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夜亲自出北城门,目送林子冬带着一千铁骑直奔入北漠荒境。他在城门外伫立了许久,直到一千人消失在了他的视野中,才转过身来。
段城主和齐军师还有苏青芋,自然也是站在言夜身后侧,静静等候。
回营的途中,段城主表现得异常兴奋,但又像个小娘子一样,顾顾忌忌。
言夜先开口,打破了安静,对着段城主道:“说吧,会憋出病的。”
段城主加快步伐,稍稍跟上言先生,兴奋的问道:“言先生是何时在大峡谷和琉璃古城布置陷阱的?这几日先生一直和我们在一起,应该没有时间才对啊!”
言夜沉默片刻,思索过后,指着天空,一本正经的说道:“数日前,我夜观天象,见北方群星如狼涌动,便知有大事即将发生,于是便提前设下了陷阱。”
苏青芋投来了羡慕的眼光,现在她又离了解先生近了一步。
段城主突然提出疑问:“不对啊,一开始不是打算撤退的吗?布置陷阱干嘛?莫非在酒肆言先生是为了试探我?!”
言夜怔了一下,牛皮吹过头了,都忘了还有这么一茬,他怕段城主有所误会,一拍大腿,赶紧装作一副无私奉献的样子。
“我确实打算撤退的,但我知道你们不能退啊,于是便替你们设下陷阱,希望能帮到你们,不单单是大峡谷和琉璃古城,还有通天道,戈壁滩以及各处险要地势,以防万一,我都设了陷阱。”
其实这些都是他胡说八道的,大峡谷的干柴是昨天晚上趁他们酒醉,偷偷放上去的,至于琉璃古城,他昨日根本就没去放陷阱机关。
不!琉璃古城确实没放机关陷阱,但整座城早已成了一个大陷阱!
曾经有人看见,一个人进入了琉璃古城一趟,几个月都没有出来,再后来,琉璃古城就变成了一个会吃人的鬼城!
那个人就是路过的言夜!
整座城组成的陷阱也不是用来对付北匈的,别有他用,只不过这次顺带用的上。
还有其他什么地方,他都是信口胡说的,因为根本用不上,不过言夜可以保证,如果那些他提到的地方用得上,一炷香的时间内,必将机关重重。
听了言夜的一番话,段城主此刻感动的热泪盈眶,他擦试掉老脸上的泪花。
“别别别,您别哭,快吸回去,吸回去……完了……”
言夜最怕看见人哭,而且还是当着他的面哭,总让他有种负罪感。
段城主神情激动的说道:“没想到言先生竟然是这种大公无私的人,之前我还……”
段城主此时老泪纵横,言夜感觉像是欺负了他似的,不就说两句添油加醋的大话吗,瞧把这老人家感动的,至于么!
本没有什么,但此刻他心中竟有一股欠了别人钱般的感觉,很过意不去,他拍了拍段城主的肩膀,算是当作安慰,意思意思一下得了。
这时齐军师也过来,颤抖着双手,十分激昂的说道:“论才能,吾自愧不如。论人品,十个齐某不如一个言先生啊!”
言夜有些傻眼了,今天怎么了?
他扭头看向苏青芋,大致觉得苏青芋是唯一一个正常人了吧,言夜挤了挤眼皮子,估计想问,他俩这又唱的哪出?
刚开始他就觉得不对劲,段城主先是来求他留下,过了会儿,齐军师又跑过来求他撤退,仔细想来,这不就是双簧戏吗?
言夜早就看出了端倪,只是没有明说,但今天这戏怎么越唱越响了?
苏青芋摆手,表示她也不知道。
言夜满脸黑线,加快步伐,恨不得直接飞回营帐去,把这俩戏精老头扔这儿。
……
回到帐中,这才想起还有一件事,不大不小。
言夜看着已经恢复正常的二人,开口道:“齐军师,我还有件事可能要麻烦你。”
“言先生不必介怀,但说无妨。”齐军师回道。
“麻烦你去找人做一些旗幡,长七尺二寸,高五尺四寸,黄边黑底,用朱砂写上一个‘计’字,在计字头上,以银丝勾出一只四翼铁鹰,记住鹰喙一定要染成红色的!”
