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都不重要了。”汤普闭上了双眼,放弃了思考,放弃了挣扎,将恐惧感和求生欲都抛之脑后。
“吾生也有涯……”不知为何,汤普突然想到了庄子的养生主。
“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仿佛某种咒语,又仿佛打开了某个机关,汤普的视野开始模糊了起来,周围的一切都如同潮水一样退去,所有色彩开始变得灰暗,渐渐的,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灰蒙蒙的死寂。
“咦,你又来干嘛?”一个灰蒙蒙的影子忽然出现在汤普面前,用一种分不清情感的语气对汤普说道。
然而,此时的汤普双眼已经失去了焦点,整个人如同一具行尸,并不能回应对方的话语。
“卧槽,这次是个什么操作。”那个灰蒙蒙的影子做出一个挠头的动作,却不小心把头扯了下来,赶紧一顿操作把头又安了回去。
“你这样赖在我这里也不是个事啊,兄弟,我也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传出去多不像话呀。”灰蒙蒙的影子看着嘴巴微张,目光呆滞的汤普,似乎陷入了非常为难的境地,灰雾状的身体扭来扭去,不断的在人形与蛇形之间变换。
“兄弟,打个商量呗,有什么要求随便提,赶紧走吧,我只想安安心心做个家里蹲。”那个灰蒙蒙的影子对汤普彻底没辙了,瘫在地上爬来爬去打着滚。
“丫的,你再不动,我可要赶人了!”那个影子突然跳了起来,朦胧的身躯不断膨胀,变成了一个梭子形的庞然大物,数十条灰色的触手如同丝带一样在飞舞着。
“最后一次警告了!”那个灰蒙蒙的庞大身躯用一种极度富有震撼力的声调提醒道,但显然对汤普毫无作用。
“丫的,走你!”灰色的触手似长鞭一般一齐抽向汤普,却在离汤普只有毫厘之处全部溃散。而后一个漆黑的漩涡在汤普身后出现,把溃散的灰雾全部吞噬一空。
“妈蛋,又是这招,算你屌行了吧。”那个灰雾组成的影子气急败坏,却拿不出别的办法,只能愤怒的用触手抽打周围,对着空气一顿输出。
“这寂灭之地我是待不下去了,随便来个人都能欺负我,我要回家!”那个灰色影子发泄了一通之后,变成了一个长着尾巴的儿童影子,跑进了无限的虚无之中。
在那个影子离开之后,汤普身后的漆黑漩涡也渐渐停止了旋转,逐渐淡化消失,一个衔尾蛇的标记出现在他的左手手背上。
“这是,【第一因】的反馈……”在汤普的手背出现标记后,他忽然清醒了过来,如同从噩梦中醒来,惊魂未定的看着自己手背上的标记,那条衔尾蛇仿佛是活着的一般,一点一点缓慢运动着,不断重复吞噬自身和生长的过程。
伴随着意识的清晰,理性和逻辑的恢复,汤普的视界里,周围的世界再次恢复到了之前的景象,但他清楚的知道刚刚所发生的事并不是错觉,他也清晰的记得刚刚的一切,甚至能够回想起自己触及【第一因】的前后,唯独中间的过程是一片空白,仿佛那部分是自身无法承载的东西,仅仅是回忆那种感觉都可能造成意识的断片。
“嘿,你没事吧,我怎么感觉你有点不太对。”虚空中的声音有些紧张的询问道。
在它开口的瞬间,汤普敏锐的察觉到了虚空中的特殊波动,甚至汤普都可以对它进行模糊的定位。
“不,我现在很好,前所未有的好。”汤普抬起了手臂,手背上衔尾蛇的标记并不存在,但源自第一因的力量却依然在体内流淌,甚至开始撬动神秘力量,最明显的一点就是临界视角开始恢复了。
“你这话说的就像黑化了一……”虚空中的声音吐槽道,但还没说完就愣住了,因为汤普猩红的双眼正看向它虚空中的正体所在。
“黑化强十倍不是吗?”汤普笑了起来,血气缠绕着手中的时空结晶,但和光神化时候一样,非物质的存在似乎不能接触到这块水晶。
“哈哈……是啊。”那个虚空中的存在开始流露出明显的忌惮。
“所以这东西是起作用了,还是根本没用了?”汤普随意的问道,看着周围越来越近的粗大血肉触手,和不断崩塌的墙壁,身上开始升腾起血色的气焰。
“大概是……没用了吧……”虚空中的声音不确定的说道,然后好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忽然沉寂了下去,从临界视角下,汤普可以“看”到它的本体似乎是以一种“跃迁”的方式迅速离开了。
“先杀出去再说吧,总觉得接下来的发展会超出预料。”汤普手掌虚握,血气缠绕成丝线,又编制成长剑出现在他的手中,虽然能力恢复了不少,但面对这个诡异复杂的世界,汤普依旧感到有些棘手。
这个岛上的问题太多了,无论是地下的庞大生物,还是数量不明的邪教徒,都是摆在面前的难题。以及生死不知的立场不清的奥森古尔德,还有同样生死不知的赫尔克里,都是难以预料的隐患。
还有最重要的,这个世界可是存在【邪神】这种超越常理的生物,不,甚至用生物来形容都有些问题,从教堂中得到的零星线索可以知道,古尔德家族至少供奉过两位邪神,一个似乎是象征着“火”,一个象征着“深渊”。
