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男子的药果然非同一般,用过后不久,伤势虽然还未痊愈,但是从外观上已经很难看得出和好的皮肤有什么差异。
看来,此人大约是是宫中一名德高望重的御医。
临别时他云淡风轻的微笑却总有一种深邃的洞悉,令我浑身不安。
我悄悄潜回长熙殿,发现寝宫内烛焰旋旎,却是空无一人。
慌忙将男装换下,这才正了正脸色唤“小玉”,几声过后,竟然无人应声,心中好生气恼,径自来至空荡荡的榻前,对着妆镜发了会儿呆。
想起自己十六年被蹂躏的青春,忆起半月前代姐出嫁却半路被人掉包,与情投意合的宸王失之交臂,嫁给智障的熙王,却在宫中遇到了一连串的怪事。
心中烦恼,看到案上有昨夜夜羽熙不曾喝完的酒,就倒了来自斟自饮。
一盏酒下肚,忽感到浑身臊热,有股异样的烈火在身上窜来窜去,汗,刷刷地往下掉,遂将外衣脱掉,仅穿了一件里衣,蹒跚着去将窗户推开。
夜风徐徐而来,带来绵绵的花香,也使得我眼前有了一连串暧昧的幻象……
百无聊赖,歪在榻上阖了双眼欲要睡去,心中却像爬了几条小虫子,怎么也睡不着,看到枕下有本小册子,就顺手抽了出来,打开。
这是一本画册。
幸而,恰在此时,那内监又在外间唤道:“殿下,太傅大人求见。”
夜羽熙似从梦境中被惊醒,不耐烦地嘟哝了句:“这么晚了,太傅还有什么事?”
但终究是迫于老师的威仪,快速走了出去。
见他离开,我迅速起身掀开锦被,揭起水红的亵裤,但见那片神圣的幽秘之地已被水样的液体湿润,一络一络纠葛在一起,心中大惊,但反复查遍,并未发现有血迹。
呵,那我就还是处女。
哦,那么方才看到的黑衣人竟然是梦中所想!
无意中瞥了一眼案上妆镜,看到里面有个披着一头乌发的女人眸含春水,脸漾朝霞,整个似海棠春睡般娇羞欲滴,心中暗笑道:安若凤,你这个被人骂做“小贱人”的假小子,居然也知道害羞了?居然……也知道……想男人了?
唉,若是让人知道我今夜竟然做了一场春梦,那如何能堪?
正在想,忽听到小玉向夜羽熙请安的声音,我慌忙扯好衣襟,钻入锦被中,装作睡熟的样子。
微微开启的眼睛中,我看到夜羽熙颀长的身影缓缓朝我走来,到了榻旁,只静静看着我的睡姿,默默无语。
我被梦中幻境所吓,一动也不敢动。
好久,他唤道:“……”
见我没有动静,就缓缓俯身下来。
我害怕他真的会将自己压在身下,就装作打呵欠,翻了个身。
等我从紫宸殿回来后,无论如何也要去拜会老人家你!
我翻身,打了个哈欠,似无意挥手,只听“啪”地一声,竟然打在了猝不及防的夜羽熙一张明媚的俊安上,复又转身向里睡着了。
寂静的夜,忽然传来夜羽熙低低的笑声:“姐姐,你在睡梦中也在想着欺负我呀!嘿嘿,明天皇太后奶奶大寿,我定要让你好看。”
说罢,竟然真的转身翩翩离去。
嘿,这小子话中究竟是何意?
我缓缓转过身子,眯了眼看夜羽熙悻悻地离去,脸上,竟然绽开了桃花般的微笑。
清晨,我被一阵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唤醒。
忽然忆起,今日是皇太后的寿诞,皇亲国戚和朝廷重要官员都会在紫宸殿参加朝贺庆典,而我,作为夜羽国最为年长皇子的正妃,理应受到皇太子妃的礼遇,却因夫君智障,而不得不做好忍辱负重,接受皇族讥讽和权臣白眼的准备。
我,因艺伎母亲的卑微出身,在将军府十六年受到了连奴婢都不如的待遇,对于尊严和自强,比什么都看得重!
而自来到长熙殿,我就制定了一系列的计划,以求能提高熙王殿下在众人面前的威信,如今能有这么一个能在所有皇族和朝廷大臣面前暂露头角的机会,又岂能放过?
