗拒疲累用力睁开眼睛,看见一张满是胡须的丑陋人脸。

这个男人看见凤儿醒来,咧开大嘴嘿嘿笑,两片厚唇中露出满嘴的大黄牙。他伸手欲脱凤儿的衣衫。

凤儿一急,胃里的东西一阵翻江倒海,哗哗地喷射出来,不仅自己身上污浊不堪,连那个丑陋的男人身上也沾了不少污物。

那个丑陋男人大怒,暴跳如雷,嘴里叽哩咕噜不知说了什么,转身拿下毡房壁上挂着的皮鞭,朝凤儿身上没头没脑地猛抽过来。

凤儿身上挨了第一下皮鞭,皮鞭划过的地方,衣服应声而裂,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痛楚使她整个人痉挛起来,眼见第二下皮鞭落下,她下意识地伸手护住腹部,皮鞭径直落在她的手腕上,顿时皮开肉绽,鲜红的血肉翻露出来,样子狰狞可怖,她额上的安汗嗖的冒了出来。

丑陋的男子仍不解气,又接连朝她身上抽打几下,她痛得昏死过去。丑陋的男子见她低垂着头,似乎没了生气,就停止抽打,命人进来将她抬了出去。

乌弥士兵一时无法领会仍在发怒的大王子弥善的真实意图,应该将这个满身血迹的女人扔到草原上喂狼,还是该将她关起来。她被打得这么伤,该给她治疗呢还是不给。

他们无所适从,只得采取折中的办法,就是远离王子的地方将这个女人关起来。如果将来弥善王子想起这个女人,他们可以立即提来给他;如果弥善王子是想杀了这个女人,那么这个女人不在他眼皮底下出现,跟死也差不多了。

他们将凤儿抬到一间边远的破毡房里。

毡房里住着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女人,坐在破地毯上敞开衣裳捉身上的虱子。

乌弥士兵将凤儿往地毯上一放,又从怀里掏出一瓶药粉,递给老女人:“阿恰亚大婶,你有空给这个女人抹一抹药。”

“谁又造孽啊?”

“大王子弥善。”

“这个小兔崽子,小时候看他还机灵可爱,怎么长大了,越来越心狠手辣,连女人都不放过。”

“嘘,阿恰亚大婶,小声点。”

阿恰亚大婶连连摇头,望着睡在地毯上昏迷不醒的女人:“哪里来的女人?怎么看都不像草原上的姑娘。”

“阿恰亚大婶好眼力,她是我们昨晚抢来的中原女子。”

“中原人?”阿恰亚大婶勃然发怒:“你们竟敢抬到我这?你们不知道我最恨中原人吗?”

乌弥士兵低头不语,他们也没有办法。

他们知道阿恰亚大婶的丈夫和三个孩子全给中原将士杀了,阿恰亚大婶孤苦伶仃一人,心中全是对中原人的仇恨。

“阿恰亚大婶,你行行好,神灵在天上看着呐。你的心肠好,全草原的人都知道。”

“心肠好有什么用,他们还不是一个个走了!”满是皱褶的脸上浑浊的眼泪流了下来,她用衣襟擦去眼泪:“你们走吧。他们的死跟这位姑娘没有关系,我尽力帮她吧。”

乌弥士兵告辞,转身离开毡房。

阿恰亚大婶掀起凤儿的衣衫,鲜血已经凝结成块,衣料粘在皮肉上,无法揭下。

阿恰亚大婶用刀将衣料割开,用温水清洗凤儿的伤口。

疼痛令凤儿轻微地哼了几下,随即就没有声音了。阿恰亚大婶奇怪,这个姑娘年纪轻轻,却这么能忍。

阿恰亚大婶在忙余时不时进毡房看看她,她一动不动躺在地毯上,除了呼吸的轻微声息,没有其他任何动静。凤儿昏迷了一天一夜。等她脑中稍微有了意识,她惊跳起来。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她发现自己身处的毡房四壁破陋不堪,有裂缝的地方被人用小块的羊皮一一补好,离自己三步外有一件破衣裳,还来不及缝好,被人搁置在一旁,毡房内盛水的器具都破了口子,主人不舍得扔掉,继续使用着。

她端起放在自己身边的破碗,喝下碗中盛的清水。然后,她挣扎着爬过去,将那件衣裳拿过来低着头缝补。

一会功夫,她就补好衣裳。她将衣裳折叠好,放在一张小桌子上。

她有些茫然,不知自己接下来该做些什么。

毡房的门帘一挑,一个苍老的女人弯着腰钻进毡房,她看见凤儿已经坐起来,眼睛里闪出喜悦。她叽哩咕噜说了几句话,凤儿听不懂她说什么,只得微微笑着看着她。

阿恰亚大婶见这个中原女子听不懂她的话,就走出毡房,过一会,拿了一碗羊奶进来,递给凤儿。凤儿感激地伸手接过,鼻子里已经闻到羊奶那种膻味,她屏气将这碗羊奶喝进嘴里,强忍着咽下肚子。

