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峥嵘,转眼距离那年已过十六年。天下,还是那个天下,但当年人心,却已不是当年人心。
十六年来,岁月模糊了时间,模糊了这十六年来的记忆,模糊了这十六年来的人与事。
十六年来,岁月模糊了太多,却越发的,清晰了恨……
“轰!”
天际的一声响雷传遍了天地,似洪钟,似鼓鸣。
天边不时划过一道紫色的雷光,天地越加的昏暗。
映照着这燕国边境外的战场,恍若地狱。
十六年来,她所问底下的军队的最多的一句话便是,“你们为何而战?”
得来的从来都是那三千铁骑的同一个回答,“为人而战。”
对啊,对于这些士兵来说,所支持他们打仗的,从来便不是国家情怀。
边境之后,是燕国。燕国之中,是他们的父母,妻儿。
燕国国灭,他们的父母会被当做奴隶,妻子或许会被人奸污。儿女……或许是过着那生不如死的生活。
打仗,或许他们会死,但那身后之人,却是会好好的活下去。
尽管,或许他们此刻过的也不算好。
这夏日中旬的天气总是很怪,时冷时热,那雨说下就下。
天地间不时传来雷鸣震响,这雨而是忽然便洒落人间。
大雨若瓢泼,猛烈的落在这大地。
那被染成红色的大地似乎也感到痛疼,流出血水……
放眼周围数里,似化作一条血色长河,长河中浸着无数死尸。
忘川望着这一切,心中说不出悲切,却自有一股孤凉。
亲手将这南风的战争导入一个终极的状态,亲手造就这几年的战争不断。
她身上的罪孽,却是太多。
战车之上撑起了一道伞幕,挡住了雨。
但那雨,却是不时从地上溅起,点点水珠落在战车之上。
雨夜,似乎总是让人想陷入沉眠,忘川最后的看了那战场一眼,闭上双目,再不关注这战场中的一切。
……
抬手拾起地上一块染着血的木牌,她将其交给身后之人。
看了眼四周打理着战场的士兵,没有再发布任何命令,而是继续弯腰拾起那一块块木牌。
“白师姐。”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道声音。
忘川抬起头,是一颇为俊郎的男子,看上起二十七八九的模样。
有些恍惚,忘川心中有着片刻的失神。
白师姐?
好久没人这么叫她了吧。
但失神终究只是片刻,下一秒,她望向对面那男子,声音是一贯的清冷,“你是?”
看着那带着面具站起身的女子,洛天气息微微的一滞。
这才想起,自己似乎不算的出名,不像对方,看一眼便知身份。
“我是洛天。”
调整了会心态,他露出些笑容道。
洛天?
挺久远的一个名字……
从那久远的记忆中找到对方的信息,忘川点了点头,“有事吗?”
洛天微微一愣,眼前的女子一如当年般的冷言少语。
只是……
他微微恍惚了片刻,当年那个说着天下之事不关她事的女子,也是无法逃脱这现实么?
摇了摇头,“没事,只是见师姐在这来打个招呼。”
闻言,忘川点了点头,算作回答。
而后,而后两人没有任何的言语。
忘川依旧弯腰拾起一块又一块的木牌。
看着木牌之上用燕国文字所刻的一个个名字,她总是有着些失神。
这一场大战,燕国阵亡十三万士卒,秦国因是反叛进攻的,因此伤亡更大些,死去近十四万人。
而四国军队,则是死去近五十万,剩下的几十万军队尽皆投降。
但却在三天前,因秦国大将所主导的意见。
这几十万大军,被尽数坑杀。
杀降兵,这是天下之人所不齿的。
但此刻,秦燕两国显然不在意这些事情。
因经此一战后,各国却是只能陷入防守之中。
一天前,秦王派人前来战场,赐了那提出坑杀几十万降兵的大将一把剑。
剑无名,但却为天下一等一的神兵。
赐剑这一举动,其中的所想表达的意思也不言而喻。
只是大将似乎早已做好了准备,在那燕国边境远处最高的山巅横剑自刎。
死前,秦燕两国的军官及高手都看着。
在死之前,那么名大将没有任何的后悔之意,也没有任何的悲痛与愤怒。
也许,在他提出那一意见时便已知道了这结局吧。
四国降军被坑杀,坑杀几十万的俘虏,这是犯天下众怒的事。
而在此时,便需要有人出来顶锅。
那秦国大将站了出来,秦王赐与他一把天下神兵……
那秦国大将横剑自刎,死后被两国齐葬于那燕国边境处的那座最高山。
在传说之中,那里连接着仙宫。
而也是那时,忘川为其赋名。
名曰:“帝踏。”
她是燕国的王,是燕国明面上的第二个君主。
帝踏之名涵义便于王临之地。
可名王临却又终究感觉少了那么点意味。
便又想到了这南风传说中的三皇五帝,取帝之一字,名曰“帝踏”。
原因是在取帝字时想起了临仙的帝踏峰。
秦国大将的自刎虽不足以平息群怒,但却终究是从某种意义上堵住了悠悠众口。
今日,是距离战争结束的第七天。
这七天来,两国不断的在打理着战场,拾起地上的木牌。
因为军中人数众多,不可能刻画有所有士兵的画像,因此也难以应着尸体的容貌带于他们家乡,葬于故土。
燕国军中有着一个习俗,那便是在军人入伍的那刻那为其雕刻一块木牌,木牌之上刻着其名字。
为的是给其一个容易认辨的身份,也是为了在其死后可以找到木牌交于他们的亲人,也算是给其家人一个对那士兵的消息。
虽然,这消息着实算不得什么好消息。
但这,却总好过让其家人抱着一份不切实际的幻想等待着其归来好。
大约过了两炷香的时间,忘川发现身后始终跟着一个人。
将木牌交于身后之人,忘川看着他,有些疑惑,“为何跟着我?”
洛天微微一笑,却是没有去回答这个问题,而后说起了其他事。
“师姐,我们……算朋友吧?”
话语中带着些犹豫,这句话说了好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