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境总是荒诞离奇充满诡异,有些时候还会带上几分若有若无的恶意,有的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梦境是对思维的一次整理,把不相关的碎片拼凑在一起,成为天才般的创意,或者癫狂的臆想。有的人认为,梦境是对潜意识的映照,显示的是最真实的自己,原始的性冲动,本能的各种渴求,后天缺失的情感,长期压抑的欲望,未曾实现的梦想等等等等。
但对于王云集而言,梦境,是一个囚笼,关押着内心最深处的黑暗。
“好久不见,王云集,上次见面,已经是十五年前了吧,十五年零三个月十六天,六个小时,二十二分钟,四十九秒。”一个嘶哑的声音在房间中回荡。
“你废话真的多。”王云集坐在沙发上,解开领带丢到一边,领带在空中重新构造,变成了一个花瓶落在了小方桌上。“我根本就不会去记这种事情,也不在乎。”
“需要我的时候各种热情,不需要我的时候就这么冷淡,人类都是这样的吗?”嘶哑的声音大声质问道。
“我现在没心情和你讨论人类的问题,你要是没什么事就闭嘴,别让我把你揪出来再杀一次。”王云集喝了杯水,然后把水杯捏成了碎片,但随即碎片落在了黑色的地面上,变成了一片又一片白色的格子,让整个房间的地面成了黑白格的布局。
“上了年纪以后,脾气越来越差了啊。”嘶哑的声音调侃道,同时房间里出现了一台老式唱片机,开始播放上世纪七十年代的歌曲。
“我从来就不是个好脾气的人。”王云集敲了敲小方桌,一盒香烟出现在桌上。
“你就要死了。”嘶哑的声音似乎愉悦了起来。
“我死了你也活不了,你在高兴什么?”王云集把香烟点燃,烟雾在房间上空盘旋,幻化出一个又一个熟悉的面孔,最后定格成埃文和梅璐尼。
“那么,来做笔交易吧。”嘶哑的声音从王云集身侧传来,一个满脸都是烫伤和缝合线的男人,穿着一身考究的西服,恭敬的站在一边,带着一副洁白的手套。
“无论看多少次,你都是这么让我恶心。”王云集把烟头吐在他的身上,但那个丑陋又诡异的男人丝毫不以为意。
“相信我,比起我的同类,我已经是最符合人类审美的了。”
“你们对人类审美一定有非常大的误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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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天谢地,先生你醒了,再晚一会儿教会就要派牧师来处理了。”王云集睁开双眼,发现自己正处在一间简易病房,空气中弥漫着某种香料的味道。
“你好,我叫索萨斯·赛纶,是一个,额,志愿医生,很高兴认识你,谢天谢地你醒了,太好了。”一个三十多岁,金发蓝眼的俊郎男子语无伦次的对着王云集一顿bb。
“好了,我们快走吧。”梅璐尼忽然闯了进来,拉上还有些迷茫的王云集就准备往外走,看起来有些着急。
“嘿!你不能这样,他还没完全康复,还有,你们没付诊金。”索萨斯对着梅璐尼喊道。
“哼,你要是收我们钱的话,我就去举报你无证行医!”梅璐尼理直气壮的说道,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好……好吧。”索萨斯尴尬的站在原地。
“等一下。”在梅璐尼即将走出病房的时候,索萨斯忽然叫住了她。
“带上这个,会有作用的,虽然教会总说这是神的惩罚,但实际上只是会传染的疾病罢了。”索萨斯把几个自制的口罩塞进了王云集风衣的口袋。
“谢谢。”梅璐尼仔细的看了看索萨斯的脸,诚恳的说道。
“怀特先生已经没事了吗。”在门口望风的埃文见梅璐尼带着王云集出来,连忙问道。
“姑且算是能行动了吧。”王云集缓缓开口,只是嗓子十分干哑,而且声音很轻。
“水。”梅璐尼对埃文简洁的说道。
“没有。”埃文摇了摇头。
“那忍一忍吧,先到最近的旅馆。”梅璐尼说道,不知不觉间变得靠谱了不少。
“为什么不回去讨杯水喝呢?”埃文对梅璐尼问道,话音刚落,一队穿着教会服装的人来到了索萨斯医馆的门口。
“你就是那个病人?”为首的一名教会成员神情不善的盯着王云集,几名手下立刻围了上来,手里握着还没有点燃的火把。
