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意提醒,未必收到好意的回报。
叶长天站在沙河旁望着神器殿的方向,眼神之中有些悲伤。
月情长一定是死了。
这个衍月宫的至情之人,修为极高不说,还有着偏执的情感,听闻曾为一女子守墓百年,可谓是沧桑中深情不负,为一人痴情而老。
至于他是不是逼迫过自己,这并不重要。
面对神器与屠灭之战,怎么选择都是可以理解的。
在选择的问题上,不是谁都可以每次都遵循本心。
他是为了宗门,为了大局,为了未来,唯独不是为了自己。
自己提醒过月情长,甚至直接骂他有眼无珠了,他依旧选择前进,那就不能怪自己了。
红袖长刀天地客,
此桥别生死两端!
月情长过了桥,站在了死的那一端。
没有了桥,谁也不能泅渡黄沙的河。
叶长天走到蓝酒一旁坐下,两个人嘀咕着什么,楚楚与莫天依不甘心,几次尝试,都被那强大的禁制给击退了回来,甚至有两次差点受伤。
时间一点点过去了,神器殿依旧没有任何动静,宁静的,似乎不曾有人来过。
叶长天深深看了一眼蓝酒,蓝酒不着痕迹地点了点头,叶长天起身对愤怒的楚楚与莫天依喊道:“别玩禁制了……”
“闭嘴!”
楚楚愤怒不已,都是这个可恶的家伙!
月情长再厉害,联合众人之手也是可以战上一战的,纵然不敌,起码大家都在这里,谁都过不去桥。
现在好了,月情长跑了,估计还是带着神器跑了,自己这一路所有的付出都白费了。
莫天依也有些不甘心,莫东风长老死了,那宗门的责任只能自己背负。
虽然自己对莫天机的偏执不理解,不支持,但紫虹塔的命运,就是自己的命运。
守护家人,这是自己的使命。
叶长天轻轻说道:“让我闭嘴,你们就找不到神器了。”
“什么?”
楚楚瞬间出现在叶长天身旁,期待地看着叶长天,莫天依也盯着叶长天。
“你刚刚说什么,神器?你知道神器在哪里?”
楚楚追问道。
叶长天摇头,说道:“不知道啊。”
楚楚的拳头又到了,只不过这次叶长天躲了过去,只轻轻说道:“但我有线索。”
楚楚收回了抬起的脚,说道:“你最好是说清楚,否则,你就等着我的报复吧!”
叶长天瞟过楚楚,报复?那是不是先考虑报复下流星至尊去,自己都活不长的女人,还整天想着欺负人,真是的。
“按照这里的信息,神器殿很可能并不是真正的神器殿。”
叶长天指了指沙河旁的石碑说道。
“这石碑并没有说什么吧?”
莫天依有些不解。
叶长天摇了摇头,说道:“任何存在,都是有所指向的。在我们进来的通道中,碑上写着的是‘心如明镜,不染尘埃者,可入神器殿’,这些你们还记得吧?”
楚楚与莫天依点了点头,叶长天当时的奚落更加深了这句话的印象。
叶长天看向不远处的石碑,接着说道:“这里写的是‘仙凡境界隔尘埃,桥窄只容一人行’,两处碑文,字数如此之少,却重复着两个字,难道你们就没想过为什么?”
楚楚眼神一亮,瞬间想明白了过来,不由地皱眉起来,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心浮气躁,难以安静下来思考问题的,这么显眼的问题,自己竟然忽视了?
莫天依终反应了过来,喊道:“尘埃!是尘埃!”
蓝酒走了过来,平静地说道:“没错,是尘埃。这一定是关键的提示。”
楚楚转头看向奔腾的沙河,有些震惊地说道:“所谓的仙凡境界隔尘埃,不是河流的前后隔断,而是上下的空间隔断?难道说,这下面有着一片空间?为什么我感知不到?”
叶长天见楚楚转头看来,苦涩地摇头说道:“我也感知不到,因为这下面好像并没有空间,或者,被隐藏了。”
“那这里的尘埃什么意思?”
莫天依急切地问道。
叶长天看向蓝酒,蓝酒思索了下,轻轻说道:“这就要看第一句提示了。心如明镜,不染尘埃者,可入神器殿。这才是真正进入至神殿的方式,而不是通过桥梁。”
莫天依恨恨地瞪了一眼叶长天,说道:“听闻你与月雨雪关系匪浅,眼睁睁地看着月情长走错误的路也不阻拦,这是作朋友应该做的事吗?”
“莫姑娘是不是责怪错了对象?”叶长天有些不满,不快地说道:“第一,月情长在得知桥窄只容一人行的时候便第一个跳出来想独吞神器,我若阻拦,岂不是他的死敌?”
“第二,我为了保住情面,第一个退出给足了他面子吧?就损失月衡到了这里,也只能夸我一句仁至义尽。”
“再说了,在他最后要走的时候,我都已经给他提示了,他却被自己的欲求蒙蔽了双眼,能怪我吗?何况,我和月情长之间并没有任何交情。月雨雪是我的朋友,月衡是我的债主,月情长算什么?”
莫天依被叶长天指责地无话可说,只好红着脸瞪了两眼。
“说正事,如果这个推论可靠的话,那我们如何进入至真正的神器殿?”
