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长,今天下午你在门口等我。”梦忽而接了一句,一脸的平静。
每每碰到这些事情,她的神情到最后都会像现在一样,平静得不起一丝皱褶。是她已经习惯这样的疼痛伤害,抑或是已经习惯把所有的事情都摆在自己心中,只有内心是痛苦的。
没有人能够猜透她的心,那双淡淡的深褐色的眼眸小心翼翼地守护着她的一切,也防御着别人对她的一切好坏。
一路无声。他们回到学校。
秋意凉凉,似乎回到了那年的季节。就在那里,自己和萧雨的面前,田扉跑走之际,自己叫住她,然后她脸色惨白地说了那一句,“如果没有你,多好。”那个惨淡的笑容,深深地刺痛着她的内心。
原来由始至终,她依旧不被任何人需要。母亲不要她了,小杰也扔下她了,连田扉也离她而去。若最后必须离开的人,一开始为何要来接近她?为什麽要用那样温暖的笑容来打动她的心?
只是爲了伤害她吗?那么,他们的目的达成了。她的心被刀子一划一划地刻下许多不可磨灭的损害,已是满目疮痍不堪接触了。
落叶缤纷。她看着叶子盘旋而下陷入了沉思。
“云梦糖!”老师生气地叫。原来还正在上课。课室周围的人一副不耐烦的表情。的确,初三了,哪有人会像她那样不务正业呢。
她站起来,正视老师愤怒的视线。
“你上来,解解这道题。”老师指着黑板上密密麻麻写了数行的题目,挥挥教鞭,一脸的狡诈。“这道可是前年中考最难的一道大题,你尽力吧。”假惺惺的目光,看得她心中一片翻滚。
“你借过。”梦对旁边正熟睡的林林宇曦说。见无效,便拍拍他的肩膀。
“你,醒醒。”梦加重了手的力度。
“别碰我……”林宇曦只喃喃自语地说着这一句,用垫着睡觉的手拂开梦的手。
气氛正感到尴尬。
教室的那一头,林晨曦站起来。他说:“我来解吧。”淡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他的想法。也不晓得他为的是尴尬站在那面的云梦糖还是爲了阻碍云梦糖出来的肇事者而挺身而出。
谁也不知道。
突然安静下来的教室只剩下粉笔刷刷写着的声音。五分钟过后,他放下粉笔,在一脸惊呆的老师面前缓缓走回到自己座位。
他没有向任何人说明,包括他的弟弟,这时候的挺身而出只是因为梦沉思不安的表情。
在他生命里她就是主宰。他做的事情永远与她有关。他们之间像在无意间被绳索缠绕,紧紧的快喘不过气。
不知何时醒来的林林宇曦将目光停留在哥哥身上。
林林晨曦,你这口是心非的大笨蛋。
然后,他把头转向云梦糖。见她有所探寻的目光,他微笑着,说道。
“云梦糖,你猜我哥是为了谁才去做那道题的?”
thirteen.
一天的时间很快很快地过去。
放学后,萧雨拉着梦急冲冲地往校门走。“你今天不是说要参加……”梦问。“取消了。”萧雨心不在焉地回答,然后左顾右盼地象是在寻找着什麽人。看不见早上那个挺拔的身影,她的心稍稍缓了缓气。
“我今天想要去买书,糖糖你陪我嘛。”带着娇气的甜糯糯的声音向着梦讨好地询问,雨的鼻子是微微邹起来的。
“今天不行。”梦停下脚步,“我答应了凌学长要等他。”梦歉然地微笑。发觉扯着自己衣袖的人手力量不同以往的强大,似乎察觉到什麽异常。“雨…?”她看向她,一脸的疑惑。
“你不要叫我名字!”声音响亮得吸引了许多人驻步。
因生气和不知名情绪的原因,雨扬起头,眼眶中湿湿的满是泪水,可就是硬撑着不落下来,一脸的倔强和不甘心。
“糖糖,有时候我总在想”萧雨放开紧拉着梦衣袖的手,转过身子,“是不是因为我爱缠着你,你才会无奈地照顾我?是不是因为大家都讨厌我,你才会挽起可怜的我的手?我对于你而言,是个包袱对不对?”