言夜十分细心的讲解着,他尽力的从回忆中一点一点掏出来,生怕漏掉任何一处细节。
听着言夜详尽的描述,段城主的脸上慢慢开始惊骇,“这……这是……当年铁鹰的军旗?!”
言夜苦笑道:“也不知道这七年前的破旗子顶不顶用了。”
段城主问道:“七年前的军旗了,现在拿出来干什么?”
没等言夜开口,齐军师抢道:“应是威慑吧,世人皆知,当年北防铁鹰是北匈的噩梦,关键时刻,一面旗子可能胜过千军万马。”
“……只是,七年前叛军的军旗,拿出来合适吗?”齐军师还是说出了这个最致命的问题。
段城主性格胆小,他怕死,所以他才自降身段,给言夜下跪,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哭喊着求救。
但此时段城主却深明大义,他说道:“一面叛旗而已,若是以前是件大事,但现在是上不了台面的。”
言夜看了看段城主,没有说话,似乎他的思绪不在这种小事上面。
齐军师迟疑地点了点头,被迫同意段城主的看法。
看到齐军师的反应,言夜挑了挑眉头,面色有些凝重,下意识告诉他,齐军师可能是个麻烦。
随后言夜说道:“那就劳烦军师去准备四面铁鹰旗了,做好后先秘密藏起来,等后日开战前再插在城墙上。”
齐军师点点头,转身就要去准备。
言夜突然叫住他,“对了,你顺便再去准备……三面普通的领队军旗,长三宽二,分别写上‘言’‘林’‘杨’三字。”
齐军师不解,他知道“言”“林”二旗是为谁准备的,但这“杨”字旗是给谁的?莫非那姑娘……?不对啊,她好像姓苏!
还没等齐军师暗暗揣测完,段城主就先止不住好奇,他问道:“杨?敢问言先生,这‘杨’是为谁准备的?”
言夜说道:“我不确定,或许用得上或许用不上,总之麻烦军师一齐准备了吧。”
齐军师行了个礼,便离去了,这次言夜没有再叫住他。
只是齐军师没有注意到,言夜看他离去的眼神里,有了别的东西,不再纯净。
对了,他的眼神里早就没了纯净,有的只是浑浊,或者更浑浊而已!
待齐军师离去后,言夜伸手,对着上面的座位,“来,段城主请。”
段城主慌忙摆手,“不不不,军中以先生为大。”
言夜没有动身,可能觉得那个位置已经不太适合他了,言夜就地坐在左侧的矮桌旁边,伸手示意段城主也过来坐,这次段城主没有拒绝。
言夜说道:“于此枯坐,不如小酌几杯,静等音讯如何?”
段城主陪笑道:“正有此意。”
苏青芋迅速动身,去准备酒具与美酒。
大致一个时辰过去了,二人品酒正兴,忽然有一声“报”字从远处传来,言夜立马提起精神,驱散微微酒意。
“报!八十里外,沙暴尽散,北匈大军开始行军,并且派出了一支五千铁骑做先锋,正在全速袭来。”
段城主有些惊慌,即便言夜在这里,他还是忐忑不安,毕竟大战在即,怎么可能做到无动于衷呢?
言夜十分平淡的问道:“可看清先锋将是谁?”
来人道:“生面孔,不认得。”
言夜又问:“那他的武器呢?”
来人又道:“好像是两把单手刀,一长一短,背于后背。”
“好了,知道了,下去吧。”言夜挥挥手,让那人退去。
言夜掐了掐手指,仔细推算了一下时间,大峡谷以北皆是细沙,马蹄子陷进去再拔出来,即便快马全速前进,也快不到哪去。反而自北洛城到大峡谷的这一段路,多是戈壁滩,行军快一些,再减去传报人路上花掉的时间。
那么,时间刚刚好。
言夜笑了笑,“这下有好戏看了。”
段城主不解,“什么好戏能让言先生如此高兴?”
言夜道:“一出好戏,绝妙的好戏。”。
“这个时候,他们也该相遇了。”
言夜深深王望着大峡谷的方向,心中隐隐还是有些不安,只希望林子冬不要太较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