洗漱更衣后,我信步往熙王用膳的地方而来。
自半月前我嫁入长熙殿后,就因为淋雨病卧在床,膳食都是小玉呈回去用,这里仅来过一次。
所以,这个在我宏大计划中要着重改造的大宫殿,居然没有真正的了解过。
迈着优雅而高贵的脚步,昂起头一步步朝熙王用膳的地方一步步走去。
走到了一半行程,忽看到有三三两两的宫婢和内监凑在一起对我指指戳戳,我凝目过去冷冷地对视,却看到他们避开了我的视线,复又往前走,却感到身后那不屑的冷冷的目光注视,以及听不懂的窃窃私语声。
哼,想必长熙殿那五位女主人都因为熙王的身份而备受嘲弄,竟至于这些卑贱的宫婢竟然连我这个新主子连在带一起嘲笑!
好!等我安若凤今日回来后好好整治你们这群趋炎附势、见风使舵的狗奴才!
让你们知道长熙殿真正的女主人究竟是谁!
让你们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人,明白有些女人即使不凭借男人的肩膀,也是会摸到头顶的那片蓝天!
冷冷地看了一眼四周的宫婢,逼得他们的灵魂无可逃遁,遂迈步朝膳房而去。
我清清楚楚的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正看到夜羽熙和他的五个妃子在一起调笑,事隔半月,可不知这个傻王爷可否有所收敛。
我不爱他,自然不会在意他做的什么,但是,毕竟他是我名以上的夫君,对于安面上的事情,我还是要稍稍防范。
心中总隐隐约约料到会有事,就在御膳房侧门处停下,并不急于朝里进。
侍立在侧的宫婢兰香上前见礼。
我微微颌首,问道:“熙王殿下可否用过了早膳?”
兰香面色有异,迟疑道:“王爷正在用膳……王妃请稍候……”
稍候?
她难道不知道我还没有用膳吗?竟然让我稍候?
难道是怕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我越过秋香,往御膳房而入,听到身后传来秋香低而清晰的声音:“王妃娘娘,王爷不是个坏人,他所做的一切也许都是无心的……”
她这句话真让我感到莫名其妙。
我冷冷地推开了御膳房的大门,眼前的一幕让我脑中有些眩晕,刹时明白了秋香话中含义。
花团锦簇、环肥燕瘦的几位美人环绕四周,众星捧月般将身穿绛紫袍服的熙王围在中间。
一、二、三、四、五……六!
什么?
熙王已有五个侧妃,这是我知情的,多出的那一位究竟是何人?
但,不用细看,我就马上发现了那个新多出来的佳人!
因为,她太招人眼!
此时,她正将玫瑰膏掰成小块,一块一块地喂到夜羽熙的口中。
一股无名烈焰腾起,心中却在暗暗冷笑。
不动声色地转身离开,示意兰香过来,低低问道:“这位喂熙王吃玫瑰膏的是哪里来的仙女?”
兰香垂首道:“启禀王妃娘娘,那位正是熙王殿下的七夫人兰婧蓉,王爷取其名姓唤其兰夫人。”
“哦?”我大为惊异,冷冷道:“七夫人?本王妃半月前才嫁到长熙殿,她居然就是七夫人?难道熙王竟然聪明到预知了会有另一位妃子要嫁过来?就给这位先到的姐姐封了七夫人?”
“启禀王妃娘娘,并不是王爷有先知先觉之能,一切皆因――兰夫人是在王妃娘娘嫁到后才封的。”
什么?
在跟我大婚后,这个看似傻乎乎的熙王竟然自作主张,瞒着我又封了一位夫人?!
我不爱他,自然犯不着为了这个生气,但是,我自嫁入长熙殿以后,就已经是熙王妃,作为正妃,竟然连他的新婚都被瞒在鼓里!
况,这场“美好姻缘”竟然是在我病重之时!
夜羽熙,我和你的弟弟夜羽宸早就情投意合,虽不至于爱上你,但是已经几欲被你的柔情蜜意所打动,暗下决心要将心心相印的宸王视作不可逾越情感的情人,并要以夫妻之礼好好待你。
可你竟然……
想起自己这十六年来所受过的万般苦楚,有酸气渐渐涌上心头,心中切齿,面上却依旧是波澜不惊的微笑,问兰香:“兰香,兰夫人是何来历?”
兰香道:“奴婢名字因冲撞了兰夫人名讳,已经被兰夫人赐名春香。启禀王妃娘娘,兰夫人是贵妃娘娘的侄女儿,也就是沐王的表妹。”
数日前病榻旁,贵妃对我恶狠狠的威胁似乎还在耳畔回响……
“王妃刚过门,就因病不能下床,身为新媳妇,不能去拜见公婆,也不能侍候夫君,只能躺在床上,让婆婆来拜见你,让自己夫君也跟着煎熬。唉,可怜天下父母心!王妃如此,定然是在相府太过宠溺所致。待到王妃病好以后,我等为人母的绝对不会再让自己犯第二次错误。”
……
这个兰夫人就是你给我设下的第一个绊脚石吗?