“是的,我得了重感冒。”王云集瞥了一眼他们的装束和手里的东西,谨慎的回答道。
“只是感冒而已吗?”为首的教会成员拉长了语调,气氛变得紧张起来,隐约间听到了金属碰撞的声音。
“是的,昨天夜里出门淋了点雨。”王云集指了指自己的头发,确实是淋雨之后没有清洗的感觉,纠结成了一团。
“你不是本地人吧,你们几个是什么关系。”教会成员的语气缓和了一些,但依旧警惕的看着王云集一行人,尤其是王云集,他的面孔在人群中过于显眼。
“我是他们的表叔,是个混血,刚从法国过来没多久,他们的父母委托我照顾他们一段时间,结果我自己反而病倒了,哈哈哈。”王云集笑着说道,一丝丝的黑线开始缠绕在他的手指间,虽然脸上依旧挂着笑容,被前发遮挡的目光中已经暗藏了杀意。
“原来如此……”那个教会成员似乎相信了王云集的说辞,但一群人依旧围着他们没有离去,反而把视线都集中了过来。
“那么,最后一个问题,你们信教吗?”教会成员缓缓开口,毒蛇般的双眼仅仅盯着王云集,这一瞬间,王云集感觉似乎不管自己回答什么,结果都是完全相同的。
“是的,我们都是虔诚的天主教信徒。”梅璐尼开口抢答,同时拉了拉埃文让他不要做声,并且做了一个奇异的手势。
“是吗?那么,愿主保佑你们。”教会成员有些诧异的看向梅璐尼,接着满意的点了点头,不再和手下围堵王云集一行人,接着敲开了索萨斯的门,意味深长的回头看了一眼梅璐尼。
“赛纶男爵,听说您最近在传播渎神的言论,我们希望您能自重,神罚可是不分贵贱的。”房间内,教会成员的声音传了出来,接着是打破玻璃的声响。
“我也希望你们能自重,威胁一名男爵一样是不小的罪名。”索萨斯争锋相对的回应道,接着又是瓶瓶罐罐翻倒的声音。
“这家伙居然还是个小贵族?”埃文一脸惊讶。
“少见的理想主义中年,这个年纪差不多也该认清现实了。”王云集想了想,给他下了个结论。
“是个好人。”梅璐尼补充说。
“没错,是个好人,很好的人。”王云集拿出口袋里的口罩,一人戴了一个。
纯粹的好人总是活不久,无论在哪里。
“刚刚梅璐尼你为什么不让我说话?”走在路上,埃文忽然想起一个问题。
“所以说,你们这些没什么历史的组织,总是缺乏常识。”梅璐尼叹了口气,不过语气比当初要委婉多了。“神秘界的混战啊,和黑死病同一时期的,最后一次神秘界大混战,同时也拟定了最初的互不干涉协议。”
“这么一说,我好像知道这件事。”王云集忽然插话进来。
“怀特先生不是不精通历史吗?”埃文悲哀的发现自己沦为最没见识的一个。
“我倒不是知道这个历史,只是那次混战的调停者太有名了,让人印象深刻。”王云集补充道。
“为什么只有我不知道……”埃文看看梅璐尼,又看看王云集,有种自卑感油然而生。
“大贤者·莫雷洛·路西加尔德,有记载以来最强大的秘法师,据说目前现存的秘法有十分之一都是由他创造或者整理出来的,被称为最接近神的人,很多人都称他为法神。”梅璐尼也非常难得的用敬佩的语气在说明。
“事实上是五分之一,十分之一指的是通用秘法,而且他也是秘法学会的创始人。”但他不是最接近神的人,王云集把后半句话埋在了在心里。
“怎么了,埃文你那是什么表情?”王云集看着埃文,此时他瞪大了眼睛,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
“莫雷洛·路西加尔德?”埃文把这个名字一个字母一个字母的拼了一遍,用求证的眼光望向两人。
“没错,有什么问题?”梅璐尼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复。
在得到确认之后,埃文整个人就像见了鬼一样。“我的房东就叫这个名字。”
“巧合吧,没有人能活那么久的。”梅璐尼不确定的说道,看向王云集。
“人类是没有办法活四五个世纪那么久的,即使是圣人也做不到。”王云集肯定了梅璐尼的说法。
“圣人?”梅璐尼和埃文对这个词感到有些好奇,但王云集显然不愿意对此做出过多的解释。
“好吧,但是信教和上次混战有什么关系吗?”埃文回到最初的问题。
“当时英国最大的神秘侧势力是暗影密教,我们宁静教团也是从最初的暗影密教中独立出来的,那个时期,暗影密教在明面上的代理人就是天主教。反对天主教就会被视为和暗影密教作对,被密教排除的杀手处理掉,我最后做的手势是当时密教成员之间的一种暗号,不这么做的话,在这片地区被盯上是很难活下去的。”梅璐尼叹了口气,她现在感到压力非常大,在一个陌生的世界,最强战力倒下,如果不处处小心谨慎,真的很难生存。
