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也不记得自己是怎么来的。
他只知道在那片荒漠中碰到了执长,他饿得什么都想吃,包括执长。
但是他抓不到执长,执长太狡猾了,像个狐狸一样将他耍的团团转,昆山很快就讲体力都消耗完了。
感觉自己要饿晕之际,执长不知道从哪里带回来许多牛羊,说‘大个子,这些全部给你,别想着吃我了’。
那之后,昆山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跟着执长。
直到有天,执长好像走累了,停下和他说‘大个子,为什么跟着我?’。
昆山说他饿了。
执长很无奈,又抢了牛羊给昆山,没让昆山饿着。
昆山怕雷,所以执长在行进的过程中如果预知了雨天,也会提前找到山洞供他避雨。
除了执长总能找到的潮湿山洞以外,世界上好像没有能够容下昆山的房子了。
执长跟那些神秘人碰面时,都会惊奇地看着昆山。但又因为昆山笨拙的姿态,经常引起他们的嘲笑,每当有这样的时候,执长就会变得生气,他似乎很讨厌被嘲笑。
无论是嘲笑执长尖尖的嗓子,或者笑他笨重的手下,执长都会翻脸打人。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脾气,执长始终没有朋友,究堂主也好,何长老也罢,他们说话的时候从来不叫执长听见。
执长是这群人里一个很孤独的、很古怪的疯子。
为了让昆山跑得快些,他去偷了神兵阁运送兵器的黑玉灵犀兽给昆山当坐骑,但昆山总想吃了它。
偷灵犀兽的事情,很快就让一直潜伏在水面下的圣教浮出水面。事情闹得太大,只因神兵阁背后是铁名卷第十位延承裂,天下神兵十之八九出自这位大人的手笔,可想而知对于圣教的扩张计划有多大打击。
执长变得更加不受待见,甚至连圣教的新据点都无法得知。
这个缠着绷带的古怪男人,越来越孤独,除了和昆山一起之外,都是孑然一身。
昆山知道执长的名字,但他很少提起,好像执长的名字就叫执长一样,教中长老堂主也都是叫执长为‘喂’。
执长要是死了,昆山也不知道要在木头上写白好,还是写执长好,反正他只会这三个字。
尽管执长说他是执管五人小队的长官,但一直以来,执长的五人小队中只有昆山一人。
昆山在砸拍卖会场前,隐隐约约也知道没人会来救他们。
就像先前数次,他们被派去打前锋,逃地命都快没了,也没看见教众同伴的影子。
可能执长一直以来都没有同伴吧,昆山不想为那帮人做事,执长却无怨无悔。
因为圣教中从未露面的那位大人曾经救过白。
“不准你欺负执长!”
昆山从未发怒过,这次例外。
他在楼外没有听到执长训斥他的声音,就好奇地一瞥。
看见了从未被人抓住过的执长,居然被那个小不点摁在地上,一拳一拳地砸。
这一幕让昆山胸腹一阵怒火,饱经日晒雨淋的黝黑肌肤因此变得赤红,一股股热气蒸腾在皮肤表面。
愤怒使昆山充满了力量。
他一拳砸出去,速度之快,就连之前能够轻轻松松接下自己拳头的小和尚都反应不及。
足以将人砸成肉饼的一拳,打穿了天明楼体,径直抓向被套在四楼平台的执长。
本在最高层一直旁观的孤岚凤仪以及心腹将留,见昆山这一拳威势动天撼地,不由脸色一变。
“出手吧。”
孤岚凤仪朱唇一动,身边一阵风过,将留已赶在昆山拳到之前将阮云二人带离。
在昆山的绝对力量面前,构造奇特、历史悠久的天明楼像泡沫般脆弱,楼体瞬间分崩离析,轰然倒塌,成了废墟。
天明楼倒塌的烟尘中跃出几道身影,分别是被将留带出的阮云、爱梦千佳,以及一尘未染,依旧清艳绝尘的孤岚凤仪。
几人相互一视,阮云见女人身上气质,便明白过来:“你就是拍卖行老板?”
“老...老板?!”孤岚凤仪蹙眉,她习惯了被人叫做大人。
“你的店都给人拆了!”阮云指着浑身发红的昆山道。
孤岚凤仪不知从哪儿拉出一张完好、干净的椅子,竟坐在废墟上,姿态高雅,似乎眼前事和自己完全没有干系。
“我知道。”她冷眼看向罪魁祸首昆山。“我的家将已经去了,你倒是有几分实力。”
远处,昆山将执长连带着无数天明楼的碎屑一起抓在手中,牢牢不放,似乎生怕执长再被人夺了去。
“天杀的,你这傻大个,老子要给扎死了!”
拳头里传来动静,昆山慌张地松开手指,石头和木块是碎片从指缝漏了下去,漏出灰头土脸的执长。
昆山嘿嘿一笑,刚咧出一张笑脸,忽然整个身体猛地往后一倒,砸在一堆建筑的废墟中。
胸前一个巨洞,鲜红刺目的血液潺潺而出,一个高大、肃穆的男人像个威严的将军一样站在昆山腹上,正冷冷地看着他。
“痛。”昆山很痛,被人拿坠子凿开了胸膛一样,空气涌血洞里,他感觉很凉。
“昆...昆山?”被甩飞的执长一脸难以置信,站在一块石板上,努力睁开肿起来的眼皮望着昆山。
“执长,好痛啊。”昆山一时忘记了愤怒,侧着头望向执长。
肃穆男子也望了过去,石刻般的嘴唇一动:“犯我孤岚家,死。”
一旁无华道了声佛号,颔首闭目。
执长身上护生白带忽然疯长,很快便变成一团海藻,规模之大堪比先前挺立在此的天明楼。
将留脚下一蹬,整个人便弹射而去,毫无顾忌直冲绷带中心去。
这些执长赖以生存的护生白带,平日里断金切铁,却在将留一往无前的冲势下,毫无阻碍地被穿透。
来人力量之强,远超执长想象。
在预见死亡前,他有些后悔了,也许不该来这个拍卖行。
他一直有些自负,一般的宗门门派都奈何不了他。而赤霄城拍卖行不过孤岚家三十多家拍卖行中的一个,他想不到会有核心成员坐镇,霸占铁名卷第六的家族,其家将的境界也不低。
执长第一次怕死,在听到昆山来救他后,他有些畏惧死亡了。
“昆山...抱歉啊。”执长第一次道歉,亦是最后一次。
但,执长的死亡好像被放慢了,远处传来山崩之音,其中暗带雷啸。
风起云涌!执长脚下大地剧烈摇晃,空气中一阵阵震耳欲聋,仿似神识都要被撕裂了。
他透过绷带间的缝隙看去,只见那名浑身肃穆的威严男子不知何时停下脚步,距自己二十步前站住身形,背向自己。
执长顺着将留面向的方向望去。
昆山浑身赤红,鬓发竖起,胸口流出刺目的血液,他以单手锤向一面鼓。
这鼓之巨大,只比昆山小一两号,鼓面兽皮鲜红,脉络之中犹有血液流转。上刻数百道山轰雷霆符,在昆山一击下,猛地放大从鼓面弹出,融进空气中。
片刻,便召来天地异象。
将留难以置信道:“他竟是一个悍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