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wenty.
这是一个与以往不同相当平静的夜晚,尽管周遭的环境是依旧的吵闹喧嚣。只是行走中的这对兄弟却极其有默契地缄默不语。天色还没有完全地暗下来,依稀看得见人群中密密麻麻的人影。
黄昏,身穿白衬衣和披着运动外套的男孩子,沉默的画面,走过发黄落叶时的沙沙声,如同电影场面般唯美。
放学后相约而伴的女生们露出的目光有的是赤裸裸的欲望,有的是羞答答的窥探,也有是故意走到他们身边假装妩媚的女人。
“哥,我们走其他的路好么?”林宇曦停下脚步,问旁边心神不定的哥哥。
“这是最近的路。”已走过林宇曦两步之遥的林晨曦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林宇曦。
“可是云梦糖她走的是那边的路。”林宇曦露出两只可爱的虎牙,笑意满满地看着眼前窘迫的哥哥。
这么多年的相处,难道他以为自己不经意的回头扫视会逃得过他犀利的目光吗?忧心忡忡的表情早已完全显露在脸上了。
“……她是她,我是我,我们没有任何关系。”倔强地继续往前走,险些被脚下的石块绊了个跟斗。
“还逞强什麽呢,哥?难道你真的想要看到云梦糖跟刚刚那个男生一起?”林宇曦跑上前去,拉着他的衣袖,劝说道。
他知道,云梦糖在哥哥心目中的地位,不是可以用言语可以形容的重量。他也知道,就算说得再好听,哥哥内心占有欲望的强烈可是远远超出了他能想象到的境界。
只是,他并不知道哥哥内心的挣扎。
林林晨曦没有立即回应,心里想法的错乱反复地出现。他可以吗,他有资格再去爱一个人吗。林宇曦都还未找寻到他的幸福,他还未知道父母逝世的真相,他的记忆仍未复原。一切一切都不能任由自己的任性而导致严重的后果。
“林宇曦,有的事情一旦过去了、一旦发生了,就永远不能够重新开始。”林晨曦没有回头看他,而周遭的吵闹险些让林宇曦听不见后面的话语,“云梦糖,只是一个我以前认识而现在不认识的女生,就只是这样而已。”
“既然重逢,又何必故作不相识?”林宇曦的目光久久地停留在云梦糖离去的街道,若、倘若是他,他必定不会轻易放手。
那端的他没有回答,只转身露出一个笑容。刘海随着风几缕几缕地飘荡,隐约可见额头右端那个淡淡、约四五厘米长的疤痕。
“若是已把她留在心中最深处了呢?”没有等林宇曦回答,他像自嘲般地摇摇头,转身向着该回去的路继续步行。
“不能接近的人,必须要远远离开。”林宇曦追上去,与哥哥并肩时在他耳际轻轻地说。也许是天冷的关系,林晨曦的肩膀明显地抖动了一下下,像被风吹得他发冷。
云梦糖,那个如迷一般的女孩子。林宇曦想着她,却丝毫没有发现,他的嘴角不知何时已泛起了淡淡微笑,如同配合心中刚刚泛起的那丝涟漪。
天使在什麽时候会动凡心?
就是在他会因想起了一个凡间的女孩而微笑的那时起。
twenty-one.
两个人脚步缓慢地走着。离开了那片芦苇丛后,两个人的心情却也不约而同地发生丝毫的变化。对于他,梦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同类,能够相互取暖。对于她,凌枫则是更加坚定了要保护她的信念。
然而,即使是同类,也不能够坦白地向他诉说自己的故事;即使是自己想要保护的女孩,也不能够跟她揭露她现在的处境还有……他的身份。
于是,似乎注定了未来。他们只能是同伴,而不能是情侣的宿命。
由于长时间不与外人过分接触,梦的感觉神经已变得十分迟钝。那些心里面一瞬而过的感觉,她根本说不出那是什麽样的滋味。她只知道,在小杰说要离开的那一刻出现的触动,从那以后就从未对任何人有过。
也许是小杰闯入她生命的途径太过令她深刻,直至后来,无论谁怎样闯,始终进不去她的内心。这是连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事实。
“小糖……小糖……”凌枫用手在梦的眼前挥挥,“你怎么老是发呆呢?”声音中的宠溺意味深深又淡淡的,有些欲求不满棉花糖的味道。
回过神来,梦看着笑得眼睛瞇成月牙状的凌学长,眼神中肃杀的眼神似乎从未在那双温柔的眼眸里出现。也对,那样柔和的人儿,怎么会出现除却温暖以外令人畏惧的表情呢?
