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蹙眉
作者:君若寒冰      更新:2019-09-17 15:30      字数:6740

转身看着被束缚在墙角的秦政,义阳王长长的叹了口,然后慢慢的走了过去。

被人制服在墙角,秦政双眼通红的指着那冒火的废墟语无伦次地说:“你看,看,她在哭泣呢,我得去接她,我得去救她。”

顺着秦政所指的方向望去,义阳王眸中一暗,眼睛中也忍不住的泛起了泪意,但依旧强忍着扭头对秦政说:“皇兄,你别再疯了,她不可能活着的,这火是她亲自放的,不就是为了求死。”

虽然心里明明知道答案,可是当这句话就这么说出来的时候,秦政却怎么也不愿意相信。口中喋喋不休的重复着三个字:不可能、不可能……

“她不是那种软弱的女子,她有主见,有预谋,不会遇到一点挫折就干这种事情的。”

“皇兄,你醒醒,你看那火,你看那些尸体,皇嫂她确实不在了。”

“不可能,她不可能死的!”

见自己的劝说无用,义阳王只好放弃,拉着秦政骤然转身,指着地上的那些焦尸道:“皇兄,如果你有功夫在那里废话,不如好好看看究竟这些人里面哪个是皇嫂,将她好生安葬了再说。”

“这里怎么会有她?没有!”一把推开义阳王,秦政指着那些干尸道:“她那么爱美,怎么会让自己变成这样!”说着,便背过了身去。

被秦政推的一个琅跄倒在那些干尸边,突然嗅到空气中一种不同寻常的味道,义阳王顿时皱起了眉头,对着秦政道:“皇兄,你有没有闻到一种奇怪的味道?”

“这味道……”说着,义阳王停顿了一下,然后突然抬头道:“这种味道,只能由一物产生,而这个东西,只有二哥的王府备有存货。”

想到可能发生的后果,在秦政灼灼地目光中,义阳王痛苦地说:“臣弟怀疑这是人为纵火!而且这人就是……端王!”

听到义阳王的话,秦政还没说什么,倒是福元在一旁惊道:“王爷,这话可不能乱说,这可是……”

然而,福元的话没有说完,便被秦政伸手打断:“这事情做没做过,一查就清,没做过怕什么。”说着,秦政突然用审视的眼光看向福元。

福元见状,才知道自己闯了货,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叩头惊恐地说:“请皇上恕罪,奴才只是一时情急,怕坏了皇上和王爷之间的情谊。”

听完这话,秦政冷冷一笑,阴狠地说:“兄弟情?朕都不怕,你一个奴才怕什么,说,是不是和端王有勾结?”

秦政一席话,说的福元汗如雨下,头如捣蒜。

“皇上,皇上,您就是给奴才一百个胆子奴才也不敢呐。”说着,福元偷偷的看了眼义阳王,想他出手解救。

而半跪在一旁的义阳王却并没有看到福元求救的眼神,反而是伸手在那尸身上摸了一把,放在鼻端闻了闻,然后确定地说:“对,就是这种味道。”

说着,义阳王便抬头看了眼在场的其他尸体,一个一个检查过后,扭头严肃的同秦政说:“这些尸体上都有这种味道,绝对不是巧合,而且,能让火着这么大的,只有这种东西!”

说到这里的时候,义阳王的脸色已经变的极其难看。起身,他对着依旧跪在地上的福元摆了摆手。

如蒙大赦的福元扭转身体,给义阳王磕了个头,然后悄悄退了出去。

走远后,福元对着站在远处伺候的小太监招了招手,一脸焦急的耳语了几句。

那小太监听到吩咐,急急忙忙的转身向远处跑去。

扭头,福元看着不远处窃窃私语的秦政和义阳王,不知不觉的皱起了眉头,忍不住的向前探了探身体,想要听清两人说的是什么。

正好迎着福元站立的义阳王撇到他这个动作,眉头微蹙了下,一丝狠戾的目光转瞬即逝。

“这个福元,太不懂事了!”带着些怨怼之气,义阳王指着不远处的福元抱怨了一句。

闻言扭头,秦政便看到了探头探脑的福元,顿时大怒:“来人,将这奴才给朕拉下去重大二十大板,永不许近前。”

站在秦政的旁边,看着不远处的福元,义阳王也跟着哼笑一声,道:“也该给他个教训了。”

而听到这话,秦政却是微微眯起了眼睛,自言自语地说道:“是该给他个教训了!”

说着,秦政忿然转身,朝着远处侯立的人喊:“宣端王速速进宫!”

见秦政突然这样吩咐,义阳王微微蹙眉,近前一步拉着他的胳膊确定:“皇兄,一定要如此?”