呵呵,怪不得……
不过,夜羽熙这傻王爷竟然也懂得了趋附父皇最为宠爱的妃子,便是得到了皇帝的心,得到了天下――这倒是大大出乎我的意料!
我一直怪他傻,他可真的不傻!
遂不动声色道:“想必,兰夫人和熙王殿下的婚约就是皇贵妃极力撮合的结果吧?嗯,春香这个名字太恶俗,以后你在长熙殿就叫‘云初’吧。”
小丫头聪明伶俐善解人意,待我好好观察后再决定是否留作贴身之用。
云初?
云初,意喻着我安若凤到来后,整个长熙殿都会如旭日东升云出霞翳般渐渐走向光明。
“谢王妃娘娘赐名之恩!启禀王妃娘娘,王妃病重后不久,王爷意外地接到赐婚的圣旨,才与兰夫人一结良缘。也许,王爷不将此事告知娘娘,仅仅是因为怕此事会刺激到病重中的娘娘。”云初轻轻叹息了一声,道:“其实,王爷也怪可怜的――爱的女子不在了,得到这么多的妃嫔,却都是身不由己。”
爱的女子得不到?
她这是何意?!
看来,在我眼里傻乎乎的熙王夫君背后倒是隐藏着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不过,现在即刻就要到福宁殿为皇太后拜寿,此事倒是不宜现在追究。
好,那我就暂且不进去,等他们举止稍有收敛,我再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去请夜羽熙一同前去拜寿。
哦,为何我今日又没有了食欲?
抚了一下腹部,唉,气得胃疼!
正在这时,膳房里有女子放浪的笑声骤起,我蹙眉望去,但见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兰夫人愈加放肆地坐在了夜羽熙的大腿上,将双臂勾住他的脖颈,全身都偎在了他的怀里。
“殿下,玫瑰膏好吃不?”兰夫人眼角含着媚笑。
看不清夜羽熙的脸,但听得到他一向好听的声音在我耳畔狠狠地刺:“好吃,好吃,只要是兰兰给的东西都好吃……”
“那,就请殿下再享用一道美人笑吧?”
兰夫人边说,边将整个身子朝夜羽熙偎过来,将手聊起他雪白的衣襟,凑在鼻旁嗅了嗅,笑道:“都说闻香识女人,如今这句话要在熙王殿下身上改一改,应该是‘闻香识熙王’。”说着微合了眼,将一张红唇朝夜羽熙面上贴上去。
“美人笑?”夜羽熙轻轻推了一下兰夫人,在她脸上拧了一下,笑道:“已经看到美人笑了,嘻嘻,还想看到美人哭……”
他嘴里说着,狠狠将兰夫人一推,只听“哎哟”一声,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就跌在了地面上,疼的呲牙裂嘴,眼泪也掉下来了。
夜羽熙抚掌大笑:“兰兰真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向本王呈上‘美人哭’也是这般美妙动听。”
看了这一幕,我强捂住嘴不笑,可膳房中那五个侧妃可都忍俊不禁笑出声来,连声夸赞兰夫人哭得动听。
真有趣,我倒要好好看看这一幕该如何收场。
就见兰夫人从地上爬起来,款款朝夜羽熙走来,步伐轻盈,脚步婀娜,使得我总是怀疑她是不是会武功――摔得那样,竟然没事人似地站起来,走过来。
夜羽熙面上依旧是桃花般明媚的笑容,起身,对兰夫人道:“兰兰,本王要去给皇太后奶奶拜寿……”
呕……
我愤愤然挺身欲要闯入,将耳光狠狠扇向那个恬不知耻的狐狸精,却不防被云初轻轻扯了一下衣角,回眸去看,但见云初沉静的面容上含着一丝不易令人觉察的痛楚,刹时怔住了。
云初低低道:“兰夫人是皇贵妃极力撮合才和熙王殿下成就的姻缘,而皇贵妃和长熙殿历来不合,此举倒是令人费思量!长熙殿这一年来因为王爷的病症,受尽了皇亲贵族冷眼和讥笑,今日又是皇太后的大寿,王爷和王妃都要前去拜寿,倘是因为这个无耻的女人而使得王妃和王爷名誉有了什么损失,怕是得不偿失……孔子说‘小不忍则乱大谋’!所以,为今之计,只有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