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琼花秀节外却生枝
自从上次给老太太祝寿回来,宣凉薄琴除了去早晨去安详屋给老太太请安之外,就几乎没有出门,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就惹出什么麻烦来。
谢府老太太寿辰之后的第三天,又是个天高气爽的好日子,宣凉薄琴感觉有些烦闷,坐在窗前痴痴地想着一些理不清头绪的事情,一缕阳光偷偷地透过窗户射了进来,无声地涂在床前的地面上,将她们居住多日的西厢房衬托出斑斓的美来,秋燕推开房门从外面走了进来,笑容满面,身上尚有朝阳及草木的气息。
“小姐,今天天气不错,我们出去走走,散散心吧!”
“是吗?我也觉着有些烦闷了呢!”
宣凉薄琴放下茶盏,站起身来,透过窗户往外望去,但见楼下院落里,经过修整的花木尚有几分繁茂,低矮的桂树静静立于院子南侧,将开的花苞散发出淡淡的芳香,沁人心脾,早晨的阳光洒在细长的叶儿上,仿如清秀的女子,偶有鸟儿落于树上,清脆地叫上几声,给人一种安详的美好。
“小姐,就在楼下院子里走走,没事的。”秋燕言罢从偏房里取来一把浅紫色的油纸伞,跟着宣凉薄琴款款往楼下而去。
“秋燕,这里好美,几天不曾来这里了。”
“是的,小姐,你看花坛里的蝴蝶兰及芙蓉花都开了,红的如粉,白的如雪,好美,再不来,就会错过的。”秋燕轻轻搀扶着宣凉薄琴,漫步走在用长短不一的条石铺就而成的小道上,满心欢喜地欣赏着,眼前的美景,仿佛人间至美的景色也不过如此。
忽而一阵秋风拂过,将宣凉薄琴粉红的衣衫微微掀起,飘飘荡荡,晨光中仿若从天而降的仙子,美丽绝伦,就连花坛中艳丽的蝴蝶兰及芙蓉都显得黯然失色了。
“小姐,我们去那边坐坐。”秋燕和宣凉薄琴穿过花坛中心的小路,朝院落东侧的休息台走去。
“薄琴妹妹,你好美,怎么这么几天都没看见你出门,可想你了,我和华林哥哥一样,非常想你,你不要躲着我们,好不好?”
一个惊异的声音突然从院子入口处传来,宣凉薄琴及秋燕惊奇不已,忙调过头去,不看则已,一看着实他们吓一跳,原来这来者不是别人,却是谢府上有几分痴傻的大公子谢远宏,今天的他身着青灰色上衣,深灰色阔腿裤,头发蓬松的扎于脑后,满脸的傻笑,痴痴地望着宣凉薄琴。
“远宏哥哥,你这么早,就到这里来了呀!”
“薄琴妹妹,他们都不想跟我玩,我想啊,你人那么好,肯定会陪我玩的,而且你又那么美丽,几天没看见你了,想你了,所以就想来找你玩。”谢远宏张着嘴巴,两眼直勾勾的望着宣凉薄琴,直把宣凉薄琴盯得浑身不自在。
“远宏哥哥,去那边坐坐,秋燕,你楼上拿些茶过,糕点来吃。”
“我去了,你一个人在这里,会害怕吗?”秋燕望望谢远宏,又望望有些单薄的宣凉薄琴,有几分放心不下。
“去吧,没事的。”
“好的小姐,我就去。”秋燕应声而去。
“薄琴妹妹,你好美,我真的好喜欢你,我今天来就是要告诉你,我真的好喜欢你。”谢远宏看见秋燕走远,越没有了顾忌,他快步靠近宣凉薄琴,拉着宣凉薄琴的手,呵呵笑着,满脸的痴傻。
“远宏哥哥,你,你这是干嘛?快放手,到那边等茶果去。”宣凉薄琴被谢远宏突然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秀美的脸庞瞬间变得惨白,她只希望她的侍女快些将茶果拿来,给谢府的大公子吃了,然后打发他走,尽快摆脱尴尬的局面。
“咳咳”
“远宏哥哥,让人看见多不好,你快放开手!去,你去那边桌子旁坐着,秋燕马上就要拿好东西下来吃了。”
“我们一起过去好不好?薄琴妹妹,我不要一个人,你陪我玩一会嘛!”
“哟,薄琴妹妹今天心情不错呀!一大早的,就约了我们府上的大少爷来了这里。”
一个及尽刻薄的说话声突然响起,仿佛划过天际里的惊雷,宣凉薄琴只感觉脑袋轰轰直响,整个身子也忍不住颤抖起来,她疾声呼着,拼命将手抽了回来。
“哟,还知道不好意思呢!”
谢府二夫人符菊兰仿佛不散的幽灵一般,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也来到了西厢房楼下的院子里,今天的她身着天蓝色没膝长裙,外披秀着大多月季花窄身短褂,发髻间插满了个种发叉,在晨光下闪闪发光,修饰精美的涂脂抹粉,浑身上下散发
出逼人的珠光宝气来。
“舅母,不是你说的那样、、、”
“何必这样拉拉扯扯的呢!薄琴妹妹要是喜欢我们府上的大少爷,我这个做舅母的,可是很乐意成人之美的。”
宣凉薄琴羞的无地自容,慌乱地向符菊兰解释,免得她误会,可是符菊兰根本没有听,将手一甩,一扭腰姿,笑着往石桌旁走去。
“舅母,秋燕给你问安了!”秋燕从西厢房走了出来,手里托着一盘瓜果糕点。
“舅母,远宏哥哥,请吃些糕点。”宣凉薄琴跟着符菊兰及谢远宏,一同在石桌旁坐了下来,宣凉薄琴挑了一块色泽鲜艳的糕点,递给符菊兰,然后又拿了一块给谢远宏,自己也捡了一块吃。
“薄琴妹妹,我今天来,是想跟你谈谈一些礼俗规矩,你也是大户人家的女儿,我想姑妈杨一定教育过你,可是不知为什么,你在我们府上这么些日子以来,总是这里的公子哥们走得很近,不仅如此,上次在大小姐琳芝的绣新阁外与华林亲亲我我,今天又跟府上的大少爷拉拉扯扯的,幸好是我看见,万一被别人撞见了,这些事要是传出去,岂不是坏了自己的名节吗?男女授受不亲的礼俗难道你都不懂吗?”
