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当时出于方杰的考量所做出的一个决定,做起来不容易,但是他也深知,自己是一定要这样子做的,他不能够,让他所在意的女朋友,就这样子,跟着自己生活,他也说不出口,那样子的不负责任的话语来。
万一,在北京这儿,女孩儿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万一,在北京这里,女孩想家了,万一,他们在北京这儿,女孩儿觉得,她自己并没有想象中喜欢方杰了呢?那么这些陪着他耗在北京的时间,他付不起代价。
如果他是一个富二代,或者说,如果他是在一开始,就能得到一个好offer,能够知道,自己是有那样子的实力,可以说出口,‘就算是在北京她没有找到合适的工作,他也可以养她一辈子’这样子霸气话语的话,那么他是断然不会想要和自己的女朋友分开的。
四年的感情,再加上两个人之间的感情,那是真的好,他们两个,是真的喜欢对方,并且在所有人的眼中,就是一对模范情侣,就是因为有了这样子的感情基础,所以在大学毕业之后,他们都完全没有想过,要和对方告别,或者说,会有分手的这一个念头。
虽然没有一句挽留,也没有一句,到时候,是要去谁的家乡一起生活,这样子的话语,他们也是一次都没有提及过的,女生本身就是一个很温柔的女生,她很少会提出自己的意见或者要求,要形容的话,那四字‘人淡如菊’,便是比较适合她的形容词。
然后,她唯一一次提出她的要求,就是‘分手’二字。
依旧是那温柔的嗓音,依旧是用着那普通话讲不好的强调,依旧是用着以前跟他聊天聊半宿的声音,把这两个字,说了出口。
他还能怎么办呢?唯一的要求,他其实也是知道,自己那样子做的结果,会带来什么,或者说,他其实是明白,是知道,在这样子的事情之后,或者说,他们这样子下去,是一定会走到分手的那一步的,其实应该更早就应该被提出来,只是他,一直舍不得说出来,就算是他知道,越晚提出,其实就是越是在耽误着姑娘的时间,而她的时间,自己已经是耽误了很久很久了,继续耽误下去,只是会让她更加地难过罢了。
但是,这两个字,却是无论如何他都说不出口,他不舍得,两个人的羁绊,就这样子告终,虽然他也知道,这结局本来就是已经注定了的,就是在这样子的事情发生之后,在他们已经连续好几个星期,都只有简单的早安和晚安之后,甚至好几天都没有任何的微信也好,短信也好,电话也好,都已经是没有感觉了。
这样子,其实跟分手了,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就是缺少一个正式的告别罢了,本来就是双方都心里清楚的事情,方杰是不愿意说出那两个字,最后,这两个字,便是让女生开口了。
他难过吗?那是肯定的;她伤心吗?这也是必然的。
只是,在这一个世界里面,并没有一样事情是简单的,就算是再伤心再难过,世界都是不会围着你来转悠的,你一样需要工作,一样没有时间去给你调整,一样是要面对你生活里面的悲欢离合,这些都是不会有所改变的。
然后,把自己沉浸在其他事情里面,那样子分手的痛楚,就没有那么深的感受了。
方杰和他的那时候的女朋友,都是这么想的,然后,他们就顺其自然地,过了这一道坎。
或者说,是表面上过了这一道坎,那一次,他们共同朋友结婚典礼上,他们相见,那一种仿佛隔世的感觉,让他们都不禁像是回到了大学校园时候,那一个时候,还只是单纯的两个孩子,没有那么多现实的问题需要去考虑,也没有那么多,他们必须要接触的痛苦,没有那么多他们所必须要做的选择,简单而美好。
只是,以前简单的马尾,绑成了职业中最简单的包包头,原本素颜朝天白里透红的皮肤,被用精致的妆容给掩盖;他飘逸的发丝,被用发胶给刷了上去,那一身白衬衣运动服,也被整洁合身的西装所替代。
以前所用来打招呼的亲密揽肩,变成了疏远的各自交换名片,以前各个寝室之间,互相用着粗口打着招呼的熟稔,被那皮笑肉不笑的笑容所掩盖过去,这样子的交往,是成人之间的来往,但并不再是,朋友之间的亲密无间了,一切,都变了。
或许是变得成熟了,或许是变得世故了,但那一种纯粹,那一种让人觉得,只是简单到纯白的校园之间的友情也好,爱情也罢,都不再是能够理所当然地出现在他们身边了。
人长大了,所能得到的一切,或者说,人长大了,所在意的一切,都是会发生改变。
就算是当时说着永远都不会发生改变的他们,坚定地认为,就算毕业后,他们之间的感情是不会受到影响的。
但,这一切,都回不去了。
有多少所谓的亲密的舍友,在毕业之后,还能经常见面寒暄呢?每一次出现在彼此的对话框里面,大多数都是有所求的时候,或许是集赞不够麻烦点赞,或许是支付宝要多少个好友帮忙点击,双十一双十二的活动,这一些的时候,才会突然间冒出头来。
还有的话,就会像是现在这一种,结婚了,把好友都记起来,来邀请他们来到自己幸福的典礼上面,分享幸福。
方杰那一个时候,看着台上的穿着婚纱披着头纱的新娘,她笑得一脸甜蜜,甚至在说到动情处的时候,还哭了出来,不知怎么的,他就会把台上的那一位新娘,给看成了是他的那一位女朋友,仿佛是看到了,如果她和自己结婚了,如果她,做到了这样子的事情,或者说,如果她,真的可以跟自己结婚的话,他们两个人同时站到那台前,她是不是,也会这么感动而落泪呢?
