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上李青曼的脉搏,垂下眼帘,凝神细细地诊断了一会儿后,李仲业面色一滞,不可置信地看向李青曼。见李青曼微微晃动了一下脑袋,凝重在他的脸上一闪而逝后,他表情恢复如常,淡定地收回了手。
“的确没有什么大碍,服用几副安神的汤药就会好了。不过,既然你怕药苦,我倒是可以替你将药制成药丸,用水吞服下就好。”
“如此,便劳烦三哥了。”李青曼从容地收回手,心底却是放心了不少。
李仲业是背对着门坐着的,所以,冯保断然看不见他脸上的神色。可是,他刚才的震惊,她和李筠霖却是看得清清楚楚。从他的表情她便可以知道,她确实是怀孕了,而不是生理失调,经期延后产生的怀孕假象。
他是个聪明人,这所谓的药丸,必定是可以保她腹中胎儿安全的安胎药。有他的药保驾护航,她倒是可以省下不少心。
“举手之劳而已。不过,现成的药丸没有。过几日,等我制好,便让爹上朝时给你带进宫去。”想了想,李仲业的脸色忽然有些郑重,眼中亦有着严肃。
“你……睡眠不好的事皇上可是知道?”
她腹中的孩子,是皇上的吗?皇上知道吗?她不想让宫里的太医给诊治,是不是因为根本不是皇上的孩子,怕皇上对她的孩子下手?若孩子不是皇上的,谁才是这个孩子的父亲?是她口中的那个夜公子吗?
目光轻动,李青曼瞬间明白了李仲业这么问的真实意图。“过去的三年,情况如何想必你们也清楚。至于此次从洛阳回来,我倒是体会了何为一国之君。
他似乎总有很多事要忙,即便到坤宁宫看我,也是匆匆数语便行离开。不过是一些不打紧的小病而已,我没打算告诉他,以免徒添他的烦劳。”
匆匆数语?在心底掂量了一下李青曼刚才那些话的分量后,李仲业点点头道:“既是如此,那你就好好照顾自己。失眠的确是小事,但若不好好调养,他日难免拖成大病。
等下,我会给你写一张平日里应该要禁忌的食物,以及要避免接触的一些物品清单给你。没事的时候,你就看看,然后照做。”
“谢谢三哥。”此时此刻,李青曼对李仲业的印象比最初见到他时好了许多。
正在这时,有个身上带着油烟味,身着深蓝色衣衫的家仆走了进来。“启禀老爷、三少爷,午膳已经备好。”
李筠霖开口道:“那就带到这边来吧。”
“是。”躬了躬身,家仆恭敬地退了下去。
约摸过了两刻钟后,关系奇妙的一家三口用完了午膳。之后,随同李筠霖和李仲业到祠堂为水悠然烧了些纸钱,又举行了一些简单的缅怀仪式,李青曼与李家父子道了别。
上了马车,李青曼淡淡地吩咐道:“冯保,先不急着回宫,转道去第一楼看看。”
赶车的动作未曾停歇,冯保清淡的声音越过车帘飘进了车内,“娘娘,恐有不妥。”
李青曼不容置喙地说:“宫里太沉闷了,我不想太早回宫,皇上若是怪罪下来,你便说是我的主意。”
不敢违背李青曼的意思,或者,更贴切的说,是拗不过她的意思。待马车驶出小巷后,冯保便调转了方向,往人流穿梭的大街驶去,与回皇宫的方向相反。
感觉到马车转弯,打起车帘看了看外面,见马车行进的方向并非来时那条路,李青曼放心地放下了车帘。
摸了摸放在膝盖上的画轴,她抬手掏出了一直戴在颈间的玉佩。触摸着还带有她的体温的温润的玉质,抿了抿唇,她将玉佩从颈项上解了下来,紧紧地攥在手里。
第一楼,也不知道夜无殇到了汴京没有。他若是来了,等下等她将玉佩亮给掌柜看过之后,他必定会想方设法见到她,如此一来,她便能亲口告诉他她的情况,让他准备好带她走。
他若是没来,她便只能托店里的掌柜将她现在的情况告诉他。只是,要避过冯保和那几个暗卫的耳目,恐怕有些难……
过了一会儿,听到马车停了下来,李青曼握着玉佩的手下意识地收紧了一些。待车帘被挑起,拿着画像,她慢慢下了马车。
站在第一楼前,仰首打量了一下眼前的楼宇,李青曼语气随和地问:“冯保,你之前可曾来过第一楼?”
抬眼打量了几眼眼前的酒楼,冯保冷淡地回道:“以前与少爷来过两三次。”
“第一楼真的很出名吗?之前,在北上的途中,经常听一些旅人说,汴京城里有家第一楼,菜色好,服务周到,真的称得上东阳国的第一。”
“夫人有所不知,第一楼的厨子厨艺确实不错,甚至,比家里的厨子有过之而无不及。少爷曾经让小的请过这里的厨子,但都被婉言谢绝了。不然,夫人必定已经尝过这里的厨子的手艺。”
“哦?没想到还有这样的过往。”李青曼面色平静,心里却是有些佩服冯保的变通能力。
少爷?夫人?这称呼可是说改就改了,还说得极为顺溜,听不出半点不妥。若是她,恐怕都做不到他这般机敏。
只是,冯保曾经和南宫宣来过这里,还想过请这里的厨子进宫……那,他们对第一楼到底了解多少?厨子拒绝了他们的邀请,只怕,南宫宣会让人查查这家第一楼的来历和背景吧。
而第一楼如今依旧能够如此红火,南宫宣当时应该没有查到什么才对。这样便好,如此,她便可以借故接近掌柜。
“进去吧。”淡淡地说了一声,李青曼率先走进了第一楼的大堂。
扫了扫宾客盈门的一楼,见那些小二机灵地穿梭其中,食客们幸福满足的表情,李青曼的眸底闪过浅浅的笑意。
她不得不说,能拥有这样一家酒楼,她的男人,夜无殇这个幕后老板确实厉害。
转首看向柜台,见一个面相极为沉稳的中年男人站立在柜台后,似是在察看账目,李青曼缓步走了过去。余光扫了扫紧跟在她左侧的冯保,待来到柜台前,李青曼将手中的画卷放到了台上,随后,双臂也放了上去。
“掌柜,请问楼上可有雅间?”
听到声音,掌柜的抬起了头。看清柜台前笑容清浅的女子,中年男子温和地笑了笑。“自然是有的,只是,不知道夫人要几间?”
顺着男子的目光扫向身后,李青曼淡笑道:“两间吧。”他们六个人一间就可以了。
一听李青曼的话,目光一闪,冯保适时地提醒道:“夫人,你为何要两间?要一间便可以了。”
握着玉佩的右手贴着画卷,微侧过头,李青曼看向冯保。“你和他们应该都饿了吧?既然来了,就随意吃一些再回去。”
中年男人一直不着痕迹地打量着李青曼,想到前些时日送到他这里的画像,他在心底默默地猜测李青曼是不是就是他家主子所说的夫人。见李青曼放在卷轴旁的玉手悄然地挪开,露出那块他再熟悉不过的玉佩,他心底瞬间有了计较。
“夫人当真是宅心仁厚,对待下人也这么好。如果夫人已经决定要两间,我这就让小二带夫人去二楼的雅间。想吃什么,夫人直接告诉小二的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