“也就是说,已经确定我们现在所处的世界就是十七世纪的英国了。”王云集问道。
“可以确定了,而且和我们原先的坐标偏差很小。”目前转职成为活体地图的埃文肯定的答复道。
“涉及到时间和空间啊,真是头疼,这个领域有大成果的研究学者自古以来就没几个,等等,大贤者莫雷洛就是其中一个,说是巧合也未免太巧了吧。”王云集忽然有种被人算计了的感觉。“如果这个世界也有那位法神的话,想要找到回去的方法只能去找到他了。”
“埃文,你确定我们现在是在十七世纪?”忽然王云集看着一个方向对埃文问道。
“啊?”埃文愣了一下,看向那个方向,只见几个穿着怪异但明显来自现代的家伙忽然从一片光幕中走了出来,那片光幕的出现没有丝毫预兆,而周围的人也没有发现这离奇的现象。
在走出光幕之后,他们低头查看了什么,忽然变成一副慌张的样子开始向着另一个方向逃窜。
“追上去看看。”王云集挣脱两人的搀扶,开始向着那群人跑去,然而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因素的影响,他居然忽略了一个提着手提箱正走在路上的年轻绅士。两人几乎撞了个满怀,一起摔倒在地上。
“哎呀呀,这可真是,人生处处是惊喜。”戴着金丝边眼镜的年轻绅士慢条斯理的吐槽道,同时理了理自己的衣物。
王云集望向之前的方向,那一行怪异的人已经不见了踪迹。
“抱歉。”王云集这才反应过来,对身边的这位绅士道歉。
“没关系,谁都有着急眼前事的时候,不过东方有句话,欲速则不达,不是吗,太过着急有时候并不能起到效果。”年轻的绅士笑着说道,金丝边眼镜下,他的眼睛像是没有睁开一般,让人无法察觉到他的眼神。
“哦,这个我自己来就好了。”那个绅士忽然按住了埃文的手,制止了他帮自己捡起箱子的行为。
“唉?好的。”埃文赶紧收回自己的手,但随即又被对方抓住。
“这可真是,奇妙的缘分,埃文小先生。”年轻的绅士忽然笑的大声了起来,镜片下的双目露出一丝感兴趣的目光,不知为何让人有些毛骨悚然。
“你怎么知道……”埃文话没说完就被王云集打断。
“放开他。”王云集手中已经握住了一把黑色长剑,指向那个绅士的咽喉要害。
“别紧张,我没有什么恶意。”那个年轻绅士松开了抓着埃文的手,双手举过头顶投降。
“这是怎么回事?”埃文偷偷问了身边的梅璐尼。
“他是个读心者,通过肢体接触就能窃取别人的思想。”梅璐尼对埃文回答道,带着几分不怀好意。“连你的小兄弟多大,他都知道。”
“不,这太可怕了!”埃文的脸瞬间变红又刷的一下泛白。
“你确定要在这里动手吗?落选的圣徒?”那个年轻的绅士对王云集微笑着说道。
此时街上的行人并不多,但已经有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异样,如果他们向教会举报的话也是很麻烦的事,还有这个家伙,一开始就对我使用读心了吗,但是圣徒这种情报……
“不,不要误会,我并不是什么读心者,而且,你的思维屏障牢固程度,你自己应该有信心的吧。”年轻的绅士伸出手,一点一点挪开王云集的黑剑,然后拍了拍衣服站了起来。
“果然我还是受了那个的影响。”王云集收回了长剑,反省了自己的鲁莽行为。这家伙果然是这个时代的核心成员吗。
“你好,怀特先生,初次见面,我叫路德。”年轻的绅士非常有礼貌的伸出手,向王云集介绍了自己,不过显然此时此刻没有谁愿意和他握手,但他自己丝毫不觉得尴尬,反而对着空气比划了一下。“那我们就算是朋友了。”
“你来这里有什么目的?”王云集毫不客气的审问道。
“和你们一样。”路德用这样不负责任的话回答道。
“你的职务。”王云集继续不客气的问道,像查户口一样盘问。
“这个嘛,暂时解职了。”路德笑着说道,一双眯着的眼睛让人看不出深浅。
“你来这里到底有什么目的?”王云集又问了一遍这个问题。
“都说了,和你们一样嘛。”路德对王云集摆出一副无奈的神情,又回头偷偷对着埃文眨了眨眼睛。
“寻找大贤者莫雷洛。”说道这里,路德的嘴角勾起一丝意义不明的微笑。
“你把我们都暴露了。”梅璐尼掏出教典,重重的拍在埃文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