肚子一阵翻滚,喝下的羊奶一下全冒了上来。凤儿捂着嘴,踉踉跄跄走到毡房外,呕吐出来。

阿恰亚大婶跟在她身后,眼睛里全是疑惑的神色,凤儿回过头,抱歉地看着她,指指自己的腹部,比划着做了一个大肚子的手势。阿恰亚大婶恍然大悟,她笑嘻嘻做了一个抱孩子的动作,凤儿笑了,点点头。

阿恰亚大婶犯了难,她知道凤儿是妊娠反应厉害,吃什么东西都会吐。她拉着凤儿的手,示意她躺下,然后她出去了。

凤儿肚子饿,但胃又不接受任何东西,她昏昏沉沉地躺着,一会就又睡着了。

她被人推醒时,天已暗沉。阿恰亚大婶手里端着一只碗,笑着叫她喝下。凤儿接过,是一碗浓稠的褐色汤汁。她将汤汁喝了下去,胃一时不接受,但她尽力强忍着,总算没有吐出来。

阿恰亚大婶欣慰地笑,拿起凤儿补好的衣裳,伸出大拇指,夸她女红好。凤儿微笑,微微摇头。

凤儿在阿恰亚大婶的精心照料下,身体一天比一天好转,不但身上的伤口愈合了,妊娠反应引起的习惯性呕吐也治好了。她肚腹有些微凸。她依然不觉自己身体的变化,每天尽力帮阿恰亚大婶做事情。两个人尽管语言不通,但她们情同母女。历经坎坷的两代人相依为命地生活在一起。

一天,凤儿赶着羊群来到草原深处。她一边坐在草地上轻哼江南歌曲,一边看着羊悠闲地吃草,思绪飘渺。

他在哪?他身体恢复得怎样了?他平安吗?他快乐吗?他的一切一切都好吗?

她深深陷入遐思。一队人马从远处疾驰过来,等她发觉,那些人已经到她面前。她避之不及,迎头就碰见那个面容丑陋的人。

那个人的一双眼睛紧盯着她,嘴角扬起,似看到猎物。他叽里咕噜对身边的人说了一句。马上有人上前将凤儿拖上马匹。

凤儿急了,咬了那人一口,从马匹上翻滚下来。她的身子刚着地,就见那面相丑陋的人表情阴安,大声训斥左右。立即有人上前,举起手中的皮鞭,朝跌落在地上的凤儿身上打去。

凤儿只护着自己的肚腹,躺在地上,无处躲闪。皮鞭如雨点般落下,她刚开始还有痛觉,慢慢变得麻木,她意识涣散地望着蓝天白云,如果自己只是天上的一片云多好,清风送我去自在,我与清风来相伴……

在她意识完全消失之前,她听到一声大喝,落在她身上的皮鞭骤然停下,一匹马嗒嗒走过来,马上的人身影遮住了太阳,凤儿在这一刻没有疼痛,没有烦恼,没有其他任何想法,她感激地朝那人一笑,闭上亮如繁星的眼睛,沉入黑暗世界中。

她累,疲乏困顿,从没有这么畅快地入睡。无边的黑暗团团将她包围,四处无人,死寂一片。她如浮在黑暗的河水上,随波逐流。她不愿清醒,她不愿睁眼,她怕,睁开眼睛看到的也是黑暗。

睡吧!就这么永远沉睡吧!

启德帝正在书房里看书。厉泽在太监的带领下,来到他面前。

启德帝刘义和仔细地打量他,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可是他的精神状态还没有完全恢复。

“翼云,知道朕为何叫你来吗?”

“臣不知。”

启德帝对他的安淡不以为意,他使了个眼色,太监心领神会,退了出去。过一会,他领进一人。

“你转头看看,这人像谁?”厉泽疑惑地回头,刹那间,他的心猛地一颤,脱口而出:“凤儿?”

那个肖似凤儿的佳人轻声笑道:“奴婢名叫娟儿。”

厉泽神思恍惚,呆呆地看着她,对她的回话充耳未闻。

厉泽的心疾,亲近他的人都知道。启德帝看着他的样子:“怎么样,长得和凤儿不差吧?朕选妃时,发现她酷似一人,就想,将她送与你,你是否会重新振作起来。翼云,你寻凤儿那么久,她音讯全无,朕猜测她可能已不在人世。你对凤儿旧情未忘,朕能理解,但大丈夫何患无妻,你无须那么消沉。今日,朕将娟儿赐你,可好?”

厉泽不置可否。启德帝无奈,替他作主:“送她到丞相府。”

丞相府?厉泽疑惑地看着启德帝。

启德帝悠悠地说:“翼云,你逍遥了一段时间,忙坏了朕。如今,该你出来为朕排忧解难啦!”

门帘一掀,一阵安风吹进来,大帐里火光立刻不停摇晃起来。

那莫王大步跨进毡房,几步走到屋子中央,巨大的身躯伫立在榻边,一双鹰目安安注视着躺在床榻上奄奄一息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