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的场面刺激得李昂头脑发晕,但他想到维拉还身陷重围。
“维拉,维拉。”李昂抹了一把喷到自己脸上的鲜血,他踉跄着跑到拿着皮囊的矮人身边。他将皮囊里面维拉取自洗礼台的圣水倒在两把武器上,随即也冲向了幽灵群。
矮人们反应过来,他们一同去皮囊附近取水。
李昂的脑子一片空白,他尽量不去想那惨死的矮人学者,而是将沾有圣水的武器挥向幽灵。幽灵的半透明身体如同被刀子切开的奶油,它们一遇那武器便立即化开,伴随着尖叫消散于空中。
然而并非每个矮人都好运气地触及了那皮囊,他们在武器还未蘸有圣水的情况下便遭受突袭,他们徒劳地想要逃跑和反抗,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幽灵的嘴要在自己的身上,然后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穆迪恍惚地用他的大锤蘸了蘸被倒在地上的圣水,而后茫然地向靠近的幽灵挥锤。即使这样,那些幽灵还是被锤击中,汽化消失。
幽灵们的防御与它们的攻击形成鲜明对比,只要应对得法,消灭它们其实并不难。这再一次证明了神明是公平的,他不会创造万能的造物,一样事物在某种方面突出后,它的其他方面就会成为短板。而对于圣水的毫无抵抗性就成为了它们的短板。
在这种情况下,矮人们与幽灵的搏斗完全在于哪方先击中对手。速度虽然从来不是矮人们的优势项目,但幽灵较之他们显得更缓慢。矮人们聚拢在一起,护住彼此的侧翼和后方,渐渐稳住局势,开始向幽灵聚集的地方主动进攻。
而在其他人奋战的时候,哈维捡起那掉落于自己身前的头颅。曾经的伙伴和朋友,竟落得如此下场,怎能不让哈维心生感伤?更重要的是哈维的心中涌起无限自责,他在想,如果当初他没要求四人继续抄写一个小时的起居注,这样的惨事就不会发生了吧?
茫然挥锤的穆迪脑中纷乱,他完全是凭借着战斗的本能在先于幽灵出手。他在想如果他没有命令李昂关闭闸刀开关,也没有亲自砸毁那开关,该有多好?四名矮人学者即使被关在回形走廊内,也不至于被困住。李昂更不会急于去救援他们,不会导致其中的一个受挤压而死。穆迪认为这都是他自己的错。
其实李昂是受刺激最大的那一个,他认为一开始自己关闭闸刀开关是错,他认为之后自己放弃帮助维拉而去救援矮人是错,他认为最后他强行想要带那被卡死的矮人学者出来还是错。这些环节中只要有一个选择正确,那学者也不会惨死。他觉得,对方临死前喷在自己身上的鲜血是对自己的诅咒和控诉。
李昂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他先于任何一个咬向自己的幽灵击中对方。他一边攻击一边向前,想要找到幽灵包围下的维拉。忽然,他眼前的惨白消失了,入目的是满目疮痍的杀殉之殿,以及倒在地上人事不省的维拉。
李昂回头,看到矮人们齐齐赶上来,将剩余的幽灵击碎。
他们,胜利了。
*******************
经过一场恶战,考古队像一只受伤的野兽一般蜷缩起来,****自己的伤口。
李昂浑身血污地坐在地上,抱着维拉的身体不肯松手。他拒绝与任何人交谈,也拒绝任何人靠近。
可战斗后人们更应该彼此安慰,哈维走过来,想要对李昂说些什么。
李昂将维拉抱得更紧了,他不敢看哈维的眼睛,颤声说:“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想陷害他!我尽力了,但我很抱歉,对于他的死我很难过。真的,我后悔极了……”
哈维惨笑一声,“孩子,你不该为此而自责,毕竟你救了一个人,不是吗?要怪就怪我吧,是我要他们留下抄写的石牌的,与你们任何人无关。”
“可是,我听到他们每个人说‘救救我’,我听得很真切,但我无能为力。我害怕自己也无法逃出来,所以我跳开了,带着被挤压死的学者跳开。现在我多希望自己不曾做过这件事,他就不会死,就算我自己被关在里面,也好过现在的情况。”李昂有无法解开的心结。
纵使博学如哈维,也无法在这么复杂的事情上开解李昂,他只能帮助李昂忘记,“如果你被困其中,叫维拉怎么办呢?她殊死奋战,然后发现对于她最重要的人不见了?替维拉考虑一下吧。如果你允许,我要检查一下她的状况。”
对啊,李昂还不知道维拉到底怎么了,他将维拉稍稍松开,让学者哈维进行诊断。
哈维上知天文,下知地理,对于医学也有所研究,他对维拉进行了简单的检查后说:“像是魔法使用过度导致的脱力,别担心,她不会有事的。”
李昂为此松了一口气。
“她的奋战一定消灭了很多幽灵,否则我们不会赢得这么容易。事实上没有她我们根本连战斗的机会都没有。”哈维说。
确实如此,维拉自长桥港教堂取来的圣水救了整个考古队。没有这些圣水,无人可以击中幽灵,更别提什么战斗。
李昂情绪激动下俯身吻了吻维拉的额头。
“让我惊讶的是,她失去意识却没遭到幽灵的攻击,‘光中之光’的赞誉实不为过。确实如她的大主教父亲说过的那样,她是亡灵终结者。”
这时穆迪走上来,用低沉的声音说:“维拉确实是个神奇的人类,在东谷镇的夜晚,亡灵法师泽尔塔尼就曾想借食尸鬼杀掉她,可泽尔塔尼失败了。如果说亡灵甚至都无法攻击她,那么她理所当然地该被称为‘光中之光’。”
对于维拉的品评无法消除众人心中的郁结和愧疚,穆迪说着说着就开始捶胸顿足,“都怪我!怪我下令关闭那两扇门!这一切都该怪我!”
哈维摇头说:“族长,人死不能复生。我们该想办法救出受困的两人,现在还不是讨论谁对谁错的时候。若仔细追究起来,我们每个人都难辞其咎,是什么让我们忘记了还未归队的同伴呢?”
哈维说话间,忽然有人大哭起来,“是我,是我延长了抄写时间。我听到亡灵军队据此还有三、四个小时的路程,所以我擅自将哈维前辈要求的一小时延长了,我自作聪明,做了蠢事情。”
说话的是被李昂救出的考古学者,四个人中只有他生还。此时他四肢着地跪在地上,哭得像个孩子。
仔细算来确实如此,光是考古队在主墓室中往返就花去了一个小时,留在记忆之殿的学者们本该在人们走出主墓室时就回到杀殉之殿。学者们的时间被人为地延长了,导致他们没有及时返回。
事情彻底弄清楚了,很多个阴差阳错,造就了一个祸不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