楚楚平息着心头的躁动,思索起来。
叶长天走向沙河,这里的沙河,是尘埃的河。
设置在这里的禁制与阵法,也许并不单是阻隔人前进的,而是让人停下脚步,看一看尘埃的。
叶长天盘坐了下来,轻轻说道:“仙凡境界隔尘埃,如果不能参透心如明镜,不染尘埃,那就不可能进入其中。”
蓝酒、楚楚、莫天依也走至沙河旁,盘坐了下来。
云泣站在众人的身后,只无奈地摇了摇头,并没有参与到其中。
叶长天等人也没有勉强。
面对滚滚奔腾的尘埃之河,叶长天微微闭上了眼,神魂感知而去。
这里是尘埃的世界。
不染尘埃,尘埃来自哪里?
什么是尘埃?
如何不染尘埃?
叶长天深深思索着,神魂恍惚了起来。
耳边充满了厮杀的声音,无数人的厮杀。
叶长天连忙看去,只见无数修士与鬼魔大战,一个个修士陨落,身后的人却没有一个后退。
站在队伍最前面的是一个潇洒豪放的中年人,自有英雄气概,手中长剑挥动,以倒悬乾坤之势,横扫而去,强大的威力直震颤的长空支离破碎。
“这是,太素,破乾坤!”
叶长天震惊了起来,这一招,自己也会!
不远处,整个天地瞬间冰封了起来,无数鬼魔在冰雪之中化作冰雕,再无生机。
“冰仙尊!”
叶长天看到了那犹如宁小雪一般气质的女子在冰雪之中曼舞,不由地深吸了一口气。
“这里是,古代仙域的战场!”
叶长天愣住了,自己不是在玄灵沙河之中领悟尘埃吗?为什么突然来到了这里?
叶长天像是一个旁观者,观望着整个战斗,没有人感知的到叶长天的存在,无论叶长天如何的靠近。
看来,自己只是来到了一处记忆的尘埃里,并不是真正的参与到了记忆之中。
战争结束了。
一座座坟丘升起,这里成为了无限坟丘,充满了荒凉,死亡与落寞。
好像过了很久,树老人搬了进来,又好像过了很久,树老人死去了。
叶长天犹如一个游走在记忆河流的鱼,时不时地触碰开了记忆的尘埃,路过了繁华,毁灭,生长,折断,欢愉,痛苦……
这是历史的尘埃,塞满了无数的影子,各种美好,各种黑暗,杂糅在一起,形成了世界的模样。
五颜六色,不过是光明与黑暗的交织。
这里有世界,世界指向尘埃。
叶长天突然感觉自己被无限的拉远,站在宇宙的虚空之中,周围是无数的星辰,星辰,就如那尘埃点点,而自己,连尘埃都算不上。
在宇宙中,自己的渺小,是不可视的存在。
身体似乎在沉落,直出现在了一处大殿之中。
一个威严的男人正坐在龙椅之上沉睡,似乎感知到了什么,睁开了那双锐利的双眸注视着叶长天,呵呵一笑,说道:“我们见过,对吧?”
叶长天感觉身体无法动弹了,似乎被定格与锁住了。
那双眼睛,自己记得!
绝情!
虚极仙帝!
“呵呵,太素大哥的传人,大典的继承者!本仙帝遍寻仙域上下五千年,却不成想,却遗漏了仙域之外!太素大哥想要用萤火争日月吗?!”
虚极仙帝走了过来。
“你应该感知不到我才是!”
叶长天感觉到了一股难以抵抗的压力,身体似乎被强大的力量挤碎。
“如果你不闯入朕的回忆,朕是不可能感知到你。现在,让朕看看,你到底是谁?!”
虚极仙帝抬手抓向叶长天的头。
叶长天猛地抬起手阻挡,右手腕衣袖垂落,封仙珠显露了出来。
虚极仙帝看着封仙珠微微一愣,诧异地喊道:“封仙珠?”
便在此时,叶长天的身影陡然消散。
叶长天浑身一颤,像是跌入至了尘埃之中,再度进入至其他的景象之中。
无穷无尽的记忆,似是路过别人的人生。
云泣站在叶长天等人身后,看着颤抖不已的几人,微微摇了摇头。
噗!
莫天依第一个支撑不住,身体一软,便倒了下去。
“尘埃的河,是溺死神魂的沙。若是你们看不穿真相,那就只能留在这里,成为封印的力量。”云泣轻轻地说着,一步步走向沙河,目光幽幽地看向对面的神器殿,缓缓说道:“我可不想封印的力量再加强了。”
叶长天感觉自己的脑海要爆炸了,看到了伏后的悲情,看到了伏清的受难,看到了钟离九盛装走过城,落落还活着,东方归鸿貌似也没有死掉,西岭雪还是一个打杂的,履行着护卫的职责。
对,还有一只巨大的乌龟,那是玄壤吧。
该死的,这个家伙竟然还在睡觉,落落不是在战争吗?
那是谁,躺在一颗五彩斑斓的树下,旁边还有个小毛球,嘀嘀咕咕地说着什么。
叶长天尚未接近,便感觉到了一阵钻心的疼,记忆陡然收回,神魂感知的,依旧是尘埃。
仿若一切,都零落为尘埃,在这里,汇聚成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