回头看了眼地上的那几具焦尸,秦政冷冷道:“什么兄弟情、亲人意。他都无所顾忌了,朕还在乎什么。”

“皇兄,此事再没有任何回旋的余地?”

一挥手,秦政打断了义阳王的话,说:“朕意已决,不必再劝!”说着,就大步离开。

看着秦政慢慢的在自己眼前消失,义阳王从怀里掏出手绢,自己的将摸过尸体的那几根手指仔细的擦了干净,然后回身瞥了眼身边的那几具焦尸,微微一笑,踏风而去。

牢房,正在领受二十大杖的福元嘴里大骂着义阳王,直说他忘恩负义,两面三刀,过河拆桥。

用手绢掩着口鼻,刚刚踏进来的义阳王便听到了福元的咒骂声,于是笑道:“怎么?福公公是对本王有所不满?还是对皇上不满。”

说着,便来到了他的跟前。挥手让行刑的人下去,义阳王特意半蹲下来,微微仰头看着满嘴是血的福元道:“这种事情,你怪不得我,是你自己太贪心了,皇上赐你这二十大板,真的不算重。”

起身,义阳王见福元一脸愤恨,遂冷冷一笑,对着外面拍了拍手。

很快,两个侍卫将一个浑身是血的人拖了进来,就丢在福元的脚边。

看着地上那人满身的血污,义阳王蹙眉嫌弃的后退了一步,指着地上的那个人对福元道:“这次,你不觉得自己冤枉了吧?刚刚,不就是你派他去给端王报信的!”

听到这话,福元才认真的看了看地上躺着的人,果然是自家刚刚派出去的那个太监不假,见她成了如此模样,心中虽然懊悔,但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丝毫的动容。

冷哼一声,福元瞥了眼义阳王,大义凛然道:“这孩子不过是奉命行事,有什么后果,我一力承担。”

冷笑两声,看着地上那个已经昏迷的小太监,义阳王嘲笑道:“没想到福公公还有如此侠义,怪不得这小太假死活也不说自己出宫的目的。否则,他也不会遭此大罪。”

将义阳王见一个人的生死如此在手中拿捏,福元登时大怒,讥讽道:“和您义阳王相比,奴才甘拜下风,有些事情,奴才是做不出来的!”

明知福元说的是什么,可义阳王偏偏不接他的话,只是笑道:“本王今天代皇上来,只是想告诉你,千万别自作聪明,否则,皇上多的是让人生不如死的法子,如果你不信,大可以试试。”

哼笑一声,看着义阳王,福元冷笑道:“皇上和义阳王的手段,当今世上,恐怕没有几人能比上,但端王曾对奴才有救命之恩,奴才不能坐视不管。”

听到这话,义阳王才微笑着点了点头,说道:“皇上不是那种情理不通的人,只要说明白为什么,也不是没有商量的余地,只是以后少自作主张,凡事听皇上的。”

见自己性命无忧,福元心中多多少少松了口气,但嘴上还是忍不住的讥讽道:“如此,奴才还要多谢王爷高抬贵手!”

瞥了眼福元,义阳王笑着说:“你不应该谢我,要谢就谢皇上,是皇上赦免你,我一个王爷,哪有那么大的权力。”

说着,义阳王便朝牢门外而去,并大声地说:“端王已经在进宫的路上,你想报恩,恐怕得下辈子了。”

听到这个消息,趴在椅子上的福元突然从上面跌了下来,大声地质问:“为什么?”

听到这话,义阳王停下了脚步,微笑道:“和皇上作对的人,你觉得会有好下场吗?他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下得去手,更何况你一个小小的太监!”

高桌龙椅之后,秦正一脸戾气的望着前方洞开的宫门,紧紧的盯着从门外进来的人。

不等来人走近,他大声质问道:“端王,你究竟想干什么?”

跟在后面的太监见状,急急忙忙按照先前的吩咐退了出来,细心的将宫门掩上,慢慢的退到了几步开完把守着。

丝毫无惧的迎着秦政的目光,端王一步一步的靠近,然后行礼。

“不知皇兄召我前来何事?”

眯着眼睛,秦政看着曾经和自己关系亲密的人,心痛地问:“缙弟,你有没有什么要同我说的?”

听到这个称呼,端王神情一怔,然后一直紧绷着的心突然松懈了下来。秦政用的是我而不是朕,那就是说,今天,他们之间要说的、要谈的,只是兄弟间的事情,而不是朝堂上的君臣。

可是,饶是这样,他也只能开口问:“不知皇上想知道什么?”

“我想知道什么,你知道。”耐心的说话,秦政依旧想等着端王自己开口。

“你想知道的,我昨夜已经告诉你了,如果你还想再听一遍,那么我可以再说一次!”

