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阿文……这是我的失误……”赵克莱重新回到诊室。脸上带着一点局促。刚才的电话看上去很重要啊。

“没关系。”文兄学着他的表情，笑了笑。赵克莱也用同样的方式表示了回礼。

赵克莱坐回他的位置上，匆匆地合上笔记本。

放心，我没有看。我只是把每一页都拍下来了。到底是不是故意让我看的，等会仔细研究一下就知道了。

“患者：陈赞文。……抗拒治疗和评测，尽力表现出普通的姿态……佯装配合治疗，其实较为嫌恶。……对我有很强的戒心……”

天啊，他居然都看出来了？他到底知道多少？对了多少？错了多少？陈赞文有些惊慌失措地翻到下一页。

当你有一个秘密的时候，你最不希望的就是被人发现你有一个秘密。陈赞文把右手伸进口袋。

“……与他人的关系……他因为不想要被讨厌、不想要出错，因此会时常提前考虑对话，希望凭借对话的方式传达出自己的价值观和价值取向……他极度讨厌在对话中出错，并且相当自卑地认为‘自己是不配出错’的。他还在补充、重构和组织自己的价值观，认为已经经过这些步骤的自己的价值观是完全正确的……迷恋‘理想’、‘信仰’等等词汇……”

这话说得……比隼良还令人讨厌……

“总而言之，这少年希望做到最好与‘正确’。‘正确’同时也驱使他了解到，自己的很多行为是错的，例如过于严格地要求自己，强求别人做出改变，逃避与人交流……因此产生了矛盾，带来了很重的心理负担。”

很重的心理负担？

文兄想起来王镜伦遭到逮捕的那一天，杨千翼打来电话之前的状态。那就是所谓的“很重的心理负担”？

“他会感到孤独，并且本能地想要逃避孤独。但是这是他的‘正确’又会说，‘伟人都是能够忍耐孤独，并且在孤独中思考的。’我个人认为只是最佳的例子了。”

……确实如此，诚如所言。这就是所谓的矛盾了吧。

“这‘正确’是否会害这少年卷入更多的危险中……迫使他挺身而出……这正是我最担心的部分……”

不，已经卷入天大的危险里啦。

“补充条目一：那个少女是否是他的恋人，还有待观察。但是就现在的结论来看，他的情感世界也会因为‘正确’而变得十分矛盾……‘正确’会促使他产生思考，并且引出‘仅仅因为她好看就喜欢她是不对的’这样的结论……”

……这不是班长讲的故事里的那个男主角吗……

“补充条目二：王镜伦的存在对他的行为产生的影响微乎其微。外部的刺激，是不会影响他的‘正确’的，反而激起他的斗志。我那一日的说辞目前来看没有使他动摇，……除此以外的多个证据，都共同显示了他并非从属于某个组织。卧底警察的判断可以删除了。”

哇，他是认真地在考虑他是个卧底的可能性的吗？《逃学威龙》看多了吧……等等，这应该叫《飞越疯人院威龙》吧……

“补充条目三：他在沙盘环节中，很明显地陷入了一个两难……最后的结果，真实度堪忧。若是他继续如此抗拒的话，评估会受到很大的影响……在催眠环节时……流露出了脆弱、敏感的本色……”

脆弱……敏感……

有人说他装逼，有人说他中二。但是，还真没有任何一个人，说他脆弱而敏感。

“补充条目四：他所谓的初恋故事极有可能并非是真实的。最可能是转述的。”

这都能看出来吗……

“补充条目五：可以确诊为ptsd。”

越往后翻文兄越觉得……这是故意呈现给他看的。这是心理攻击。赵克莱在炫耀他知道他多少。他在等着他露出破绽。

陈赞文滑动手机，翻到再下一页。是采访。

是对宏哲和隼良的采访？！什么时候做的？为什么他不知道？

陈赞文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

不过，显然都是套话。比如隼良说他“确实是个天才。”“是个复古的人”

……

无法想象。宏哲说“他其实是个绅士”“心地善良，无法置别人于不顾……”这倒可以理解。哲哥一直夸人的。有时都会让他们不好意思。

都是套话。赵克莱在这些话上用彩笔做了批注。红色和绿色。是正确和错误的意思吗？

“很低调……”“不引人注目”红色。“有的时候有点傻……”“做事不经过大脑”绿色。

好，确实是对和错。偷偷记下来、以后搞他们一笔……

偷偷说我坏话……

……

他们真的是这样想的呀。原来，自己也是，值得信赖的呀。

文兄再往下翻。

接下来是夹着的一则通知……日期是后天……为了调试监控系统……将在后天晚上10点至凌晨4点……关闭监控系统……

噫、是一块高级奶酪。

这是什么意思？是在引诱他？是在给他下套？这种通知就这样夹在笔记本里？

不对劲。这简直……

心理博弈。赵克莱的目的绝对不单纯。这是他下的战书。

他在挑战他。

呼——

陈赞文深呼吸一口。

郑重地放下手机。

他想要说什么。他已经大概懂了。

“正确”不重要，不要让那些东西变成压力。现在已经足够好了，只要享受生命就好了……

呵呵。

真有趣。

他比往常的每一日都要明白，自己根本就没有病。至少，他所深信不疑的那些东西……

“请坐下，阿文。”赵克莱今日依旧微笑着说。

“放松，阿文。今天的治疗是催眠……其实这一部分我当初在学校里就学得不好……上次就很失败……”

赵克莱苦笑到。

“那是当然的。因为我根本就没病。从今往后，我依然会秉持着‘正确’前行！”

“没关系，赵医生，慢慢来好了。没人急于求成。”

“好的，那我就开始了。放轻松，阿文。放轻松。想象一下……”