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他叫郑义？”

毒公子站在马车边思考着，却没有想到关于这个人的传闻，他似乎是凭空冒出来的一般。

“郑家手掌天下情报，但是没有人知道郑家是什么情况。”无华道，他显然也知道铁名第五郑家的一些传说。

“除此之外，还有提醒了我们要遵守什么规矩。”阮云道，他坐在马车上，一阵心悸。

“‘修不犯’规矩。”厌鹃道，他摩挲着下巴，身上光洁亮丽，连一点儿灰尘都没有沾到。“铁名第一家用来制约世间灵修的规矩，大抵是不插手凡人间的战争和政权更替。”

阮云行走江湖这么久还真是从未听说过这么一条规矩，但是这么久以来确实很少看到灵修恃强凌弱，欺辱凡人。铁名卷上携刻的十个家族都是最为顶尖的力量，凌驾于他们之上的第一家更是强大，就连郑家也不愿意卖他们的情报。

所幸铁名第一的职责是守护秩序，让凡人免于灵修的侵扰，平衡灵修与凡人的力量。

“不管如何，他的力量已经达到了我们望不见的顶峰，一道法印便湮灭了一座城，这种事情也只有我们副教主和教主才能做到。”毒公子说道。“郑家擅于匿踪，至今为止铁名十家里唯一一个不知道当家人的便是郑家。”

“我们已经没有必要停留此地，郑家也盯上你了。”厌鹃走到一旁，叹气道。“朝家也随时会派人来，如果郑义所言不虚，那么这一路上我们都会碰到甲兵、地兵。”

“阿尼陀佛，阮大哥还是勿要随意露面的好。”无华道，他脸上、身上都布满了厚厚灰尘。

爱梦千佳打了个喷嚏，她灰头土脸地爬上了马车，将身上灰尘拍散。

“怕什么，来一个打一个！”爱梦千佳比划道，朝空中挥出一拳，拳风竟然冲散了尘雾！

阮云苦笑，将她脏兮兮的红头发整理干净。

“这种事还是少一些好，目前又是朝家，又是郑家，再坏点儿规矩，又惹上了第一家。”阮云不禁觉得命运多舛。“世间顶尖的十家，我们就得罪了小半。”

仔细想想，阮云还真是要松一口气。因为暗中还有追逐小和尚的那些人，加上不知根底的孤岚家，怎么一路以来尽是得罪人？

“阮大哥说的是。”无华道。一股金色灵流自他体内流出，环绕在体表，将身上的尘埃都带走，瞬间整个人都焕然如洗。

无华整理干净以后，这才抱着猫老师上了车。

一直装睡的猫老师却开口了。

“小云啊。”他姿态十分高雅，坐在无华膝上眯着眼睛看阮云。“刚刚你背后站着七个人，五男两女，三个老的四个年轻的。”

阮云心中一惊一喜。惊的是原来不止一个人在跟着他们，喜的是猫老师定将他们看清楚了。

只要看过了，他就有办法将猫老师扯回系统空间去查看它的记忆。

但显然猫老师也察觉到了阮云的意图，它可不想再回到那个狭小黑暗的空间里。

“但是他们的模样我忘记了。或者说，那些只是他们的残影罢了，太阳照射在他们身上，居然没有影子。”猫老师道。

这世上有很多种灵技和很多种灵术，说不定郑家的灵术便是生出残影，或者投影一类的灵术。

“郑家的力量谁也没有窥见过，都说他们无所不知，无所不在。别想了，我们上路吧。”毒公子道。

他已经站在车厢后部的尾板上，手扶着车厢，却不愿进去和小圣女待在一个空间。

阮云点点头，也坐上马车。

悬崖下，力牛将军已经将溃散的夏阳人都聚集在一起广场上，而原本筑起地基的方石也被化作齑粉，中间埋没着不少契凉兵卒的尸骸，另外还跪着一排被束缚住手脚的契凉兵卒。

当这些兵卒从马上被拉扯下来时，当他们失去了手中弯刀时，他们不过是普通人，并不比鬼神可怕。

而力牛将军身前聚集的夏阳人却灼灼不安，盘踞在他们心头一块沉重的阴影。

“你杀了他们，再过不久，契凉人的大军就会来杀我们！”终于有人忍不住道，站了出来指问力牛将军。

力牛将军不语，他手边立着一根长戟，自己也站的如同长戟一般，丝毫不为所动。

他不动，底下的人们就都开始动了。

“大家，要不我们将他缚起来，献给亲王！”已经有人出了主意。

“对，人是他杀的！这个罪一定得要他来扛！”不少人附和道。

这声音就像往平静的水面扔下一块石头一样，飞快地激起一重重涟漪。

很快，脸上刺青的夏阳奴隶都纷纷大声喊起来。

“绑起来！”

“绑起来！”

……

声音如同汪洋，一下就将力牛将军淹没，也将一直站在将军身边的小九淹没。

直撞到山崖小径上的马车中，阮云一伙都感到振聋发聩，于是他们又将马车停了下来。

他们要看看，这帮被救了的夏阳人如何将力牛将军绑起来。

于是他们停了半天，因为夏阳人喊了半天，也没有人敢上前一步。

所有人都看到了力牛将军如何将契凉兵连甲带人撕成两半，所有人都看见了力牛将军如何将马儿提起来甩出十几丈。

所以所有人都不敢动。

天气十分闷热，他们的喉咙也很快发哑了。

但他们没有喝水，因为平时喝水需要契凉人下令才能有时间喝水。

他们无意中保持了这一个习惯。

力牛将军站在太阳下，他身上浸满了暗色的血，契凉人的血。他的戟上也尽是内脏肠子，契凉人的肠子。

“不敢吗！”他吼道。

声音之巨竟然盖过了几千人的喧嚣！所以全部人都安静下来了。

将军如同战神，站在他们眼前。

“绑住我，将我奉给契凉人。契凉人就会放过你们！？”力牛将军站在那里，一个不算太高的地方，却能够让所有人都看见他浴血的身姿。

沉默，因为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契凉人从不会讲道理。

所以力牛将军继续说道：“你们为契凉蛮子做了多少事，可他们给了你们什么？你们连喝水都不敢！你们的子女、父母在你们眼前被他们蹂躏、屠杀，你们都不敢反抗！”

他的话和他的眼睛一样充满了力量。像是火焰，点燃了沉默的森林。

于是火焰在他们心中逐渐燃起了。

“看看你们脸上的刺青，和我身后马儿的刺青是不是一个样？！”力牛将军道。“可是连马儿都能够随时填饱肚子，马的子孙都能够得到优待。你们累死累活，最后得到了什么？！”

“你们怕！可是你们脚下，就是他们的尸体，他们的血，他们的兵器！你们的身边就是他们化为齑粉的房子，和他们驯养好的马！”力牛将军道。

他已经如同太阳般，吸引了所有眼睛。

“不管你们反不反抗，最后都不免被契凉铁骑踏在马下，死于他们的刀下！”力牛将军道，眼神环视一周。“还是让他们死于我们的刀下？让你们的妻子、父母都在背后安然生活？”

所有人沉默，但小九儿已经捡起了一把契凉弯刀。

于是所有人都看着这小孩。

他们迷茫的目光，麻木的身躯又好像找到生存下去的力量。

“走吧。”阮云道。

已经没有看下去的必要了。

这几千个奴隶已经不是奴隶了。

于是马车的轮子慢悠悠动起来，稳稳地碾过一道又一道不太安稳的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