提起昨夜的事情,在场的两人脸色都有一瞬的不自然,甚至可以说两人之间突然萌生了一种不可言说的情愫,嫉妒?憎恨?

“缙弟,昨夜的事情,我只当是你的醉话,不再追究,希望你也不要记在心中,该忘记的要忘记。”

谁知,听到秦政这话的端王却一拱手,强硬地说道:“臣弟不能忘记,也不敢忘记!”

“放肆,朕命令你必须忘了!”

感觉自己的权威受到挑战,秦政大怒之下将手中的茶碗朝着端王咋了过去。

滚烫的茶水在端王的胸前渲染出一朵美丽的突然,随着他胸膛的起伏,那龙形图案也在湿润中张牙舞爪起来。

瞥了眼碎了一地的黄底缠枝茶碗,端王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你喜欢的,为什么我不能喜欢?”

“因为她是朕的皇后,所以你不能喜欢!”

听到这话,端王冷冷一笑,开口道:“既然如此,那三年前的事情,算怎么回事?”

端王的话刚出口,秦政便勃然大怒,从龙椅上踱步下来,一步一步靠近端王,说:“朕说过,以前的事情,不许任何人提起,不要想着自己身份尊贵,就能违抗朕的禁令。”

“当年,你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在意,既然不在意,那何必命郑太医研制忘情水,又何必将她禁锢三年,又何必……”

然而,端王的话没有说完,便被秦政粗暴的打断:“朕的事情,用不着你操心!”

可是,端王并没有要放下的意思,反而是接着说道:“忘情水,三年时间,你对她不闻不问,为的不就是三年后让她复明后第一眼看见的人是你,然后爱上你?”

说着,端王一笑,看着秦政的脸指着自己道:“可惜,你等了三年,她第一眼看见的人,不是你,而是我!所以,在这场战斗中,你注定不会胜的!”

正当秦政和端王在殿内争执的时候,义阳王也从牢房那里走了过来,见伺候的人都站的离宫门远远的,他便知道了里面正在发生什么事情。

但是奇怪的是他并没有听到争吵的声音,于是随即扭头问旁边的太监:“皇上和端王怎么样了?”

那太监瞅了瞅紧闭的宫门,刻意向前俯身低声道:“王爷,你不知道,皇上刚刚龙颜大怒,将一杯热茶直接砸到了王爷身上。”

虽然心里猜测到了秦政为何暴怒,但他还是想通过别人的口来印证自己的猜测,于是在那太监的话音刚落之后,义阳王便紧接着问了个“为什么?”

“主子们的事情,我们奴才怎么知道呢!”

正当义阳王同那太监说话的时候,宫门“嘭”的一声被打开,然后端王大步走了出来,途经义阳王身边的时候,鄙夷的看了他一眼,冷哼了一声。

见此情况,义阳王转身拉住了端王,蹙眉询问:“二哥,你怎么了?”

扭头一脸怒气的看着身边的人,端王冷笑一声说道:“我怎么了?我倒是想问问你怎么了?”

说着,端王只觉心中怒气大甚,拉着他的胳膊将他推至墙角,怒道:“你说令冷宫着火的人是本王,可有证据?不要以为你是家里最小的弟弟,我就不敢打你!”说着,他便握拳挥了过去。

就在众人错愕之际,端王的拳头紧紧的擦着义阳王的脸颊砸在了墙上。

耳畔生风,义阳王只觉得脸颊发热,还未回过神,就看到端王将手收了回来,

在衣服上轻擦了下出血的右手,端王寒着一张脸道:“以后,我和大哥的事情你少管!”说完,转身就走。

看着端王倔强的背影,义阳王不知怎么心里突然软了一下,竟开口对着他喊:“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可是,问过后,他又觉得自己这话很多余。有些事情,自然是想做便做了,哪里有那么多的值或者是不值!

望着端王的背影消失在宫门中后,义阳王终于忍不住的叹了口气。扭过头,却看见秦政正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眼光审视着自己,心内一惊,不自然的低了下头,,然后抬头问:“皇兄,皇嫂的事情怎么处理?”

“皇后好好的呆在后宫,处理什么?”