不过眼下最重要的,还是先把这些恶心的触手解决掉,如果能顺便把地底下那个怪物本体也一同干掉就更好不过了,但这种事汤普也就是想想,算算体型,那东西至少有十几个足球场那么大,站着不动让自己砍都要砍到天亮去了。
“轰!”随着一声巨响,古尔德庄园别墅彻底崩塌。
一道又一道血光从巨大血肉触手缠绕的废墟中激射而出,就像破了洞的水管,但很快就被更多的触手堵上。
“这应该是污秽之血的力量,但只是神血觉醒的程度的话,还不至于被当成最大的变数。”骑着拜亚基赶来的夏洛克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看样子东西应该在他手里了,不过没道理那个狗腿子不告诉他用法,这里面还有变数?”夏洛克略微思索,从空中跳下,随后取出一叠符纸。
“总之,先确认再说。”夏洛克并着食指和中指,手中的符纸开始燃烧起淡蓝色的火焰,周围的温度开始迅速下降,甚至还能听到诡异的尖叫声。
“魂爆术!”随着夏洛克手指一划,大量蓝色的火焰骷髅向着触手飞去。
“嗯?”顶着心灵屏障防御触手的汤普在废墟中感受到一股惊人的负面情绪向自己的方向铺天盖地的冲过来,那怨恨的情绪几乎就要凝成实质,让屏障内的汤普感到皮肤像是被刀割,被针扎一般的幻痛。
然后在下一秒,就像无数的汽油罐在身边爆炸了一样,汤普的耳朵在一瞬间失去了听觉,只剩下耳鸣,整个岛屿在这一瞬间都震动了一下,到处都是被炸飞的血肉,地下不知道多深的位置,一个庞大的生物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哀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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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能解释一下,这都是什么和什么!”菲尔古尔德抱着脑袋蹲伏在地上,从德林无故发疯被击毙,到地下的触手包围庄园别墅,菲尔整个人都是懵逼的,到现在都没缓过劲来,之前客居所的楼顶明显有什么古怪的生物出现了,但还没等他们查看,就发生了震动整个岛屿的大爆炸,现在客居所的墙壁满是裂痕,不知道会不会倒。
“你说什么?我听不见!”亚森对着菲尔大声喊道,但双方其实都是在看对方的口型猜测内容,刚刚的大爆炸无疑也损害了他们的听力。
“这里也不安全了,我们先离开再说。”毛利在手机上打出一行字,丢给了菲尔,然后对着亚森使了个眼色。
“不,我们不能相信他们。”海伦在受了一连串的刺激之后开始显得有些神经质。“他们都是恶魔。”海伦的面孔变得非常扭曲,还有些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跌跌撞撞的就要往屋外爬。
“海伦,冷静点!”菲尔显然听不清海伦在说什么,但海伦癫狂的样子让菲尔非常担忧,他几步追上海伦,从背后抱住了她,把她压制在地上,但海伦却仿佛没有感觉到菲尔的存在,挣扎着扭动身体,依然做着爬行的动作。
“疯了,没救了。”毛利看了一眼海伦和菲尔,眼神变得冰冷。“到现在为止,系统依然没有给我们明确的任务,看来是指望不上了。”
“你要是有什么后手就赶紧用了吧,毛利。”亚森对着毛利说道。
“我能有什么后手?”毛利忽然一僵,“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论演技你实在是差的远。”亚森把从德林那里缴获的霰弹枪上膛,挂在背上。
“虽然你一直把我往你是赫尔克里的方向误导,但是可惜,你对赫尔克里的了解实在是太少了,太过刻意的表演无异于直接的提示,不过能在那种情况下反噬一个神话生物,你也不简单嘛,有什么手段赶紧用出来吧,别和赫尔克里一样,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既然到了这个份上也没什么不能说了。”毛利揭开了自己的伪装,摊牌说道。“其实我能反噬赫尔克里完全是运气,当时我手里正好有一道东岳灵诏,是不久前家里一个参加过泰山祭的长辈给的,说实话我自己都不相信这年头还有真的泰山府君符诏,只是图个吉利带在身上。”
“所以,你根本没有后手,干掉赫尔克里只是巧合?善泳者溺于水,那个通灵者早就看出来了,所以才这么说吗。”亚森想了想,发现已经很久没见到那两个人了,现在岛上这么混乱,多半有那两个人的锅。
“算了,过去的事情就不追究了,我们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相互猜忌只会死的更快。”亚森走出客居所,抬头看了看天,雨不知何时已经停了,但天空中还是堆积着雷云,电光涌动。
“走吧,他们已经没用了。”亚森轻笑一声,看向还在一旁惺惺作态的毛利。“现在能靠得住的只有那对侦探了,要不你浪费一颗子弹给他们一个痛快?”