“……在想什麽了?”凌枫看着眼前陷入沉思的女孩,心中尽是无奈。
“没有。我到了,学长你就先回去吧。”不知不觉中,深褐色的围墻已出现在她视线,长久亮着的大厅的灯光晃得刺眼。
刚欲往里面走,凌枫忽而伸手去拉着她的小指,她回头不解地看着他。
然而在看到凌枫认真的表情时,深褐色的眼眸躲闪般地小心翼翼地接触着,并没有让视线停留在他脸上,时而盯着地面,时而仰起看着天空最深的地方——温暖的国度。
“我以后都会去接你放学,你要记住,没有我在身边,你不要出校门。”不似平常嬉笑的口吻,语气中的严肃紧张满满地显露在他的脸上。
“我要和雨一起走。”愣了一下下,梦低声回答说。想起今天那个不同于以往的雨,心里嗖地一下扯紧了。
她的拒绝是生疏的礼貌。意图抽出自己的小指,然而小指却像生了根似的纹丝不动,硬拉之下小指的关节部分带些酸痛。
“就这一阵子好不好,过了这阵子以后,我就不会再提出像这样无礼的要求……”凌枫的声音带些哀求,理由并不能够让她知晓,只有这样才能够真正的保护她,“请你相信我,我不会有什麽逾越的行为。”
他无法想象若是被父亲那群手下捉去,她会落得怎样的下场。是根本连想都不敢想的恐怖。以前并不是没有见过在父亲酒吧闹事的人被修理成什麽样子。只是,这次关系到的人是她——他最心爱的人。
街灯下两个人的影子映在了棕褐色的围墻上,给围墻的暗色调更添几分沉重,微微颤动是由于风吹乱着他们的思绪。
头顶的梧桐树叶因季节更替变黄而纷纷落下,隐约可见从口中呼出来的白雾。凌枫的眼神是坚定而带些固执,或许还有一小部分的紧张。
云梦糖抽离小指后转身而去,梧桐叶在空中起舞。
竟一句话都没有回应。他在她心中是连一丁点地位都没有的吗?凌枫的视线慢慢失去焦点,心里的疼痛无法用言语表达。在芦苇丛时明明感觉是微微能够接触的心,爲什麽又会如此若即若离?心揪揪地紧绷,连移动的力气似乎都已丧失。
“我会等你的。”这句话忽而飘入他的耳际。轻微地几乎听不见,借住风的媒介才传到他身边的话语。他凝神看向梦糖,眼神中满是期待,忐忑的心忧心着刚才的话语会不会只是自己的幻觉。那端的梦也停下了脚步,直视他迷惑的双眼,“我会等你的,直到你不再担心。”
看着梦,他知道他的恣意妄为又让她为难了。
twenty-two.
她进去的时候,明亮辉煌的灯光照耀底下,餐桌上只剩下她一份的饭菜,看不到平时那个在饭桌边笑得嘻嘻哈哈的萧雨,突然的心一紧,那寂寞的感觉又在作祟。
她走近饭桌,今天大厨准备的是红烧肉—好好地完整地摆放在餐碟。萧雨平时最爱吃的就是这个,平时都只会留一块给自己,今天却……想着想着,她默默地叹了口气。
走上二楼,萧雨房间的灯没开,然而门紧紧地关着,不留一丝缝,鼻边没有了熟悉的玫瑰香气,那感觉其实很不习惯。
[part3.]onlythelonely-仅有寂寞
一,二,三,木头人。
小时候常玩的游戏。
很害怕输,就躲在别人后面。
“一,二,三,木头人!”
一缩。
“不用躲了,就是你。”笑得开心。
怔怔地站在原地。
其他人围着她,拍手欢愉地笑。
“就是你!就是你!”