惊觉秦政口气的转变,义阳王吃惊地问道:“皇兄,冷宫……”

“因为冷宫失火,所以先将皇后安置到其他宫殿,至于在大火中丧身的人,一律给予厚葬。”

“皇兄,你这是……”

没有让义阳王的话说出口,秦政便打断了他的话,自顾自的说:”这件事情朕会处理,你先下去吧。”

听到这话,义阳王略一思忖,然后道:“皇兄,冷宫的……”

“朕不是说了朕会处理!”秦政粗暴的打断义阳王的话,不许他再说下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突然有太监来报,说礼部侍郎求见,请皇帝裁定废后事宜。

听到礼部尚书的来意,秦政大怒,直接让太监回绝了来人。

可是,没等那太监走远,秦政突然又喊住了他,转变心意,宣礼部尚书觐见。

见到这样的情况,义阳王觉得自己再留下来已经没有任何意义,所以未等到礼部侍郎到来便躬身告退。

但不知秦政打的是什么主意,不但没有恩准义阳王离开,反而是挥手让他近前,邀他一同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对秦政突然举动有些不解,但这短短的转变,就足以让他提高警惕。

同秦政一同迈入大殿,在等待礼部尚书的时候,秦政突然看着义阳王认真地问:“颢弟,你说朕应该怎么办?”

不明白秦政话里的意思是什么,义阳王只好开口询问:“皇上说的是什么事情?”

微微一笑,秦政失落地说:“还能有什么事情!”

听到这话,义阳王略一思忖,开口道:“皇兄等了三年,如今功亏一篑,确实可惜,但事实就是如此,今天即便说的不是废后的事情,恐怕也要把皇嫂的葬礼提到议程上了吧?”

“不,我不相信她已经死了!”秦政微微一笑,和刚才在冷宫的表现判若两人。

义阳王不知秦政为何会有这样的变化,猛然间觉得自己好像错过了什么事情,但一时间却又想不出是哪里出错,因此只能道:“可是皇兄,你刚刚在冷宫看到了,她没有活着出来!”

“不,她没有死。”

“皇兄,你醒醒吧,她已经死了!而且……”

正当义阳王准备说些什么的时候,门外太监来报,说礼部侍郎到。如此一来,两人只能住了嘴,一同看向门口。

踏进殿内,礼部侍郎先是行了个礼,虽知道了皇帝不喜他说废后的事情,但他无奈身负命令,只能硬着头皮将连夜写好的折子递了上去。

那折子递了上来,秦政看也没看便扔到了一边,厉声问道:“朕昨夜子时才说过的玩笑话,并没有让人通知礼部,你是怎么得到这个消息的,还准备的这么充分!”

跪在上,礼部侍郎将头埋的低低的,大着胆子道:“昨夜臣等已经退宫,但福公公派人前来告知,所以臣等才拟了这个折子,并不知这只是皇上的玩笑话。”

听到这话,秦政冷笑一声,言语警示道:“起来吧。今天的事情,朕就不追究了,如果还有下次,你自提头来见。”

见皇帝放过自己,礼部侍郎松了口气,慢慢从地上站了起来。

看着礼部侍郎起身,义阳王微微蹙眉,搭着左手放在身前的右手轻点了几下。然后开口朝秦政询问道:“皇兄,冷宫的事情是不是也交给礼部一并办了?”

“不,这件事情还是交由工部处理!”说着,秦政略停了一下,然后接着朝站在下面的人道:“昨夜冷宫走了水,丧了几个宫女和太监,你们礼部善后处理一下。皇后在大火中受了惊吓,以后但凡需要皇后出席的仪式都暂由贵妃代替。”

冷宫失火的事情就这么被秦政压了下来,交待完要办的事项,秦政便疲惫的挥了挥手,见天色已经大亮,于是顺带取消了今日的早朝。

从殿内告退出来,礼部侍郎轻轻的吐了口气,然后朝旁边的人请示道:“王爷,接下来怎么办?”

略带薄怒的看了那礼部侍郎一眼,义阳王一幅事不关己的表情道:“自然是按照皇上说的办,难道本王还能说些什么!”

斜了眼愣在当场的礼部侍郎,义阳王冷笑一声,大步离开。

看着义阳王消失的背影,礼部侍郎一脸的迷茫,喃喃自语道:“这……这不是……”

站在旁边的太监见礼部侍郎突然停住了脚步,以为他有什么事情,于是急忙赶上去躬身请安。

被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礼部侍郎急急忙忙地住了嘴。心里一阵后怕,刚刚那话要是被人听见了,那他可就真的捅了篓子了。

朝善意提醒他的太监点了点头,随后礼部侍郎也跟着义阳王的脚步快速离开。

而殿内,秦政依旧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没变,过了很久,才轻轻的将头磕在椅靠上,回想自己曾经做过的事情,说过的话。

原以为自己会不记得那些事情,可是现在,他只要闭上眼睛,脑海里就能浮起那些画面。

那年,在凤阳宫中,她大声的冲他喊:不要,饶了他!

可是,他不能容忍背叛,所以他让人用最残忍的手段毁了那个夺他所爱的人。

他原以为这样才能使生活回归到正途,可是,他错了,他们离得越来越远。

当年的那些事,他以为都会随着时间,都会随着忘情水的出现而消失,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