但是,一切都是不可能了,虽然在席上,他们也因为同是新郎的朋友被分到同一桌上面去,但他们,除了一开始说了几句,还有一开始的眼神交流之外,就没有其他的对话或是接触了。
她并没有吃很多东西,而且还提前离了席,她从广东千里迢迢过来,提前离去,是为了赶上回去的轻轨,你看,她依旧是以前那一个,那么有心的姑娘,依旧是会为了别人,就算是来来回回,就算是奔波疲惫,她都愿意来的,善良而仗义的姑娘。
一切好像又是没有发生变化了,除了,他和她之间的关系。
那一天的他,喝了好多好多,他们都说,是见了好久不见的好朋友,心里感觉到激动,所以才喝多了,只有苏敬宇他们知道,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跟广东姑娘有关。
苏敬宇他们,是知道,方杰为什么这么久了,都没有再交往女朋友,他口中说的,对外说的,不过都是,因为工作太忙碌了的原因,但是,这一个原因,他们都知道,就是因为,他根本,就没有忘掉广东姑娘。
方杰也曾是试着去接触女生,但当对方爽朗大笑的时候,他会想起,广东姑娘眯着眼捂着嘴的浅笑嫣然;当对方特意给他弄了个炸酱面的时候,他又会想起,广东姑娘给他做的汤。
大冬天的,她可以端着那一个饭盒,给他送过来,知道他爱吃骨头,还会炖得十分地素烂,一开始的她,也不懂得煲汤,好几次,都把自己的手给烫到了,把汤给放咸了,但是在现在回想起来,那样子的一幕幕,方杰都觉得,仿佛历历在目,他啊,真的好想要,再喝一次,那一个放得很咸的汤,真的很想要知道,自己为什么当年,就没有争取过呢?
他们现在,可以像是普通朋友一样,见面了问候几声,逢年过节,说不定在微信上面,还会收到对方群发的信息,偶尔给朋友圈里面发着动态的对方点个赞,但从来,不会主动去聊天,不会发表任何一句评论。
最熟悉的陌生人,指的,应该就是这样子的一层关系了,他们曾经很是熟悉,熟悉到,对方身体哪里有颗痣,笑起来的酒窝在哪一个位置,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小动作会是怎么做,甚至是,对方如果看到这一个笑话,会有什么样子的反应,眼睛会笑得眯成了线。
但是他们不再是彼此那一个可以肆无忌惮说着话的人了,也不是那一个,会是送女方回宿舍然后舍不得分离,又变成了送男方回宿舍,之后也还是舍不得告别,继续来来回回,最后短短的十五分钟路程,生生走了一百五十分钟的傻瓜情侣了。
他们之间的牵绊,已经断了。
回不去了。
苏敬宇是简单地把方杰还有这一位广东姑娘的事情,跟他们说了说。
范蓝本来就是跟苏敬宇的舍友们都比较熟悉的,自然也是知道这一件事情,但涵涵,还有鬼鬼,那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这一件事情的。
乍听之下,便是觉得这一段感情有些可惜。
“苏苏,你说,为什么他不去把人家追回来呢?以前的话,就说这个顾忌,那个顾忌,可现在的话,都毕业这些年了,如果他都还是忘不了的话,不就是代表,他的心里面还是有广东姑娘的存在么?”鬼鬼有些惋惜地说道,“说不定,人家姑娘,其实也还是忘不掉这样的一段感情呢……”
“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了,怎么说呢,我觉得,这些事情,其实都是有些注定了的事情,他们所想的,所能够做到的,其实在一开始,或者说,在他们所同一时间里面,是有了共识的,如果不是因为,他们有了这相同的认知,也不会在她说出分手的时候,他便是答应了。”苏敬宇轻声说道,“而且,他们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为什么不可能了啊?”鬼鬼依旧不解,“不是有什么不治之症吧?”
“你那是韩剧看多了吧?你以为是白血病车祸失忆三件套么?”苏敬宇一笑,又夹了一块虾滑放到了鬼鬼的碗中,继续说道,“她今年出嫁了。”
“嫁人了啊……”鬼鬼啊了一声,“那就没有办法了。”
那一次,从来没有在她的朋友圈看到关于她和其他男生亲密照片的方杰,第一次见到了她发的所谓的秀恩爱的朋友圈,文本是,‘我+你=我们’,然后配图是,两本红本本,还有她靠在那一个男生身边,温柔可爱的笑容,一如他记忆中的她那样。
而方杰在那一次,也是他们分手后,第一次在她的朋友圈留言,“祝福你们,天长地久。”女孩儿也是在分手后,头一次回复,她说,“谢谢,希望你也能幸福。”
然后那一晚,喝了个酩酊大醉,醉后吐真言的他,和他们三个,是说着,自己根本就不想祝福他们天长地久,他甚至是想要,他们没有办法如约成婚。
可是成年人的故事,成年人的说法,哪里会是那么直接呢?就算是在方杰的心里面,在知道的那一瞬间,心里面便是闪过了很多个电影的片段,那些个婚礼上面夺走新娘,那一个让新娘悔婚的一幕幕。
可那也不过,是他自己的幻想罢了,根本就是不可能有这样子的事情发生,在现在这样子的社会里面,别说他们已经是领了证,再者,他根本就不能给她幸福,为什么还要阻止她去拥有自己的幸福呢?
这不是很残忍么?就因为自己心有不甘,所以做出这样子的事情来,这完全就不应该是自己应该去做的事情。
她没有给自己发请帖,应该说,她知道自己的性子,就算是发了请帖,他也一定不会去。
这一点,她还是很了解他的,死要面子活受罪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