符菊兰义正言辞,字字句句都重重的敲着宣凉薄琴的心脏,只感觉有如万箭穿心般疼痛。她想为自己辩解,这一切都只是误会而已,可是在伶牙俐齿的符菊兰面前,显然是徒劳的挣扎而已。她低垂着头,觉得脸上仿佛被烈火灼烧般火辣辣的,狼狈不堪,往日里的秀美早已被羞耻替代。
“舅母,求求你,不要再说了好吗?刚刚是我和小姐在楼上觉得闷了,就下来走走,散散心而已,可是并不知道大少爷也来了这里。”秋燕眼看着自己的主人被这般羞辱,而完全没有还手之力,终于忍不住替宣凉薄琴把实情说了出来,可是却惹恼了符菊兰,只见她杏眼圆瞪,柳眉倒竖,厉声喝道:
“没规矩的奴才!这里可有你说话的份?想不到姑妈府上的主子奴才都是一些没规没矩的人。”
“紫叶,给我教训这个没规矩的奴才!”
“舅母,我们知错了!她只是一个奴婢而已,从小就没有了爹娘,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已经够可怜的了,如果你一定要惩罚我们,那就惩罚我吧!”
“在老太太跟前,有她老人家护着你们,你们可以狗仗人势可以胡来,在我面前,哼,门都没有!”
“是,夫人。”一直默默跟在符菊兰身后的紫叶,应声走过来,往秋燕脸上左右开弓,“啪啪”之声不绝于耳,霎时间,秋燕已被打得眼冒金星,惨叫不已,她站立不住,一个踉跄往地下倒去。
“舅母,我们错了,薄琴给你赔不是,请你饶了秋燕吧!”
宣凉薄琴看着跟随多年的侍女被打的如此悲惨,“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哀求着。
“看看,都是什么玩意,主子奴才串通一气,到处煽情,诱惑男人,没规矩,没节操,真是气死我了。”符菊兰端坐在石桌旁,修饰精美因为气急败坏而变得有些扭曲,听到宣凉薄琴的哀求声,回过头来,咬牙切齿的说着,仿佛要将她们置于死地方才解了心头之恨。
一时间,西厢房楼下的院子里,呵骂声、惨叫声、哀求声,不绝于耳,就连盛开的花儿,明亮的太阳也暗淡了颜色,整个院子里乌烟瘴气,不堪入目,刚刚的修养乐园顷刻之间变成了叫唤的地狱。
“菊兰妹妹,手下留情!”一袭浅绿色的身影,从外面移了过来,被眼前骇人的一幕惊得呆了。
“姐姐,你来得正好,你看,姑妈家的闺女儿,才到这里没多久,就接二连三的诱惑府上的少爷们,更可恶的是,主子奴才串通一气,来欺负我,妹妹气不过,才教训了她们。”
“妹妹息怒,她们都还只是孩子,并没有如我们所想的那么复杂,妹妹就饶了她们吧!”
“宏儿!你来这里做什么?”
大夫人王静花想去给老太太请安,路过外面,突然听见院里吵吵嚷嚷,于是就转身往这里来了,当她看见自己痴傻的儿子也在这里,不由得疑惑起来,她真没想到,这一场吵闹,居然还有自己的儿子在里面。
“娘,我只是想来这里找薄琴妹妹玩耍而已,不知道婶婶为什么也到这里来了,还打了秋燕。”
谢远宏看见母亲来了,感觉终于有了依靠,他跑过去,扑进王静花的怀里,痛哭流涕起来。
“姐姐,你也看到了,而且刚刚远宏也说了,他们的念头想必姐姐也知道了,不如、、、”符菊兰凑近王静花身边,在王静花耳边嘀咕了好一阵,王静花不住地点着头,那紧绷着的脸渐渐地舒展开来,笑成了一朵花。
“好了,既然有大舅母为你们说情,这事就算了,紫叶,你回来吧!”符菊兰说完抽回身子,望着宣凉薄琴及谢远宏,笑得花儿乱颤。
“我们也累了,要回去了,你们两个也上去吧!以后记着收敛点儿,不要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到处招摇,这可不是好事!”
符菊兰将吃剩下的糕点洒在石桌上,呼地站起来,走了。
“宏儿,我们回去吧!”
王静花也跟着站起身来,抚慰了宣凉薄琴几句,叫上谢远宏一块儿离开了。
风暴过后,西厢房楼下的院里又恢复了平静,美丽的蝴蝶兰及芙蓉花依然默默的开着,在微风中轻摇曳着枝叶,阳光依然灿烂,一切依然那么美好,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小姐,别哭了,也许舅母真的只是误会了我们,我们上楼去,我刚才沏的茶已经好了。”
秋燕慌忙擦掉脸上的泪水,从地上爬起来,扶着惊恐的宣凉薄琴,慢慢往楼上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