原来有的事情怎么躲也躲不了。
只懂得茫然。
one.
做了一个很久很久以前曾经做过的梦。梦里面的欢声笑语仍在耳边丝丝地回荡,那时候的自己还是孩童,笑意盈盈。身边的人都已经认不出容貌了,依稀记得那个指着她说就是你的女生名字里面有个诗字。
“不用躲了,就是你。”游戏时的声音明显着。
柔顺的长发伴随着她的甩头动作幅度不大的左右摇摆着,挥掉了床头柜边的日历。
她伸手拿过日历,上面有很可爱的维尼。
九月十四日。
二零零七年九月十四日。
想起昨天雨在饭桌上拜托她的事。
“糖糖,今天体育课时你有没有看到林林宇曦打篮球啊?”
“嗯。”她拿起面前滚滚的汤。
热气还在冒着。
“真的好厉害哦!”萧雨兴奋。
“是啊。”敷衍着。
“诶,十月份有校运会,他一定要参加。”
“哦。”她喝了一口汤,淡淡的,不难喝。
“可是他总是在睡觉啊,糖糖…”说到这里,萧雨停下来。
眼光中撒娇意味,都溢出来了。黑咖啡里加上十块方糖,她的眼神就像这样。甜得喝不下去。
“你要我帮你跟他说吧。”汤已经喝了一半。蛋花汤,真的只有鸡蛋,还有葱花。
“糖糖,你都猜到了耶。你就帮我嘛。”
真是喜欢依赖的孩子。
“嗯。”她点点头。
放下碗,干净什么都不剩。
整段对话就是这样子。
要怎么跟林林宇曦说呢。
跟他,除了必要的说,就没有聊过。
一大片白透过窗隙流泻。
月光曲一般的柔和。
又到早上了。
two.
男生的双手在黑白键上轻柔地拂拂。
微长的捷毛掩藏着眼睛。
“有什么事?”依旧清脆着的乐符。
钢琴版上清晰地透露出男人渐行渐近的身影。
“少爷,老爷找您。”男人行礼后,恭敬回答道。
流畅的音符停歇下来。
他盖上钢琴板,走向书房。
轻轻敲了两下门。咚咚。
“进来。”房内的人说话了,声音低沉。
“父亲,你找我?”
“你过来坐下。”
凌枫依言坐下。
“你和那个叫云梦糖的女孩很熟吗?”凌浩也坐了下来。
“没有很熟,是朋友。”
“很少听说你和某个女孩走得很近。”
“是吗。”
虽说是疑问说法,却无丝毫想要知道的意思。
“你应该很清楚我现在的处境才对,凌枫。”凌浩拍拍他的肩膀。
“抱歉,我对你的境况不了解,而且我也不想知道。”
“先走了,父亲。”凌枫站起来,走向房门。“我去上学。”
“那个女孩不是你能保护得了的。”凌浩叹念道。
凌枫的脚步顿了顿,他回头微笑地面对父亲,“那你准备再失去一个儿子吧。”门被“啪”的一声关紧了。
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凌浩的心情一下子被带到阴暗的月球表面。
寒冷凄清的环境,台风凛冽地刮起。
想起那个在他刚满十四岁就毅然决定离家的儿子。凌枫的哥哥,凌捷,他的心一颤。
当初是接受不了他母亲死亡的事实而逃避。
至今无半点音信。
“老爷,我们现在要按计划进行吗?”跟在身后其中一个黑衣人问。
沉默了很久,久到手机那头的人以为信号断了,连续地叫了他“老爷”几声,“你们先观察一阵子吧,不要动手。”这句话才从他的嘴边缓缓说出。
他真的无法再次承受失去儿子的痛苦。
“是的,老爷。”黑衣人离开了房间。
凌浩慢慢拿起书桌上的那张照片。
两个小男孩在游乐场里玩得愉快,母亲在一旁微笑。
他拿相机,所以照片里没有他。
惟独没有他的一家人。
四年前病死的母亲,四年前离家的哥哥。
于是在四年前就失去了所有所有的幸福。
真是不吉利的数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