萧雨的语气没有特别的加深,自嘲的笑融入这些藏在她内心许久的话语,感觉更加的悲伤。
“雨,不是这样的……”梦无力的辩解,“你对我是很重要的。”
怎么可能不重要。一直以来坚持陪伴在她身边的仅有她一个。在当初开始寄养在萧家的时候,害怕夜晚来临时笼罩一切的黑暗,用被子把身子都盖起来的每一次,都是她首先揭开被子,然后陪着她入睡。
是她,让她不再畏惧漫长的黑夜。
枯黄的落叶在不远处的梧桐树上零丁地挣扎着,风一吹,又落下几片不甘心的生命。人踩过,发出喀嚓一声清脆的声响。
萧雨转身面对着梦,凄然的笑意悬挂在嘴角,“可是我看起来就是这样啊。”尾音还在耳边盘旋,她却已伸手抹了抹滑落下来的泪珠,转身奔跑而离去。
“雨!”梦想要追去,然后手臂突然被一把扯住。她焦急地转过身子,怒视眼前的人,“你放开我!”与此同时,一部奔驰着的货车从她身后唰一声经过,那声势仿佛就紧贴着她而过。带动的风声划得她颈部皮肤刺刺地痛。
那个人的手松开,“小心。”话语中听不出太多的情绪。然而被抓住的手臂仍在隐隐作痛,可知那时候的用力有多猛。
梦愣在一旁,见那个人要走才忽而醒觉,“林林晨曦,谢谢。”
林晨曦顿一顿,没有答话,依旧往林宇曦那面走去。
而这时,萧雨的人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了,要追寻要不知道往那个方向了。方向感天生就不好的她看着来往如梭的车辆不知所措。
直到后来才知道,她如今追赶不上的不仅仅是萧雨,而是她们之间看似牢固却是脆弱无比的友情。
风呼呼地吹起她的发丝,她将自己的情绪淡淡地藏匿在连她自己都感觉不到的内心深处。深深地小心翼翼地收藏。
“小糖。”凌枫不知道何时悄悄地走到了她的身边,担忧的看着她,“我们边走边说。”他向四周环顾,看见熟悉的身穿黑衣的数名健硕男子隐藏在角落,目光闪烁着寒意。
梦点点头,目光留恋在萧雨消失的街道。
街道两侧的灯光闪烁着。有卖蛋糕面包的店子,有随处可见的士多,虽然她看不清楚,可那条街道她已经陪雨走过无数遍。熟悉的店子依旧,而那笑意盈盈的人儿却没有在她身边。
眼角末端瞥见心事重重的凌枫,会心地没有说话。此时勉强地说起田扉,只怕只会让彼此的心更添一份焦躁。
沉默仍然充斥着他们身边喧嚷的空气。他们都了解,无言并不代表生疏。有时的无语只是因为心情欠妥或是太多需要思索的事情。
就像现在。
躲在角落的数名黑衣男子无奈地看着梦渐行渐远的身影。其中一个看似带头的人拿出手机按下一系列的号码。接通后。
“下不了手啊,老爷。少爷也和她在一起啊。”焦躁而尊敬的口吻表露无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请您吩咐。”
电话另一头说话了,“凌枫也在?”声音中流露出些许的惊讶。稍稍顿了一下后,他开口说道,“你们先回来吧。”
是很低沉稳重的男声。
恭敬应了一声,很快的,他们消失在学校的附近。黑色的装束,怎么看怎么想都是一群危险的人物。一个人躲在不显眼的角落里,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低低地骂道,“一群废物!”
一群鸟儿飞过人们头顶。
嘎啦嘎啦……鸟儿的声响穿越云霄。有着与他们混杂着灰色的白色羽毛不相称的阴暗。那一大片阴影令人暗暗心惊。
等到画面再回到学校的背景时,这些有关联的人儿都已失去踪影了。学校依旧是一片宁静,只有偶尔风吹过那棵梧桐树带动的沙沙声,似乎在预示着未来的乱世。
fourteen.