“那就不必了。”毛利摇了摇头,“我可没那么残酷。”
“呵呵。”亚森也不解释什么,只是掏出了手枪,确认了一下弹夹容量。
此时海伦似乎渐渐平复了下来,瘫在地上不再挣扎,菲尔把她翻了个身,想要确认海伦的情况,却看到海伦突然睁开眼,一把抱住了菲尔,然后张嘴狠狠咬住了菲尔的脖子,血液瞬间喷射出来。
“不!”菲尔在疼痛的刺激下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想要摆脱海伦,却怎么也挣脱不开这对原本温柔的臂膀。
“嘭!”亚森抬手一枪打爆了海伦的脑袋,随后把用完最后一发子弹的手枪随手丢在一旁。
“这才叫真的残酷。”亚森似乎想到了什么,情绪低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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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口水冷静一下吧。”凯瑟琳拿出一个军用水壶递给珂赛特,顺便微调了一下腕表的时间。
“不,不用了,谢谢。”珂赛特婉拒,看得出来她现在正在极力保持镇静,但一直微微颤抖的身体暴露了她内心的激烈情绪。
“冷静下来就继续走吧,我们时间不多了,有什么疑问我们路上说。”凯瑟琳打开水壶喝了一口水,砸了砸嘴巴,拿起桌上的强光手电筒。
“我不明白。”珂赛特忽然开口道。“奥森古尔德为什么要做这些事情。”
“为什么?谁知道呢,不过对于一个玷污你的身体,篡改你的记忆,支配你的人格的人,你的第一反应居然是思考他的动机?”凯瑟琳语气中带着几分嘲弄。
“力量会让人迷失,不管多崇高的理想,多美好的感情,都抵不过力量的侵蚀,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吗?”
“不,我认为你这种说法太过片面。”珂赛特再次变得冷静严肃。
“呵,说实话我不认同你这种性格和思想,但是我很满意你这个选择,至少可以证明我们不一样。”凯瑟琳挥了挥手电筒。
“至于你想要的答案,等我们找到奥森古尔德你自己问他吧。”
“他没死吗?”珂赛特跟着凯瑟琳前进,同时心里非常疑惑,自己在岛上这么多年,没理由发现不了这样一个地方,这个所谓禁地究竟是什么?
“普通意义上的生死对他而言已经没有意义了,只要最初那个进行时空跳转的奥森古尔德还“活”在某个时间点上,他就可以不断的“杀死”自己去到另外的世界线,除非世界线收束的结果是他必定死亡,可惜我不知道他必死的条件。”
“抱歉,可以说的慢一点吗,我实在有些听不明白。”一瞬间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名词让珂赛特有些难以接受。
“没事,很快你就会明白了。”凯瑟琳并没有大费周章去解释这些东西,“因为我们等下要前往最初也是最后的奥森古尔德所在的世界线。”
随着凯瑟琳话音落下,一个巨大的空间出现在两人的面前,那是一个说不清风格的地下祭坛,周围的陈列给人一种强烈的黑魔法,亵渎的感觉,但祭坛的中心却摆放着一个东方样式的书桌,上面摆放着一面只有在博物馆里才能看到的那种华夏古代的铜镜,正在散发着清冷的光辉。
“一个古老的法国大贵族,几世几代却在研究汉语,甚至不惜放弃血统去混血而饱受上流贵族诟病,你说是为什么呢。”凯瑟琳回头对珂赛特问道。
“是为了研究那面镜子吗?”珂赛特表情凝重,自发来到这个地方,一种强烈的既视感就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似乎自己无数次午夜梦回时到过这里。
“当然不是。”凯瑟琳难得开了个玩笑,一副你果然上当了的样子。“这是他们的最终成果,仿制昆仑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