天色渐渐暗了,一路上的行人加快了脚步。脚底下的影子也依稀可见了。这里周遭是一片接天的天然湖,海洋绿的颜色。有水鸭在水面上悠闲地划出几道波纹,沾湿了它们两侧的羽毛,显得看似笨挫。
而它们把两侧的翅膀完全撑开时,那感觉就象是在飞翔。总有那样的感觉,下一秒它们或许就会像鸟儿般自由地翱翔在天空。
梦抱膝坐在湖边唯一一处没有野草的地方,那里很狭窄,仅仅能容纳两个人的区域。凌枫站在旁边犹豫了好久,终究是没有坐下。
“坐下来吧。”梦淡淡地说。凌枫楞了愣,然后顺从地在她身边坐下,怕碰着她,他尽量地把身子往右边移。
“闭上眼睛。”梦说完后也把自己的双眸合上,头挨在膝盖上,任凭风吹乱她的头发。他依言而做,慢慢地感觉身子似乎轻松了不少,而那些一直环绕他的烦恼似乎也忽而变得不在乎了。
原来是这样。凌枫睁开眼睛,对着依旧紧闭双眸的梦含义深沉地露出微笑。虽然她什麽安慰的话语都没有说,而那淡淡的口吻要你做的事情却是最好的治疗器具。
她知道什麽才是真正需要的,有着一颗七窍玲珑心的女孩。
“小糖,谢谢你。”凌枫伸手帮她整理被风吹乱的发丝,眼神温柔似水,嘴角微微向上弯,淡淡地露出右脸颊的酒窝。
她没有答话,忽而局促不安地站了起来。把脸转向另一个方向。眼尖的凌枫瞧见她那忽然而红的脸颊,心里感到一阵暖意。
他拉着她的手,硬是把她拉着坐下。梦的身上有淡淡的菊花香气,闻着都感觉舒适的味道。“小糖,虽然我不懂得说什麽安慰人的话语,可是,如果你有什麽令你感到不安的事情,你都可以告诉我。”凌枫凝视着梦深褐色的眼眸,继续说道,“不要一个人把所有的事情都硬撑着,让我为你分担些好吗?”
察觉到梦的眼神忽而变得模糊,心里的那道防线象是在慢慢崩溃,以为快要接触到她的内心时候,她却忽然甩开了他的手。
他一直以为他是男生中最接近梦的存在。然而他们之间依旧有着不可跨越的墻壁。好几次,以为靠近了梦的内心,其实也只是她在靠着墻壁时,她的心跳声音。
想要了解云梦糖的内心真是不容易。他自嘲地低头微笑。
可是,谁叫他喜欢上她了呢。
微风吹过湖水,把波纹一圈一圈地弥漫,鸭子此时被赶鸭人用长长的竹竿驱逐着往一个方面呱呱呱地走着,边走边嬉闹。象是很开心的样子。
没有烦恼的小生物总让人喜爱与羡慕。若有一天,能像他们一样无忧无虑地生活,哪怕只有一天哪怕只有一个小时也是欢乐的。
梦低头稍稍把眼光看向凌枫。侧面的轮廓分明,及肩的长发遮住了他的眼睛,不知道此时他的心情。
“你…还记得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吗?”凌枫问道。
一阵微风掠过。轻得可以忽略的风。舞动的仅是细小的草儿。
“记得。”梦凝视着湖面一圈圈的波纹。
很清晰呢,那双温暖的手。
凌枫笑了。昏黄的路灯下,白晰的牙齿忽闪忽灭。
连笑容都是那么温和呢。
fifteen.
零六年十月十二日,校运会的日子。骄阳似火,伴随着零零落落的几声加油声。爱美的女孩们急忙忙地躲在阳光晒不到的角落,戴上帽子,抹上防晒霜,手里还拿着些零食之类的物品,三五成群地聊着跑道上的男孩们。
正进行着的是一百米接力的预赛。女孩由于身体的问题,没有参加任何的比赛,于是被恶意地安排到冲刺的地方,为自己班的选手递上水和毛巾。
太阳正晒得猛烈,头晕晕的她看着跑道,一个白色身影的人感觉好像在飞翔,不自禁地向他走去。
结果便是,她被冲刺的队员那一道力量撞得直倒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